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家人的臉在聽到這一聲通報之後立刻就垮了下來,就連那呂瑤也沒想到鳳羽珩居然真的派人來給她送賠償,她氣憤地對呂鬆道:“父親,那濟安郡主這分明就是在羞辱女兒!”
呂鬆恨不能一巴掌糊死這個女兒,他好不容易爬上左相之位,可怎麼家裡的嫡長女就是這麼個沒腦子的?“人家羞辱你那也是活該!”他指着呂瑤道:“早知今日,當初何必讓那丫頭到繡品鋪子去鬧事?你先羞辱人家妹妹在先,那可是個用軍功戰績和一手高超醫術自己拼掙出來的郡主啊,連皇上都要給三分顏面,這樣的人物你去羞辱人家妹妹,她沒當場打死你已經是你的造化了!自己偷着樂去吧!”
說完,大袖一甩,對夫人葛氏道:“你隨本相出去見見郡主府的人吧。”
葛氏立即點頭,臨走還不忘狠瞪了呂瑤一眼,扔下一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此時,忘川已經被讓進左相府的堂廳,正坐在客位上喝着清茶。身邊幾個郡主府的丫頭端着布料站着,雖是平常丫頭,但一個個也是氣度不凡,面帶淡笑,看起來就讓人賞心悅目。
看到呂鬆與葛氏進來,忘川放下茶碗起了身,上前兩步款款下拜:“奴婢忘川,見過左相大人,見過夫人。”
呂鬆對一個丫頭自是不好說什麼,只是道:“姑娘太客氣了。”然後向自己的夫人示意。
葛氏很聰明,趕緊上前去把忘川給扶了起來,面上堆笑,看起來十分和善:“快快請起,你就是跟在郡主身邊兒的忘川姑娘吧?長得可真是標誌。”她看着忘川,一臉真誠,同時在袖子底下往忘川手裡塞了個什麼東西,這纔將人放開,“姑娘快坐。”
忘川笑着,大大方方地把剛剛呂夫人給的東西託在手中,那是個金鐲子,份量挺重。“相爺和夫人實在是太客氣了,奴婢今日上門是替我們郡主的妹妹來向府上二小姐賠償蜀錦的。”她一邊說一邊從跟過來的丫頭手裡接過一匹布料來,一邊翻着一邊給呂家夫婦介紹說:“之前繡壞的那件蜀錦嫁衣我們已經看過了,是下等錦,這是從郡主府裡挑出來的蜀錦,都是從前宮裡賞下來的,屬上上品。郡主特地命奴婢挑了六匹給二小姐拿過來,除去做嫁衣,剩下的還能再做幾套平常衣物,算是替鳳家三小姐和四殿下二人賠個不是。”
她在說想容的同時特地還強調了四皇子玄天奕,果然,呂鬆夫婦一聽到四殿下這三個字,一下就蒙了。葛氏趕緊就問:“四殿下?怎的還替四殿下賠不是?”
呂鬆握拳清咳了一聲,糾正道:“就是鳳家的三小姐,也是沒錯的,這事兒本就是呂瑤那丫頭的錯,郡主沒治呂瑤的罪已經是大恩了。”
“對對對。”葛氏趕緊改了話口,“是我失言了,這事兒該是我們上門向郡主賠罪的。”說着,又着急地問了句:“可是四殿下……”
忘川笑笑,“二小姐回來的時候沒有跟二位說麼?那嫁衣上的水鴨子並不是鳳家三小姐繡的,而是出自四殿下之手。”
“什麼?”呂鬆大驚,“四殿下?繡花?”隨即隱隱地想到一個事情,當初四皇子被貶爲庶人,終身監禁,可皇上似乎並沒有更絕情的處罰,只是說了句:讓他跟着鳳家三丫頭學繡花吧。這麼說來……
“四殿下奉皇命跟着鳳家三小姐學繡花,說起來,他算是三小姐的徒弟。”忘川認真地給呂家人分析着這裡頭的輩分,“聽說平日裡四殿下見了三小姐,是要叫師父的。此番聽聞自家師父被人當成繡娘使喚,很是惱火。”
她沒再往下說,話點到這個份兒上,呂家也該明白,並不是坐到了丞相的位子上,就是什麼人都可以得罪和使喚的。
呂鬆和葛氏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了,本來已經坐到主位上的呂鬆又站了起來,也不顧身份了,衝着忘川一抱拳,道:“多謝姑娘指點,此事本相自會給郡主一個交代,請郡主放心。”
忘川點點頭,能在鳳瑾元之後坐到左相位置上的人,定不會太笨,就看這其中厲害親疏他怎麼去選擇了。她沒再多留,只又說了句:“郡主說了,如果嫁衣來不及剪裁刺繡,她可以讓宮裡的繡坊出面幫忙。”話畢,躬身告退。
府上管家親自將人送出府門,再來回稟呂鬆:“老爺,人已經回去了。”
呂鬆長出了一口氣,擺擺手喝退了管家,這才又坐回椅子裡去,一臉的怒容。
葛氏在屋中間走了幾個來回,終於站了下來,卻是很不解地問:“不是說那濟安郡主跟鳳家雖是血親,但關係卻是比敵人還要差嗎?當初老爺也知道,鳳瑾元從相位上跌下來,他自己作死是肯定的,但背後與那濟安郡主的擠兌也是脫不了干係。這樣一個連親爹都算計的郡主,怎麼可能這樣子幫着鳳家出頭?還有,咱們得到的線報也說過,鳳府裡她的庶妹跟她可是敵對的呀!”
