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聖手茫茫然轉過身,腳步虛浮的出了宣和殿,藥有問題?不可能!自己號稱藥王,藥有問題會覺察不出來?在藥裡動了手腳,又能讓自己覺察不出來的,還能有誰呢?
難道陸離的毒,她真解不了?
姚聖手蹲在大殿臺階下,雙手捂着頭,心裡亂成一片。
大殿內,老樑太監擰了帕子,細細替皇上擦拭。
“藥,有毒。”皇上彷彿心平氣和了,話比剛纔說的清楚,至少能兩個字連着說了。
“欒才從朔方城帶回來的藥裡有毒?”老樑太監整個人一下子僵住了。
“嗯,”皇上疲憊的閉了閉眼,“是,李,李!”
“是李兮下的毒?最後一次炮製,她在藥裡下了毒?”
“嗯。”
“皇上,您的藥,都是老姚親手驗過的,他號稱藥王,有什麼毒能騙得過他?難道,您懷疑老姚?老姚不會……”老樑太監的手有點抖,要真是老姚……
“李,比,高明。”皇上彷彿嘆了口氣,“高明。”
“你是說,李兮比老姚高明,她下的毒,能瞞得過老姚?這怎麼可能?!”老樑太監根本不敢置信,這句話對他的打擊,僅次於老姚會對他和皇上下毒手。
“高明!”皇上再次嘆息。
老樑太監呆了好半天,“那,那罈子酒?”
“恨!”皇上突然噴出一個字,老樑太監悽然看着他,他知道他恨什麼,那麼嬌嬌怯怯的小姑娘,怎麼能這麼狠毒!她一把藥毒死他,他也許不會這麼恨她,他不怕死,可他最恨現在這樣,他做了一輩子強者,最怕現在這樣……
“殺,李,殺!”皇上直直的盯着老樑太監,眼裡全是透骨的怨毒。
“好。”老樑太監柔順的答應。
皇上慢慢舒了口氣,閉上眼睛,一呼一吸,彷彿睡着了。
老樑太監給他擦了臉,擦了手,又擦了腳,放下帕子,正要出去叫人進來擡走屍體,清洗血漬,皇上眼睛又睜開了。
“退位。”
“什麼?”這回老樑太監真沒聽明白,皇上閉了閉眼睛,兩串的淚水從眼角滑下,“退位,太子,皇上。”
老樑太監呆若木雞的看着皇上,好半天,才艱難的嚥了口口水,啞着嗓子問道:“您是說,要退位,讓太子登基?您?”
“嗯。”皇上睜開眼,眼淚不流了,看着老樑太監,“活,退位,活,看你,殺,李。”
“好好好!老奴明白了,皇上如今這樣,只有退了位,纔有活路,退了位,我侍候您,您放心,一定讓您親眼看到李兮的人頭,您放心。”
皇上長長吁了口氣,閉上眼睛睡着了。
撫遠鎮,李兮只住一晚的小院裡燈火通明,各個營地裡的病人都集中到一起,新增的病人越來越少,種痘這件事越做越順,李兮就撤回到這間小院居住,因爲她要給陸離解毒,在帳蓬裡肯定不如在這間石頭小院裡來的安心,她不知道在解毒過程中會出現什麼狀況,軍營那頂帳蓬,擋不了很多秘密。
晚飯,李兮食不知味,眼睛幾乎一錯不錯的看着對面的陸離,直看的陸離放下筷子,看着她無奈道:“小兮,你放鬆些,能有什麼事?你這樣,有害無益。”
“唉!我也知道,道理我都懂,可我還是緊張。”李兮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餓着點好,集中精力。”
“餓着集中精力?這是什麼道理?!”陸離簡直不知拿她怎麼辦纔好,那天在衆目睽睽之下,她又是切又是割又是鑽孔打釘,淡定的連他佩服得很,這會兒卻又緊張的食不下咽,象個養在溫室,什麼事也沒經過的小姑娘!
她本來就是個沒經過事的小姑娘。
“你看,咱們兩個,從桃花鎮起,是不是就事事順利,福運亨通……”
“誰知道福運到什麼時候,就是福運太好了,我才害怕。”李兮嘀咕道,陸離無語,想了想,換個方向再勸,“你看,不管怎麼樣,咱們兩個在一起……”
“萬一不順當,我一個人怎麼辦?”李兮仰頭看着陸離,眼淚下來了。陸離鬱悶的有種趴在地上再不擡頭的衝動。
“小兮,你看……好吧,我,太原府陸離,發誓,一定要死在小兮之後,小兮閉上了眼,我才閉眼,這下行了吧,你看,我都發誓了。”
“你發誓有什麼用?發誓都是騙人的,你發了誓,就要遵守,我閉上眼,你才能閉眼!反正我絕對不死在你後頭,你死了,我受不了!”
“我發誓!要不我再發個毒一點的誓,我陸離……”
“誓言不能多發!”李兮一把捂住他的嘴,“一次就行了!我不吃了,你要是也不想吃了,那就早點休息,陸離,我想跟你睡,就挨着你……”
“你挨着我,我就睡不着。”陸離悶的要咳了,回到太原府,立刻就成親!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也去休息,我先去上柱香。”李兮挪下炕,垂着頭進了後廂房,那裡有姜嬤嬤的簡易小佛堂,李兮捻了香,低眉合什禱告了半天,將香插進了已經插的滿滿的香爐裡。
第二天寅正剛過,李兮就爬起來,洗漱乾淨,喝了碗燕窩粥,換了身乾淨利落的粉綠衣裙,小藍提着燈籠,兩人進了早就打掃的纖塵不染的西廂房。
姜嬤嬤從裡面打起簾子,讓進兩人。
這間廂間沒盤炕,正中間放了張矮榻,榻上只鋪了領厚密的席子,屋子一角,放了只半人高的沐桶,沐桶口水霧氤氳,散發着隱隱的藥香。
“是我和青川看着熬的,沒錯過眼。”見李兮看向沐桶,姜嬤嬤解釋道。
另一面,靠牆的長几上,整齊的碼放着李兮的藥箱,小藍淨了手過去,打開藥箱,開始準備。
“嬤嬤先去歇着吧,讓白芷和白英在外頭聽使喚就行。”李兮轉身看了一遍,很是滿意,姜嬤嬤笑着點頭,“睡也睡不着,我和白芷她們就在上房等着聽使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