鳳羽珩通過靜脈注射給玄天華進行了麻醉,而後直接帶到藥房空間的手術室裡。照x光,分析結果,果然不出她所料,軟組織損傷,單純生骨裂。
她猶豫了一下,在石膏和中藥外敷之間做出了選擇,最終選擇後者。因爲她這藥房裡有一副好藥,前世的鳳家祖傳的接骨散,由藏紅花等多種名貴中藥組合加工成散劑,以中藥外敷法治療爲主,口服藥治療爲輔。一副藥連續使用三天三夜,一般骨裂新傷使用三到六天就能止痛消腫,活血化瘀,接骨續筋,三到四副藥達到臨牀治癒標準。她早就想把那藥給玄天冥試試,只是一直都沒有機會。
鳳羽珩轉身出了手術室,迅速地在一個櫃子裡翻找起來……
玄天華再次醒來時,黃泉剛好把飯菜端進屋來。
他迷迷糊糊地睜眼,就覺得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在一個奇怪的地方,四周都是奇怪的擺設,還有一股子說不上來的刺鼻的味道。鳳羽珩就一直在他身邊晃來晃去,好像用什麼東西敷了他的傷腳,他看不太清楚,眼皮一沉,就又睡了去。
“什麼時辰了?”他從牀榻上撐起身子問黃泉。
黃泉一見他醒來,先是一驚,隨後將飯菜放到桌上開心地道:“小姐說殿下您晌午就會醒來,讓奴婢去準備飯菜,還真是準呢。”
玄天華愣了下,晌午,他這是睡了一上午呢。
再掀了被子去看自己的傷腳,居然真的被人用白色的布都包了起來,隱隱有藥味傳來,竟一下子又讓他想到了夢裡那個奇怪的空間。
玄天華甩甩頭,只道自己這是做了什麼怪夢,夢裡的東西居然一樣他都不認得。
“殿下先吃點東西吧。”黃泉將飯菜挪到牀榻邊的小桌上,細心地盛好。
玄天華卻沒動筷,只是問她:“你們小姐呢?”
黃泉答:“在外面發放暖茶呢。這一場雪災京城裡有好些百姓都受了苦,特別是城南和城北的房子多半不牢靠,被大雪壓榻了不少。很多人沒有地方去,百草堂收留了一些,但終究地方有限,不能全都收救進來,二小姐就在外頭搭了個棚子,每天都給往來的行人免費送一碗暖茶,一來暖暖身子,二來那茶裡也加了不少調養的草藥,多少能起些強體的作用。”
他不再問,悶頭吃飯,吃完之後堅持要起來到外面去看看。
黃泉沒辦法,再想想鳳羽珩也沒囑咐說不可以下地,甚至還留了一副柺杖,想來是默許玄天華出去走走的。
於是將柺杖遞給他,自己又搭了把手,還算是順利的把人扶到了百草堂門外。
此時的鳳羽珩正一碗一碗地盛着暖茶,百草堂的夥計都在幫忙,一個一個地遞給排隊的百姓。那些百姓也十分自覺,自動排成一排,領到茶到就端到一邊去喝,喝完了再把碗送到回收的地方,然後再拿起自己帶來的工具繼續去掃雪。
黃泉告訴玄天華:“現在城裡有很多人自願的投入到掃雪的任務中去,這些多半都是曾經受過百草堂恩惠的人,小姐說不能各人自掃門前雪,京城是大家的,不能只靠着官府來打理。而那些後加入進來的人,小姐也承諾他們今後可以得到百草堂免費救助一次。”
玄天華從前只知道鳳羽珩醫術精湛,後來又覺得她古靈精怪又愛憎,今日卻發現其實這丫頭心裡是有大主意的,行事雖然大膽,但卻計劃周詳,總會是在絕境之中給人帶來絕處逢生的機會。
他拄着柺杖上前,站到鳳羽珩的身邊,從她的手裡將那隻舀着暖茶的大勺子接了過來,幫着她一下一下將每隻空碗都填滿。
百姓中有人將他認了出來,紛紛跪到地上高呼千歲,玄天華卻擺了擺手,用他那平和的語氣對人們說:“今日本王與濟安縣主都只是這百草堂的夥計,你們若是真的想記着這份恩情,就記在百草堂便可。”他說完,繼續低頭盛茶。
百姓們起了身,一個個感動得無以復加,不停地念叨着百草堂以及淳王與濟安縣主都是這世間的活菩薩,要是沒有他們,指不定要凍死多少人呢。
鳳羽珩無奈苦笑,站在玄天華身邊小聲道:“其實百姓們的要求很簡直,吃飽,穿暖,有住處,僅此而已。可就算是隻有這些,還是有人無法得到。七哥你看看他們,有的還病着,有的穿着單衣,有的抱着孩子,有的自己還是個孩子。我是個大夫,我想救更多的人,但卻只有這一雙手,只有這一間百草堂。若有一天大順境內每一座州府縣城都有百草堂這樣的存在,你說會不會更好?”