呂鬆猛地拍了一下桌案,大聲道:“糊塗!”然後又長嘆一聲,“鳳瑾元那是自作孽,不可活!鳳家庶女跟那郡主敵對不假,可你忘了?那線報上說的是鳳家四女跟郡主不合,可沒說三女。”
“有什麼區別嗎?”葛氏不解,對她來說,庶女就都是一樣的,跟四女不合,跟三女怎麼可能就合了。
呂鬆卻搖頭道:“區別可大了,據我所知,鳳家唯一招那濟安郡主待見的,就是那位三小姐,兩人關係很好,甚至當年濟安郡主離京,還特地託了七殿下帶爲照顧她。”
“此事當真?”葛氏嚇了一跳。
呂鬆點點頭,“是真的,也是我疏忽,忘了提醒瑤兒,我只是沒想到她這樣招搖,居然做這種事。”他一邊說一邊起了身,出了門就往書房走,葛氏趕緊的在後頭跟着。
書房裡,呂瑤還跪在那兒,一臉的淚痕。呂鬆看了看她,失望地道:“如果早知你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姚家這門親事是說什麼也不會說給你的。”他一邊說一邊搖頭,可眼下也沒了別的辦法,只得道:“你去吧,閉門反醒,大婚之前不可踏出院子半步。今晚我與你母親到郡主府去一趟,當面賠罪吧。”
呂瑤默默地出了書房,關好門的那一剎那,目光中卻是現了一絲狠厲。
濟安郡主,鳳家不親是吧?你別急,待我嫁進姚府,早晚有一天讓你在姚家也落得個舉目無親的地步,咱們走着瞧。
眼看着呂瑤出了屋子,葛氏這才又開口道:“老爺也別太動氣了,依那濟安郡主的脾氣,這次沒有把瑤兒怎麼樣,還送了蜀錦來,就說明她多少也是給了老爺的面子。”
呂鬆無奈地搖頭,“哪裡是給我面子,分明是給了姚家面子。剛剛那忘川丫頭說的話,你就沒往深裡合計麼?瑤兒惹出的這檔子事,眼下分明是招惹了兩個不該招惹的人,一個自然就是濟安郡主,還有一個,卻是那被拘禁着的四殿下啊!”
“老爺的意思是……”
“爲何那嫁衣指明瞭鳳三小姐繡,結果卻變成四殿下繡?這擺明了是四殿下在給鳳三小姐出氣呢!雖然是個被貶爲庶民的皇子,可他到底還是皇家血脈,至今還住在平王府裡,這就說明皇上的父子親情還在,那四皇子命數不該絕。這個呂瑤,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葛氏也在心裡衡量了一番利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次的事有點大啊!她皺着眉問呂鬆:“其實瑤兒這個性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她自小就是這樣,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小時候燕兒總說姐姐欺負她,老爺不信,多少次都責罰了燕兒。”她越想這個事兒越來氣,話語裡不由得帶了些許埋怨,“老爺疼瑤兒是應該的,畢竟她剛出生就喪母,身世可憐,但燕兒也是咱們的孩子,老爺卻不該太厚此薄彼。”
呂鬆嘆道:“夫人跟了我這麼多年,還不瞭解我原本就是偏疼燕兒的嗎?”見葛氏不解,他又道:“把瑤兒嫁到姚家去,只是想着將來九皇子繼了位,姚家必然大起,可若繼位的不是九皇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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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氏一愣,“老爺是說……”
“八皇子那頭來信了,只待燕兒及笄,就稟明聖上,求娶燕兒爲他盛王府的正妃。”
葛氏這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笑着道:“多謝老爺疼惜燕兒。”
呂鬆擺擺手,“別說這些了,去準備準備,晚膳後咱們往郡主府走一趟。”
今晚的郡主府十分熱鬧,原本鳳羽珩從北地帶回來的人就多,再加上安氏和想容來了,一羣人圍坐在一桌上吃飯,那氣氛用蓮王的話來說,就是——“絕了!”他拉着傅雅站到想容身邊,一邊比着一邊說:“你看你看,明明小容兒纔是雅雅的親妹妹,可是看起來你更像啊!”
鳳羽珩無奈地糾正他:“你面前那位纔是真正的雅雅。”
“哎呀都一樣。”蓮王很頭疼這個名字的問題,只着那真正的傅雅說:“她叫小雅。”
傅雅也是無奈,只說了句:“殿下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梨笙坐在一旁,時不時地給蓮王夾一筷子菜,典型的小媳婦模樣。換掉了大紅嫁衣,洗了臉上的濃妝,一個清清麗麗的美人坐在那裡,到是十分耐看。
想容很不理解爲啥她二姐姐碰上的都是些怪人,不過這氣氛到是真的好,人人都沒有架子,人人臉上的笑都是真誠的,這樣的氣氛她是有多久沒有感受過了?
卻在這時,忽然聽得院子裡傳來一聲帶着極度不滿的大喊——“鳳羽珩!你吃好吃的居然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