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殿下身邊的侍衛,是怪我鳳家招呼不周,還是嫌棄我這二品縣主的身份不夠份量?居然連本縣主遞上的果盤都不屑接。”
那侍衛跪在地上一臉的不甘心,掙扎着想起來。可也不知道爲什麼,他雙膝竟由最開始的疼逐漸變成開始有點發麻,不管怎麼使力氣都站不起來。
鳳羽珩睜着一雙讓人一看就覺滲得慌的眼睛低頭看他,“怎麼?區區一名侍衛,本縣主連罰你跪的資格都沒有?”
那侍衛越看鳳羽珩越是覺得心慌,不由得扭頭去看玄天夜,見玄天夜衝他點點頭,他這纔回話道:“屬下不敢!”
“不敢?”鳳羽珩目中寒光乍現,“我看可沒有什麼是你不敢的!”她微俯下身,直衝着那侍衛就把臉湊了過去。
那種步步而來的壓迫感逼得那侍衛額上都漸了汗,想躲開,腿又不能動,隨着鳳羽珩的那張臉在他面前越放越大,他的呼吸都快窒息了。
“縣……縣主。”
“哼!”鳳羽珩衣袖一甩直起身來,“既然不是瞧不起本縣主,那就跪着吧!一直跪到天黑,再跟你的主子一起回去!”
玄天夜皺毛一擰,不解地質問鳳羽珩:“你跟個奴才置什麼氣?”
鳳羽珩一聲冷笑,那姑墨周醜與她說的話再一次迴響在耳邊--那時九殿下被圍困深山,末將帶人從外圍營救時曾與那人打過幾次照面……
她兩排銀牙緊咬着,眼中厲色頻現,再看向玄天夜時,哪裡還有半點情面。她說:“跟個奴才置氣是沒什麼意思,我只是給他的主子提個醒,曾經幹過什麼請他千萬要記清楚,總有一天,我要一筆一筆的找補回來。”她轉過身,擡步而去,卻是揚聲道:“彆着急,早晚有一天,就輪到你!”
話落,人走,卻留下亭子裡的兩個人不寒而慄。
玄天夜將兩隻拳頭握得死死的,關節都泛了白,那道離去的背影已然成爲他眼中最硬的一顆釘子,他狠不得現在就將其拔去。
可惜,不行。
“當初可有留下破綻把柄?”他問身邊那跪着的侍衛。
那人想了想,搖頭道:“屬下一直都很小心,從未曾在大順將士面前露過面,濟安縣主不可能知道這個事情。”
玄天夜咬牙,回手就給了那將士一巴掌:“可她今日明明就是衝着你!”他指着那兩條流了一地鮮血的腿,“那一戰,玄天冥打廢了腿,她這明顯是在給玄天冥報仇呢!”
“主子!”
“罷了!”玄天玄一擺手,“如今不是跟他們翻臉的時候,你且跪着吧,這腿……十成十是要還給人家了。”
這日的喜宴一直到天黑才結束,賓客們依次散去,重要的人鳳瑾元都親自送到府門外,最到最後,便是玄天麒帶着一衆宮人擡着茹嘉也出了門來。
鳳瑾元看着茹嘉心裡就一陣陣的抽搐,這個非親生的女兒纔剛進了府門就遭此橫禍,這讓他該如何跟康頤交待啊!
眼瞅着玄天麒的馬車將茹嘉載走,鳳瑾元敲敲已經有些上來酒勁兒開始發暈的頭,轉身踱步回府。大紅的喜袍還穿在身上,他卻有些打蹙,不知該如何面對康頤。
“父親今日喝了不少酒,女兒已經親自寫了醒酒湯的方子,交給下人去熬了。”鳳瑾元一擡頭,剛好與迎面走來的鳳羽珩走了個頂頭碰。
他微愣了下,酒勁又再上來了些,竟抓着鳳羽珩帶着哀求道:“阿珩,你幫幫父親,把茹嘉救出來好不好?”
鳳羽珩不解,“茹嘉公主是進宮去學規矩的,這是大好事,怎的父親要用救這個字?”
“哎呀!”鳳瑾元跺腳,“好女兒,你就幫幫父親這次,算父親求你好不好?”
“求我?”鳳羽珩失笑,“父親上一次求女兒,送上了鳳府的地契,這一次又準備用什麼來求呢?”她冷笑,往前走了幾步,“女兒不防告訴父親,別說救,如果她下次膽再說那樣的話,我一鞭子就能送她去見閻王!”
鳳瑾元下得猛地往後退了兩步,腦子暈乎乎的,一下沒站穩險些摔倒了去。
身後小廝扶了他一把,再回過神來,卻見鳳羽珩已經轉身離開,背影孤傲又絕情,直讓他懷疑那到底還是不是他鳳瑾元的女兒。
“老爺。”小廝在旁提醒道:“時辰不早,新夫人已經在添香院等候多時,老爺是該回去了。”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回去的事,鳳瑾元就更鬱悶了。
這人啊,就怕喝酒,如果他此刻是清醒的,那麼身爲一朝丞相,這點勸說和溝通能力還是有的。但他喝了酒,還因是今日是主角而沒少喝,能直着走路已經是最大極限,再讓他去對面一個隨時等着跟他要女兒的康頤,鳳瑾元簡直一個頭比兩個大。
就在他躊躇的工夫,就見有個小丫頭急匆匆地往這邊跑過來,一看到鳳瑾元趕緊就道:“老爺!老爺您快去看看吧,韓姨娘肚子疼,已經疼了小半個時辰了!”