玄天華點頭,“自然會更好,只是你鳳羽珩卻只有一個。”言外之意,醫館大順有很多,卻沒有一個醫館的東家願意像她這樣爲民舍財。
“那如果全部都是我開的呢?”她開始給玄天華灌輸“連鎖”的意識,所有的東家都是我,所有的掌櫃都由我這邊統一調教,合格之後再送到各地去管理,一切經營方法與行事理念都與京城這邊如出一轍,就連鋪面的樣式也都保持一模一樣,七哥認爲如何?
玄天華頭一次聽說還有這樣子開醫館的,新奇之餘到是將她所說的認真想了一番,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甚妙。不由得連連稱讚:“怪不得父皇封你爲濟安縣主,濟世安民,天下唯你一個阿珩。”
鳳羽珩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轉移了話題,到是問了一個她一直好奇的事:“七哥可有聽說步家的那位小姐如今是死是活?”她記着那日離開的時候,步霓裳血崩。在這個年代,血崩可是要命的事。
玄天華告訴她:“步家的探子回報,步霓裳被太醫救活過來,步家準備將她送到京郊的廟裡。但想來這幾日大雪,想出城是不可能的,應該還留在步家。”
鳳羽珩有些發怔,玄天華如此輕易的就說出他在步家安插着探子,讓她意外之餘也有些感嘆。很多時候,玄天華頂着這樣一張臉,這樣一身氣度,總會讓人們忘記了他的真正身份。但實際上,他也是皇子,是與玄天冥玄天夜他們一樣的。最上面那個九五之位,他即便不掙,卻並不代表別人不將他當做眼中釘。所以,他也必須要保護自己,即便再不願意,也必須得參與到那一場場鬥爭當中。
只是,這樣一個人,皇位於他來說,只怕不是期望,而是負擔。
“前天是我生母的祭日。”玄天華主動提起這個話題,“那一年她也是死在這樣一個大雪天,據說是被前皇后罰跪,凍死的。”他說話時手中動作不停,一碗碗暖茶倒得平穩如常,但鳳羽珩卻依然能感受到來自他心底的陣陣悲慼。“那時我還小,小到連她的樣子都記不住,只聽說前皇后把她扔出皇宮,拋屍到城北的一個小土地廟裡。後來雲妃娘娘偷偷着人趕過去將她就地掩埋,並記下了那處地方。我長大以後便年年都會過去一趟,送一些據說是她愛吃的東西。”
玄天華說着話,又轉過頭去,將目光投向北方。
“可惜,以後再沒祭奠之處了。”他將目光收回,又開始分盛暖茶。
鳳羽珩不知道該說什麼,親人的離散最是悽哀,當年她失去母親時也是連着一個星期都睡不着覺,只要一閉眼,媽媽的面容就會出現在眼前,她想伸手去抓,卻什麼都抓不到。
其實,她很希望也有另外一個靈魂代替她在那個世界上生活下去,可惜,她是炸死的,別說屍體,怕是連完整的血肉都留不下,怎麼可能承載另外一個靈魂?
一瞬間的失神導致一碗暖茶沒端穩,差點就掉到地上。幸好玄天華手快接了一把,這纔沒有落地。
“兩天一夜沒睡,你也累了,快回去歇着,這裡有我。”
“沒事。”鳳羽珩搖頭,“睡不睡覺不是要緊的,我只是覺得有的時候如果親情就停留在最美好的那段時光,也是不錯。就像現在的鳳家,如果我只活在三年以前,只活在姚家還沒出事的時候,在我心裡,父親就還是父親,祖母就還是祖母,兄姐弟妹恭親友愛,怎可能會變成如今這般光景。”
她感慨一番,不再說話,只認真地爲人們分着暖茶。後頭排隊的人越來越多,王林不停地跑進跑出,一鍋一鍋地熬着新茶,卻總覺得很難供應得上所有的人。
京兆尹從九門調了更多的將士參與掃雪,有人說看到宮裡的御林軍也上了街道,鳳羽珩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只是總惦記着玄天冥那邊,同樣是在山裡,不知那邊情況如何。
玄天華似看出她的擔憂,便開口道:“待外頭的雪再化一化,路好走些,我着人送你過去。”
她點了點頭,沒再吱聲。
卻在這時,忽然聽到人羣裡有人喊了聲:“哎呀!那邊有人暈倒了!”
所有人都順着那人指的方向去看,只見果然有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跌倒在地,邊上一個小書童正跪在他旁邊不停地喊着:“少爺!少爺您快醒醒,京城已經到了!”
“七哥留在這裡,我去看看。”鳳羽珩將手中茶碗放下,急匆匆地就奔了過去。
玄天華吩咐忘川:“快跟上你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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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點點頭,緊隨在鳳羽珩身後。
有很多百姓也圍了過來,鳳羽珩將倒地之人扳正,這才發現這人面色青白,全身冰涼,已經凍至休克,若不及時搶救,只怕會有生命危險。
那小書童也凍得全身都哆嗦,雙手紅腫得像是蘿蔔,正跪在地上不停地衝着圍觀人羣磕頭:“求求你們救救我家少爺,只要能讓他活過來,鳳家一定會重重有賞的!”
鳳羽珩一愣,“你說什麼?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