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凜過府門又不入,裡頭的侍衛已經聽到了動靜,可惜開門的時候就只看到了他跟落修二人快馬離去的背影。看方向,應該是進宮去了。
江越睡不着,一直在等他十哥回府,這會兒抻着脖子往外頭看,越看越糊塗。
“老魏,你說我十哥這大半夜的過門不入,這能是出了什麼事兒?”
wWW _ttκǎ n _C〇 老魏就是魏然,這會兒正陪在江越身邊跟他一起分析:“看樣子像是進宮,可這大半夜的宮裡能有什麼急事,老奴也想不出來了。該不會因爲明兒有宮宴,急着叫咱們殿下進宮一起去準備準備?又或者皇上來了什麼新鮮玩意,急着叫咱們殿下進宮去一同觀賞?哎呀愛什麼事什麼事吧,進趟宮而已,還能怎麼着?等明兒王爺回府您自己問問就知道了。”
確實,進趟宮而已,不能怎麼着。以前君慕凜也經常大半夜的被叫進宮,有時是因爲有緊急軍報,有時是因爲有緊急政務。但更多的時候是老皇帝突然得了個好物件兒,忍不住要跟兒子顯擺,還有小公主君靈犀又鬧脾氣誰也管不了,只能叫她十哥進宮鎮壓。
總歸都是君家那點兒事,沒什麼好擔心的。但今兒也不怎麼的,江越就莫名的覺得心慌。
他返身回府,告訴魏然:“反正我也是睡不着,不如我也進宮去看看吧!”
魏然嚇了一跳,“哎喲我說小爺啊!您可消停一會兒吧!那皇宮是隨便說進就能進的嗎?您也不瞅瞅這都什麼時辰了,三更半夜的誰能放你進宮?你當你現在還和以前一樣呢?如今對外放出去的消息可都是從前的小太監江越已經重病不治,死了,你說這大半夜的突然出現,你是想把守宮門的禁軍都給嚇死嗎?”
“那我就在府裡乾等着?我真是不習慣,以前天天住在皇宮裡頭,有個什麼大事小情的立馬就能知道。現在可到好,跟個傻子似的,什麼事兒都靠猜。”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魏然苦口婆心地勸,“您要實在睡不着無聊,不如跟老奴去試試爲宮宴新做的衣裳。明兒就要進宮了,再出宮門可就是十一殿下了,馬虎不得。”
江越悶悶地回了府,心情不是很好,但也跟着魏然去試了衣裳。
“咱們王爺一回京就張羅着給您建府邸,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搬家了。”
“得了吧!”江越一揮手,“他一回京就想着見媳婦兒,直接就奔天賜鎮去了。”
“那是當天晚上,第二天不是就回來了嗎?府邸都給您選好了,就用以前的三皇子府。十殿下說了,新建一座府邸用時太久,怕您等不及,不如就用以前的平王府,反正也是空着的,重新修繕裝飾一下就可以用。到時候就看皇上給您個什麼封號,刻了匾額就掛上去。”
“稱什麼號啊,我就是個乾兒子,還真能封王封爵的?”
魏然一跺腳,“哎喲小爺,什麼幹不幹兒子的,那就是個說法,給外人聽的。”
君慕凜帶着落修奔在從尊王府到皇宮的街道上,經過慎王府時他忽然很想停下來去見見他九哥。也不知道見這一面要說什麼,甚至都想不明白爲何突然興起要見他九哥一面的想法。
他只是忽然之間想到白鶴染所說的那種感覺,那種很強烈的、不好的感覺。
有了想法,策馬的速度就降了下來,可直到馬匹掠過慎王府的大門口又奔出了老遠也都沒停。他到底還是沒有停下來,到底還是放棄了去見他九哥。
落修覺得他的遲疑,以目光詢問,君慕凜微微搖頭,做了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的動作。落修立即明白,那意思是,身後有人跟着。
什麼人呢?自然是那個來傳消息請十皇子入宮之人。
那人是間殿的,落修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隻屬於天和帝一個人的神秘阻止,自認爲凌駕於閻王殿之下,也不只一次地有間殿的人出動對閻王殿進行探訪。
說好聽了是探訪,說不好聽了,就是老皇帝不能對閻王殿完全放心。
之所以閻王殿一直忍着,是因爲他們自信能力在間殿之上,也自認爲乾淨清白。所以面對間殿每隔段時日就來一趟的行爲,也就視而不見,反而還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
今晚又是間殿出動,落修心裡莫名其妙地也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按說十皇子進宮那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不管是白天他自己進宮去,還是大半夜的突然被急召,都是很平常的事。十皇子是老皇帝最偏疼的一個兒子,皇宮就是他父親的家,兒子去家又能有什麼不好的?即便是那位父娶了很多後孃,可後孃也管不了皇子啊!