“什麼?”鳳瑾元大驚,同時也不怎麼的,心裡竟然稍微的鬆了口氣。韓氏的肚子有事,他就可以有正當的理由過去看看,雖然避不了一世,但避一時總還是可以的。於是趕緊道:“快!我們去玉蘭院兒。”
這丫頭來報時,鳳羽珩還未走院,隱隱的就聽到說什麼韓氏肚子疼,再回過頭去看,鳳瑾元已經跟着那丫頭往玉蘭院兒的方向走了。
黃泉說了句:“大婚之日,新娘子還在洞房裡等着呢,這鳳相就巴巴的去了妾室屋,康頤公主還不得氣死?”
鳳羽珩想了想,卻是有幾分玩味地道:“走,我們也過去看看。”
玉蘭院兒那邊已經亂作一團,韓氏的呼叫聲此起彼伏,聽得人上火。鳳瑾元一進了院兒就被粉黛一把給抓住了,不停地道:“父親,你可不能不管姨娘,她懷着孩子十分辛苦,今日又跟着忙活了一天,眼下肚子疼得緊,一直在喊着您。”
可不,韓氏的亂叫聲中時不時地就夾着一句:“老爺!你爲什麼不要我了呀,我還懷着你的孩子呀!”
鳳瑾元聽着這個着急呀,一路被粉黛拉着就進了韓氏的屋子,邊走邊不停地道:“你快別喊了,小心傷到孩子。”同時問粉黛:“有沒有請大夫啊?”
粉黛搖頭,“今日是辦喜事,請大夫到府多不吉利啊!”
邊上的丫鬟黎洛多嘴說了一句:“茹嘉公主不是請了太醫。”
粉黛斥她:“哪有你說話的份兒?那是公主,韓姨娘跟她能比嗎?”
鳳瑾元一聽也不樂意了,“韓氏肚子裡懷的是我的親骨肉,怎麼就不能比?快去請大夫!”
這時,幾人已經走到牀榻邊,就見韓氏一把抓住鳳瑾元的手說:“老爺,不能請大夫,府裡辦喜事,妾身不能衝撞了新夫人啊!”
她這樣說話到是引得鳳瑾元一陣憐惜,立即也回握住她的手道:“你的肚子是大事,即便是康頤在這兒,她也會爲你請大夫的。”
“老爺!”韓氏的眼淚嘩嘩地往外流,“妾身以爲有了新夫人,妾身就再也見不到老爺了,老爺……”她說着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哭,粉黛也跟着抹眼淚,“父親,姨娘這些日子終日以淚洗面,女兒不求別的,只求在孩子落地之前,父親能多來看看姨娘。就當……就當是爲了未出生的弟弟着想吧。”
鳳瑾元點頭,“這是自然,我都答應你們,快別哭了。”
他這邊正勸着,又有小丫頭來報:“老爺,二小姐來了。”
“她來幹什麼?”粉黛眼一立,白眼也翻了起來。
鳳瑾元卻道:“她來得正好,這不是現成的大夫麼,就讓她給你姨娘看一看,看了咱們也能放心。”
韓氏對鳳羽珩給她看診十分牴觸,不停地大叫:“不要,誰也不要誰來看診,妾身就要老爺陪着,什麼都不要!”
而這時,鳳羽珩卻已經走進屋來,一邊走一邊說:“姨娘不爲自己考慮,總也得爲肚子裡的鳳家血脈多想想。”說着話到了近前,看了看鳳瑾元,又道:“父親可否讓讓?”
鳳瑾元放下韓氏的手,給鳳羽珩讓了一塊地方出來。
韓氏十分緊張,看着鳳羽珩一個勁兒地往牀榻裡面縮。鳳羽珩卻是一把抓上了她的腕,也不見她使多大力氣,那韓氏竟是再也移動不得,只能乖乖地任其診脈。
半晌,就聽鳳羽珩道:“心緒不寧,思念成疾,心火過旺,胎象不安。”
“什麼意思?”鳳瑾元問她,“胎象不安?”
她將韓氏的腕放了下來,對鳳瑾元道:“韓姨娘是心病,心思牽引了胎象,只有讓她心情愉悅,腹中胎兒才能保得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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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黛一聽這話就是一愣,鳳羽珩是在替韓氏說話?爲什麼啊?
她最初不明白,可當聽到下一句話時便懂了,就聽鳳羽珩再道:“韓姨娘的狀況父親也都看在眼裡了,懷着身子的女人最是需要丈夫的陪伴,而父親不但不陪,還在這種時候迎娶新的母親進門,這讓韓姨娘如何受得住這樣的打擊。”
鳳瑾元怔了怔,看着鳳羽珩問她:“那該怎麼辦?這種病症有藥可醫嗎?”
鳳羽珩說:“最好的辦法不是吃藥,而是父親能留在這玉蘭院兒陪陪韓姨娘,許是到了明天早上,這病也就好了。”
粉黛一下就懂了,鳳羽珩也看不慣康頤母女,喜宴上狂抽了茹嘉,眼下定是想借韓氏之手奪了康頤的洞房花燭。不過這樣也不錯,給那女人一點教訓,長公主又能如何?進了鳳家的門,就不能讓她太過得意。
鳳瑾元乍一聽覺得不妥,他有心想去添香院兒,可兩條腿卻無論如何也邁不動。再想想,與其去面對一個等着跟他要女兒的新婚妻子,韓氏這邊給了他正當的理由留下,他爲何不順着階就往下下呢?
於是點頭道:“好,爲了鳳家子嗣平安,爲父今晚就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