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顏緊抿着薄脣,放柔了的目光,一筆一畫的仔仔細細地望着蘇淺白,看着她熟悉的左臉上的俊顏,那樣出塵的氣質,一直都是她所欽慕的,可是……
楚汐顏的素手微擡,覆上蘇淺白右臉上的那張輕薄的銀色面具,絲滑的觸感讓人很舒適,泛着銀光的面具下那樣出塵的容顏反而顯出了幾分邪魅之氣,宛若折翼的墮落天使一般,同樣的吸引着人的目光。
指腹在面具上滑動了幾分,楚汐顏的目光帶着傷痛,纖細的手指輕挑,想要掀開面具,看看面具下那人的容顏究竟如何了,想起當日,蘇淺白滿臉血跡模糊的模樣,楚汐顏只覺得心口傳來的疼痛更加地明顯。
只是還沒等到楚汐顏掀開面具的時候,一隻修長的大手就按住了楚汐顏的手。
楚汐顏擡眸對上蘇淺白深邃的眸子,後者則是避開了她的視線,薄脣微抿着,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沒有開口。
“讓我看看好嗎?”楚汐顏儘量地放鬆自己的聲音,柔和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讓自己看起來更加輕鬆,以不至於再去傷害眼前的這個男人。
蘇淺白掙扎了幾分,最終還是放開了楚汐顏的手,深邃的眸子上垂着眼簾,長長的睫毛在光的折射下投下一小片剪影,那樣靜默不語的模樣,倒是多了幾分的孱弱之氣。
得到允許的楚汐顏斂着眉,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地掀開了包裹着蘇淺白右臉的面具。
面具下,一樣是白皙俊美的容顏,只是那原本如謫仙般俊美的容顏上,從右眼角至下顎由深至淺,一道約莫十公分的傷疤赫然的出現在蘇淺白的右側臉上。
許是過了些時日,即便是蘇淺白刻意留下不去治療的疤痕卻也在養傷期間在一些療傷聖藥的不經意間的作用下,疤痕有着幾分淡去的意思。
尤其是顴骨以下的部分,遠遠望去也只有淺淺的一道粉紅,不似眼角處的深刻。
楚汐顏冰涼的指腹輕點在眼角處那道略顯猙獰的疤痕處,帶着絲絲的涼意在上面劃過,帶着眷戀的目光癡望着,卻也因着這道疤痕想起來許許多多心傷的畫面。
“還痛嗎?”楚汐顏的聲線中帶着濃濃的心疼之意,好看的纖眉一直緊蹙着。
“醜嗎?”答非所問,蘇淺白依舊側着臉,微抿的薄脣,側臉上倒是有些可疑的暗紅。
楚汐顏眨巴眨巴眼,看着蘇淺白這副模樣,也輕而易舉地發現了他臉上可疑的暗紅,難不成我們這個宛如不食人間煙火,謫仙般駙馬爺也是個愛美之人。
可是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其實他更多的是怕自己嫌棄他吧。
想到這裡,楚汐顏輕笑了幾分,卻引來那人惱怒的白眼。
得到這樣的反應,楚汐顏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擡手撫上眼角處的那道疤痕,沉寂了片刻,煞有其事地開口,“確實不如當初出塵的氣質了。”
聽到這樣的話,蘇淺白的眸子突然黯淡了下來,留着這道疤痕,不是想她愧疚,而是在時時刻刻地告知自己,曾經欺騙她的自己,讓自己記住對她永遠不可以有欺騙,只可以有愛。
只是,沒想到的是楚汐顏會在意這道疤痕,在意他的容顏,這讓他少了幾分自信,在轉眼看着楚汐顏那張絕美的容顏,傾絕天下的氣質,心口的澀感越發的難受了,此刻的蘇淺白更多希望的是恢復自己的容貌。
在蘇淺白幾乎有些自暴自棄的時候,一個充滿涼意柔情的吻輕輕地落在了自己的眼角處。
雖然脣瓣微涼,但是那個微不可察的觸感,一下子柔軟了蘇淺白的心,對上身上那人的視線,那樣毫不保留的深情和執着,也觸動着蘇淺白剛剛灰暗的心。
兩道同樣柔和深情的視線交織在一起,在這一刻不論是什麼樣的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唯有靠傳達着心靈的窗戶訴說着種種。
四目相對間,腦海中閃過的是一幕幕相識、相知、相愛、相鬧的場景,那樣的酸甜苦辣的日子過後,卻仍舊有着這樣的片刻的寧靜。
兩個同樣聰慧的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來慶幸。
慶幸自己並沒有放棄,慶幸命運讓我們相交,慶幸經過了這麼多的事,現在還能這樣的擁抱在一起。
“呵。”同時發出的笑聲,同樣的如釋重負。
蘇淺白雙手攬住楚汐顏的腰肢,將其帶到自己的懷中,讓她靠在自己的身側,自己的下巴靠在她的髮髻處,嗅着熟悉的清香,落下輕輕的一個吻,上揚的薄脣輕聲道:“這樣,真好。”
楚汐顏沒有出聲,但是不自覺就酸澀了的鼻腔告訴她,這樣,真好。
雖然沒有得到明確的回覆,但是自己腰間同樣傳來有力的擁抱也在告訴蘇淺白,懷中的這個女人真的是傻。
“睡吧。”耳畔傳來安穩有力的聲音,如羽毛掠過一般輕撫着自己心口,此刻的楚汐顏也放鬆了所有的心態,在定北城,這個高度緊張的戰場上第一次放下一切,不去思索其他,而是選擇沉沉地睡去。
元營。
主營帳內。
重重的“砰!”的一聲,是元熙握拳狠狠地拍在書案上傳出來的聲音。
“你說什麼!”元熙緊抿的薄脣吐出冷冷的話,眸光銳利,直勾勾地盯着逐風。
逐風單膝跪在元熙面前,搭在右膝上的右手不自覺地攥緊拳頭,沉沉的聲音重複道:“殿下,蘇淺白出現在定北王府,計劃失敗。”
再一次聽清了逐風所言,元熙的眸光驀得深沉,原本就緊抿着的薄脣抿得更加的緊了。
蘇淺白!你就當真那麼歡喜她不成,即便你受了那麼多的傷害!