落修是帶着迷茫的心緒跟着君慕凜一起進宮的,可惜,他沒進得了宮門。間殿那人給出的理由是:“夜深了,侍衛不方便入宮,請在宮門外等候。”
這似乎也很有道理,落修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跟他的主子對視了一眼,然後默默地等在宮門口,默默地看着他家主子一個人走進了深宮。
宮門又咣啷一聲關起來了,落修的心緒又開始煩躁。剛剛同他家主子對視的那一眼,他分明也從目光中看到了他家主子同樣對這次被急召進宮的不解。但是不解又能如何?皇帝有召,身爲兒臣只能遵旨,刀山火海都得遵旨。
君慕凜走在宮中的玉石路面,那個間殿的人不再隱藏身形,而是伴着他一起往鳴鑾殿走。
君慕凜又皺了眉,鳴鑾殿是處理外政朝政的地方,是接見外臣的地方,是老頭子白天裡朝政繁多時逗留之處。一般來說深夜被召入宮,憑他以往的經驗,就算是老頭子讓他這個時辰進宮,也該是在清明殿召見。清明殿是在內宮,多處理家事。
可如今深夜往鳴鑾殿去,這是出了什麼事?國事?
他問身邊那人:“爲何去鳴鑾殿?”
間殿的人知這話是什麼意思,於是趕緊答:“不瞞十殿下,是邊關出事了,皇上得到消息,羅夜新君上位,登基那日便宣告反了東秦了,不再向東秦朝貢,不再認東秦爲主。不僅如此,羅夜兵將集結,已經兵臨城下,要將數年前被東秦奪走的一城再拿回來。”
“什麼?”君慕凜一愣,羅夜反了?他怎麼不知道?
間殿的人沒有再說話,因爲鳴鑾殿已經到了,十皇子想再問什麼直接去問皇上好了,他的任務已經完成,沒有義務再做任何解釋。
間殿的人先一步進了鳴鑾殿,很快就聽到殿內傳來一個疲憊的聲音:“凜兒,進來吧!”
門外的太監將簾子掀開,君慕凜大步而入,一直到了內殿,方纔看到一身疲憊面容憔悴的他的父皇。他一愣,“這是怎麼了?區區一個羅夜,反就反了,大不了兒臣帶兵去鎮壓,父皇至於急成這樣?”他就想不明白了,羅夜雖是番國中的大國,但還不至於鎮壓不住。
天和帝擡起頭,看着走進來的這個最疼愛的兒子,重重地嘆了口氣,“凜兒啊!”再招招手,“你過來,朕有話同你說。”
他走上前,還是不解,“到底怎麼了?”因爲站得近了,老皇帝頭上一片白髮瞬間入眼。君慕凜嚇了一跳,“怎麼突然多出來這麼多白頭髮?昨兒還沒這樣?你這狀態不對,有沒有叫太醫來瞧瞧?”說完,轉了身就要去宣太醫,卻一把被老皇帝給拽了住。
“瞧過了,沒事,說是操勞的。”
“操勞能一夜白了頭髮?”君慕凜同他父皇之間說話從來就沒有太守規矩,何況這殿內就只他們父子二人。“父皇,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因爲羅夜?”
老皇帝沒點頭,也沒搖頭,更沒直接回答他的問話,只是抓了他的頭,輕輕地拍了兩下,再同他說:“凜兒啊,父皇最疼你,雖然你下面還有個小十一,但朕一直都把你當成最小的那個來疼,就是這個江山,朕也早就打定了主意,將來是要留給你的。”
“那是將來的事,現在別扯那些。”他頂不愛聽關於傳位的話題,傳位傳位,那個皇位別的皇子可以惦記,可以期盼,但是他從來不。因爲他知道,當他坐上皇位的那一天,就是他的父親殯天的日子。相比起皇位和至高無上的權利,他更在乎他的父親。
老皇帝淚眼婆娑,面上卻擠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父皇明白,朕的凜兒是一個重情意的孩子,寧願不要這個皇位你也想要這個家。所以父皇才疼你,才認爲你是最好的。父皇這輩子自認爲對得住你,什麼都想着你,什麼好的都給你,也從來都不讓你爲難。所以凜兒,如果,朕是說如果,如果將來父皇做了錯事,惹了你不痛快,你一定要原諒父皇,一定要多想想父皇的苦衷,不要怨恨朕,更不要不理朕。”
君慕凜被他說得毛骨悚然,“大半夜的你把我叫進宮來,就是要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