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鳳羽珩放緩了速度與她臨近,這呂萍似乎一點都不意外,而且主動與之打着招呼:“舞陽公主,濟安郡主,有禮了,臣女呂萍。”因爲人們都在緩步行進中,這一聲有禮也不過是口頭上的,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動作。
玄天歌不明所以,只揮了揮袖子,說了句:“不必多禮。”然後擰着鼻子又道:“怎麼香氣突然又這樣重?”
鳳羽珩心裡有數,卻也不點破,只對玄天歌說:“你帶着想容先去前頭吧,別讓嵐姨一個人攙着皇后娘娘,順便也給我們家想容漲點威風。”
玄天歌雖不明白鳳羽珩落了後到底是何意,可她也是個頂頂機靈的女子,眼下見鳳羽珩與呂萍說了兩句話便趕她和想容走,怎麼能不明白對方是要跟呂家的這位小姐單談談。再想想姚家與呂家的關係,便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當即便拉了想容往前走了去。
鳳羽珩這邊沒有進一步的表示,到是呂萍小聲說了句:“多謝郡主體諒。”
她不說體諒的是什麼,鳳羽珩也不問,對於玄天歌說什麼香氣重不重的事閉口不提,卻也沒忘留意這呂萍身邊,因着香氣過重,還能勉強與她臨近的人已然不多了。
“聽說呂家的大小姐從來都是行事低調,甚少在這樣的場合露面,怎的今日會想要進宮來?”她開口相問,卻是一點都不客氣,直點了呂家的實質性目的。
而呂萍也不含糊,不知道是頭腦簡單還是怎麼着,竟是毫無防備地告訴鳳羽珩:“都是家裡的安排,父親今次定要讓我進宮,我也沒有辦法。”
“哦?”鳳羽珩再問,“呂大小姐原本不想來?”
“恩。”呂萍點頭,“十分不想來。”說完,又看了一眼在自己身邊那個謹慎的丫頭簡兒,輕嘆道:“簡兒,你不必如此緊張,濟安郡主心思玲瓏剔透,咱們與其遮遮掩掩,莫不如實話實說。”
這話說給那丫頭聽,實際上也是說給鳳羽珩聽,而鳳羽珩聽後卻並不表態,只當真是那主僕二人之間的交流,與她無關。
呂萍心中苦笑,都說濟安郡主不好對付,今日一見,果然,眼下局面雖說是對方刻意退到後頭來與她接近,可實際上,短短几句話,就已經在態度上採取了主動。她四下掃了一圈,今日宮宴人多,雖說人們都往前爭,落後的卻還是有,與鳳羽珩說話的機會其實並不多。就像剛剛在園子中心的空場處,她幾次想要上前,無奈鳳羽珩身邊總是圍着這樣那樣的人,再加上姚家人也在,根本就找不到能與之對話的機會。
到是現在,勉強算是個攀談的時機。她心下定了定,主動開口問:“郡主是不是也聞得出我身上香氣異常?雖說不至於難聞,再加上有百花掩蓋,可還是濃烈得讓人離着老遠就能聞出異常?”
鳳羽珩點頭,“不錯,是香得過份了。”
呂萍苦笑,“這是南疆的百香水,是父親託人從南邊兒帶過來的。”
“哦?”對於這百香水,鳳羽珩也早有耳聞,據說那是南疆大漠小南特有的產物,不知道用什麼東西秘製出來的香水,極其珍貴,南疆每年能往大順朝廷貢上來的也不多,甚至宮裡娘娘們都分不過來,就算得到了的,也不過一小瓶而已。人們都是省着用,甚至要兌了水,足見珍奇。
可在鳳羽珩看來卻並沒有什麼稀奇的,不過就是早期的香水而已,香味濃烈,她並不是很喜歡。如今聽呂萍主動提起,便點了點頭,“想來,呂相是下了大工夫的。以呂大小姐身上這氣息濃度程度,怕是整件衣裳都用百香水泡過了吧?就算用清水兌過,那原材料也少不了,能弄到那麼多百香水,呂相與南疆的關係,還真的是非比尋常呢。”
她這番話一出口,但凡有點心思的人都知道自己是給家裡惹了禍事,這種事情哪能是到外頭隨便就說的。可呂萍卻並不已爲然,更是點了頭,表示鳳羽珩的猜測完全正確。
鳳羽珩到也覺得這位呂家大小姐十分有趣,可還不及兩人再多攀談,隊伍的前方卻又退回來一名女子,容貌嬌好,與呂瑤有幾分相像,呂萍小聲說:“那是呂家的三小姐,呂燕。”
話畢,人已至進前,先是給鳳羽珩行禮問好,然後就對呂萍說:“大姐姐怎走得這樣慢?到是讓你跟郡主多聊了好一陣子呢!”說罷,也不等呂萍答話,又自顧地跟鳳羽珩說:“打從郡主從北界回京,呂燕就一直都想與郡主結交一番,可惜府上那位二姐姐不爭氣,三番五次的開罪郡主,丟盡了呂家的臉面,我也沒了顏面與郡主過多攀談,還望郡主見諒。”
鳳羽珩笑着道:“無礙,這不是就認識了麼。”
“是呀是呀!”呂燕再道:“說起來,咱們現在還是親戚了呢,只可惜那呂瑤不懂得,大婚那日鬧得姚家不歡。”
鳳羽珩搖頭,“要說不懂事,那也是府上大少爺呂錯不懂事。”
“郡主說得是。”呂燕見鳳羽珩並不順着她的話往下接,那態度雖說也不算冷淡,可到底還是很明顯的拒絕進一步接觸,不痛不癢說些個場面話。她意興闌珊,嘴上卻還是應承着,甚至乾脆換了話題——“聽說今日宮裡的娘娘們也都會出席這百花盛宴,咱們還要當場逐藝呢!不知郡主可有準備?”