元熙在大楚安插的內線傳來的密摺,那些都是有關蘇淺白的事情,都是元熙刻意安排人去調查的,儘管楚汐顏將這些事情都隱瞞的很好,但是元熙還是知曉了些許。
比如原來蘇淺白是前朝太子祁曄卿,當知曉這個時,元熙有些驚愣,但是仔細一想,那人身上確實帶着與生俱來的尊貴和傲氣,這並不是尋常人家能夠培養出來的,而是獨屬於皇家貴子的氣質。
但是接下來的一些事情卻讓元熙憤怒不已,楚汐顏憑什麼這麼對他!他毀容了,他受傷了,甚至於他不知所蹤了!
這一切都是拜楚汐顏所賜,可是爲什麼即便如此,你還要回來,還要呆在她身邊,你們是相互的仇人啊!
越想越明瞭,越想越難過,這樣子唯一的理由便是你愛之深切,所以達到什麼都不在乎的地步。
驀然間,元熙感覺到心口傳來的一陣劇痛感,下意識地擡起手,撫在胸口上,劇烈的心跳聲和深深的刺痛感折磨着元熙。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蘇淺白在自己心中佔了那麼大的一部分,而自己何時變得這麼脆弱不堪,難道就是爲了那雙原本冷然的眸子卻因爲某人而放柔了的視線嗎?這樣的執念本不該有的!爲何就剋制不住自己呢?
此刻元熙的思緒複雜的一團糟,理不清。自小便作爲男兒生養,和那個有勇無謀,又總是挑釁自己的太子皇兄鬥智鬥勇,骨子裡早就已經麻木到冷血了,爲了父皇和母后去隱匿自己的身份,也從來不去奢求什麼,更無法體會到那種女兒心本該受到的寵溺。
本以爲這一生便是如此了,可是當那雙眸子撞入自己的眼眶,看着那樣的人,默不作聲的寵溺,原本平靜的心口也開始有了波瀾,也希望着那樣的一雙眸子能夠放在自己身上,目光中獨有自己一人的霸道。
想着想着,元熙平淡的眸光竟泛起了點點的水霧,迷糊了視線。
看着這樣子的元熙,跪着的逐風只覺得心口似乎被撕裂了一般,淌着無盡的鮮血,痛到無法呼吸。
“殿下,以大局爲重。”逐風緊鎖着眉頭,儘管現在他很想提刀去砍了蘇淺白,省得殿下爲他牽動思緒,但是他卻要忍住,他不願意去做讓元熙難過的事情。
“嗯,繼續監視定北王府。”元熙緊按着胸口,冷冷地說道。
聽到這樣子的話,逐風沉默了,他垂着眸子,眼簾裡充滿的妒意和恨意,爲什麼他一心守護的殿下會因別人這樣難過。
“殿下,監視定北王府已然無用,現下應當思慮與楚軍交戰的對策。”逐風第一次在元熙面前直白地反駁着她的意見,以前,逐風從來都是遵循元熙的意思辦事,即便有過其他建議也是很委婉地提出來,而不是這樣子直白地駁回她的命令。
“你想說什麼。”元熙冷下臉,眸光斜睨着跪在地上的逐風,看着他那樣低垂着的頭,微眯的眸子裡帶着探索,對於逐風公然違背自己的命令,元熙倒是很想知道理由是什麼。
逐風再一次沉默,他清楚地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帶着的多少冷意,那樣的冷,讓逐風感受前所未有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