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這一聲叫喊,所有千周精衛瞬間全部撤出戰圈,開始向那聲音發出的地方圍攏過去。
鳳羽珩拿着手術刀的手都在顫抖了,順着聲音望去,就見在甲板的另一頭,十幾個黑衣人突然出現,個個手執弓箭冷目而視。最要緊的是在那些人的面前正擺着一隻大籠子,在籠子裡蜷縮着一個男孩,只着白棉布底衣,蓬頭垢面,雙眼凹陷,抓着籠子的兩隻小手全是血跡,左手的小指更是齊根斷掉。
她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掉了下來,控制不住身體下意識地就要往前衝,玄天冥嚇得趕緊在後頭一把將人抱住,同時下巴抵在她頭頂小聲地說:“別衝動,千萬不能衝動。”
鳳羽珩也知萬不是衝動的時候,可她找了這麼多天的弟弟就在眼前,她怎麼能不急?特別是那小手的斷指,她不知道還能不能指得上,斷了這麼多天,就算接上了,肯定得失去靈動性了吧?
滔天的恨意再度翻涌上來,此刻的鳳羽珩就像是一頭髮了怒的小豹子,弓着身子隨時隨刻都有可能衝上前奮力撕咬。
子睿“哇哇”大哭,再堅強他也只是個孩子而已,突然之間遭遇這一番劫難,他忍了這麼多天,在小指斷掉的時候都沒哭,可眼下看到自己的姐姐,委屈就再藏不住。哭聲一起就停不下來,直哭得鳳羽珩肝腸寸斷。
那些手持弓箭的千周神射中,有一爲首之人,看到這姐弟情深的一幕不由得笑出聲來,衝着這大雨揚聲道:“濟安郡主,想要這孩子活命嗎?”
鳳羽珩狠狠地咬着牙,全身都在哆嗦,根本就說不出話來。是玄天冥在她身後厲聲道:“交換條件是什麼?”
對方哈哈大笑,笑聲裡滿布着貪婪:“九殿下放心,千周不要你心愛女人的性命,你們若能以那鍊鋼術來換,這個孩子就還給你們。如若不能……”那人陰笑一聲,“聽說濟安郡主對這個弟弟十分疼愛,不知道我若再斷他幾指,郡主會做何打算?”
那人說話間,已然從旁人處接過一柄匕首來,握在手裡上下掂着,就等對方的回答。
這話被鳳子睿聽到耳朵裡,孩子的哭聲漸漸止了下來,終於可以再度開口,說出來的話卻是——“姐!不要給他們!子睿不怕死!那鍊鋼術就留在大順,總有一天姐姐跟姐夫會帶着全部都是鋼器在手的將士衝入千周,到時候你們就把他們全殺了,給子睿報仇!鍊鋼術絕不能給!”
而此時,鳳羽珩也已經逐漸地平靜下來。有一絲疑惑開始在她心頭逐漸綿延,她突然揚聲問了句:“你們是如何得知子睿要獨自往蕭州去的?誰給你們報的信?”
這問題存在她心中幾日了,原本子睿回蕭州的日子沒有這麼快,可以說,跟她一路同行,這是走之前臨時做的決定,對方怎麼可能知道得這麼快?
她的問題玄天冥也在思考,很快便在她耳邊說了句:“鳳家有內奸。”
她當然知道鳳家有內奸,鳳瑾元身邊就有千周的暗衛。可這也是鳳羽珩最不願承認的一個事實,可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你越是不想聽,事情就越是要往你最不希望的那個方向去發展。
千周人對於打架打短、氣人氣心這一手本事掌握得十分精妙,鳳羽珩這一句問出口,對方立即大笑着告訴她:“想知道是誰想要你們姐弟死嗎?想知道是誰想用你們姐弟和那鍊鋼術做爲籌碼,來與我大順做這筆東山再起的交易嗎?那我就告訴你,是你的父親,一個叫做鳳瑾元的人,是他暗裡傳書給我們,說出你們姐弟以及母女深情,告訴我們如果控制不了你,就一定要想辦法控制了你的母親和弟弟,這樣,就可以利用他們對你爲所欲爲!而這一次,也是他通過身邊的人告訴我們,你們姐弟要離開京城了。”
他話說完,一臉得意與期待地看着鳳羽珩,等着她神情崩潰,等着欣賞傳說中無所不能的濟安郡主發瘋的那一刻。
可惜,他們卻都忘了一個論點問題。鳳瑾元既然能對兒女這般無情,那麼,他的兒女們,對他又能懷有多深的感情呢?