鳳羽珩苦笑,“我一個有了婚約的人,還逐什麼藝啊!機會多留給你們纔是。”一句話,點明這些女子的心意,無外乎就是引得宮妃注意,特別是有皇子的宮妃,運氣好的還能嫁進皇子府去。即便正妃不行,做個側室也是可以接受的,畢竟人家是皇子。
呂燕不尷不尬地又說了會子話,見呂萍一直不吱聲,鳳羽珩也是她說一句人家才搭一句,便也有幾分尷尬,最後乾脆尋了個由頭又回到隊伍前列去了。
這三人湊到一起去,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畢竟想要跟鳳羽珩套近乎的人太多了,姚呂兩家又是親家,小姐們攀談也是正常的。只是那唯一沒有過來的呂瑤卻是一臉擔憂地往後頭望了幾回,無奈她正跟許氏走在一起,被許氏緊緊拉着,有心也想湊過去,卻總不得行。
呂燕走了,呂萍的話便又隨之而來,說的卻是:“什麼逐不逐藝的,不過就是一場變相的相親大會而已。不過對呂燕來說,興許也是個機會。”說完,似意有所指地呢喃:“那元淑妃也一定會來吧?”
鳳羽珩心下嘆笑,這個呂萍啊,一句一句的,狀似無意,卻是將呂家的核心秘密都給透露了出來,這到底是爲了什麼?
這時,就聽呂萍突然輕哼一聲,再道:“郡主不必多想了,我不過是呂家的一枚棋子。雖是長女,卻居庶位,有着與全天下的庶女一樣的命運。不瞞郡主,我之所以深居簡出,又之所以今日一直罩着面紗,那是因爲我生來容貌出衆,郡主帶來的那位紅衣女子天香國色,卻不知呂萍之貌並不在她之下。但我不願任憑呂家擺佈,如果今日我能夠幫到郡主,那來日就也請郡主幫我一回。”
鳳羽珩聽了之後到是沒多想,很乾脆地點了點頭,“可以。”
呂萍卻是一怔,“郡主都不問問我能幫你什麼,又想要你幫我什麼?”
鳳羽珩笑答:“既然呂大小姐開了這個口,又點明是在今日,那就說明這宮宴之上定是有些算計的。你若主動相幫,我何樂而不爲?而至於你想讓我幫什麼,這一是要看你今日所幫之事值得起多少籌碼,二嘛……”她再笑,“無外乎就是看病,這也沒什麼。”
呂萍又是一怔,隨即苦笑,“果然是什麼都瞞不過郡主。”
很快,賞花的隊伍停了下來。鳳羽珩亦不再逗留在後方,帶着黃泉擡步往前走去。這邊皇后娘娘也着實是栽種了一些珍奇的花木,有絕大部份她都叫不上名字來。百花爭奇鬥豔的,也着實好看。
鳳羽珩跟着很是認真地賞了一會兒花,然後再聽着衆人,又圍着皇后捧着嘮了好半晌,終於皇后發了話,往回走,宴會正式開始。
於是,好不容易走過來的人們又調頭往回走。直到回了之前的空場時,發現一衆妃嬪已經等在那裡。當下又是一通跪拜,好不容易都落了座,皇后娘娘宣佈歌舞開始。
鳳羽珩與玄天歌二人因身份高貴,是坐在上首的,就在衆妃嬪的對面。對於這些宮妃,鳳羽珩並不陌生,特別是幾位皇子的母妃,就更是一早就記在了心裡。只是與八皇子六皇子一向沒有任何往來,這才一直也沒對得上號。
幾段歌舞下來,也消磨了半個時辰,人們逐漸放鬆下來,該聊天的聊天,該吃東西的吃東西,就連想容也在封昭蓮的帶領下活躍了不少。鳳羽珩到是留意了那古蜀的七公主,就見其一直坐在元淑妃的身邊,兩人正聊得熱絡。再看下方那呂燕所在之處,卻是有一雙幾乎噴火的眼睛在向上瞪着。
她不由得又想起呂萍的話,看來,呂家的確是有意將這個女兒往八皇子身邊送的。
正想着,又擡手往脖子後頭抓了一下,玄天歌不解地小聲問道:“怎麼了?這一會兒我看你都抓四次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