他們的話並沒有得到想像中的效果,不但鳳羽珩沒瘋,就連籠子裡的子睿都笑了起來,那孩子譏諷地說:“我當是誰,原來是那個幾次三番想要致我們於死地的故人。他想要借千周之勢東山再起嗎?想到千周去當丞相?我真是爲你們的國君擔心啊!這樣一個對子女都如此無情之人,你們千周的國君若是哪一天不順了他的意,若是不能滿足他哪一個要求,他轉過身就會再聯和他國再給你個千周致命一擊。嘖嘖,千周的皇帝還是太年輕,連這個都想不明白。”
其實子睿的話裡有很大的漏洞,鳳瑾元現在與資本與千周交易,那是因爲他手裡有鳳羽珩這個籌碼。可這籌碼一旦扔出去,可就再不屬於他,與千周反目的本事,他還真是沒有。所以,子睿只是想氣氣那些千周人,自己也藉此發泄一番對那個父親的憤慨,並沒有抱希望能把對方嚇住。
千周人也的確對他的話並不上心,可他們可以不在意鳳瑾元有沒有機會二次背叛,卻不能不在意這姐弟二人對他們父親的態度。本是想用那話去刺激鳳羽珩的,如今看來,鳳羽珩刺激不到,就連這麼小的鳳子睿也刺激不到。鳳瑾元那老匹夫,當真是在自己家裡混得豬狗不如。
刺激不到鳳羽珩,他們就必須得另想他法。爲首之人半蹲下來,挨着子睿,一伸手就把他那一隻沒有斷指的右手手腕給抓了住。子睿的手臂擦着鐵籠子被拽出,刮出了一道血痕。
鳳羽珩心裡疼得不行,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哪怕是玄天冥都感覺到陣陣陰寒的戾氣來。
鳳子睿的話又再傳來,那孩子的聲音十分堅定,大聲道:“姐!別管我!先生說了,人若不能好好活着,那便一定要選擇價值地死去!子睿不怕死,就怕咱們大順的東西落到這幫狼崽子手裡!姐夫!你快跟我姐說說,千萬不能把鍊鋼術給他們啊!”
鳳羽珩雙眼通紅,這時候玄天冥正面看他一眼就會發現,她原本平時就有些微泛紅的瞳孔此刻更加血豔起來,血豔之中似乎還摻雜了一些金黃之色。那點點金黃逐漸擴散,就好像變成了兩隻浴火重生的鳳凰,在雙目中熊熊燃燒。
她久久未語,玄天冥卻替了她揚聲道:“你想要他死的人,絕不會死;你想要用來交換的東西,也絕無可能交換得去。千周人,從你們進入大順的那一刻起,你們就沒有活路,這個事實,還非得要本王親口對你們講嗎?”
他說話時,目光沉靜,卻將一種不容質疑的訊息遞了出去。那些千周人有子睿在手,雖說不一定能保證自己活着出去,但卻絕對有一萬種方法殺死這籠子裡的孩子。
他們認爲玄天冥這話實在是有些託大了,不過是故弄玄虛嚇唬人而已,更何況……
那爲首之人站起身,將手中弓箭舉了起來,在他的帶動下,其餘神射也將手中弓箭指向對面。弦上搭着箭,箭身微晃,明顯是做好了要使追蹤箭法的準備。
“大江之上,無處可躲。”那人揚聲喊了來,“濟安郡主,即便你也會使追蹤箭法,即便你與我們對射,你也不過是一個人。一個孩子,再加上你二人性命,換那鍊鋼術,你們,給是不給?”
對方話語已然現了絕決氣,也不知道爲何,那人就覺得玄天冥說的是對的,他們殺不死鳳子睿,也得不到鍊鋼術。可若任務失敗,再回千周,定也難逃一死。莫不如就此一拼,若真能帶走那二人性命,回到千周也算是對那陰恨的國君有了交待。
對方箭尖的晃動又大了些,鳳羽珩知道,那追蹤之箭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射出。但是她卻一點都不怕!
她有什麼可怕的,玄天冥早在對方舉弓時就吩咐了身後衆人把手臂都拉在一起,再搭到他的肩上。而他,則一直是從身後攬着自己的。利箭一來,她隨時可以帶着所有人進入空間,來個消失大法。只是這最後的退路,不到逼不得已她是不會用的。千周人,今日她不把他們的命全都留下,她鳳羽珩便對不起這一場穿越,白活了這第二場人生。
嘴角一絲冷笑泛起,她沒理那些千周人,到是看向那籠子向子睿問道:“子睿,怕不怕?”
那孩子搖頭,“子睿只怕姐姐把鍊鋼術給了千周人,別的,什麼也不怕。”
她點頭,“不愧是我鳳羽珩的弟弟!你放心,姐姐不會讓你死,也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就是你那斷指,姐姐都會想辦法再給你接回去。這些千周人,一會兒姐姐打斷他們的手腳,再給你一把刀,你也不小了,是該學學如何殺人了!”
這話聽在那些千周人耳朵裡就像是個天大的笑話,可他們卻誰都笑不出來,直覺告訴他們,鳳羽珩說的,都可以實現。
也就是這麼一晃神兒的工夫,三息都不到,就聽從對面傳來“砰”地一聲巨響。有人看到那濟安郡主手裡多了一樣東西,黑色的,樣子奇怪,誰也說不出來是什麼。一聲響後,那離着子睿最近之人眉心突然多了一個血窟窿,雙目圓瞪,鮮血外流,就那麼突出其來地倒下,沒有一絲防備。
緊接着,就見鳳羽珩雙手都擡了起來,黑色的東西由一變爲二,由二變爲三,再由三變爲四,一手兩個,“砰砰”聲再度傳來,這一次,血窟窿出現在他們所有人持弓的手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