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兮一天比一天好,陸離心情一天比一天輕鬆。
輕鬆的氣氛從上房往外傳遞,崔先生晚上要了半壺黃酒,慢慢悠悠喝了,姑娘好了,這一場大難總算過去了。
平福鎮在樑地最北端,離草原和赤燕都不過快馬半天,李兮稍好了一些,陸離就吩咐啓程,幾天之後,進了鎮寧府。
陸離大嫂喬氏孃家就在鎮寧府,喬氏嫁進陸家這些年,主持中饋,侍候楊老太妃,以及管教陸離大哥陸勇不管人品只要好看擡進來的那些美人兒,勤勤懇懇,基本上算是妥妥貼貼,陸離時常教訓大哥,卻極給這位大嫂面子。
給大嫂面子,就得給喬家面子,這一趟他又打算在鎮寧城住到李兮完全好了再啓程趕回太原城,所以在從平福鎮啓程前,就讓青川跑了一趟,通知了喬家。
喬家頓時上上下下忙了個腳不連地,將喬老太爺清修養老的別院從上到下收拾了個嶄新干淨,在陸離到鎮寧府那天,一大早,喬老爺就帶着滿府男丁迎出了城,直迎了上百里,將陸離等人接進了別院。
李兮被裹的嚴嚴實實大步輦擡進正院,進了喬家原本收拾給陸離的上房。
李兮的存在,以及陸離關於婚約的宣稱,死了的太上皇,、和遠在京城的皇上和司馬等人知道,已經死了的許副帥知道,烏達知道,國師知道,陸離和崔先生知道,可太原府諸人,以及那些離權力中心不夠近的人,卻都不知道李兮這些事,以及這些曲曲折折的內情。喬家當然也不知道。
陸離看着愕然而困惑的喬家諸人,不等他們問,先解釋道:“是李神醫,受了傷,要在鎮寧府將養一陣子,等她好了,我們再啓程趕回太原府。”
“那是那是!”喬老爺趕緊附應。李神醫?就是那位號稱王爺表妹的女大夫?王爺待她可真是好!
“老太爺身子骨怎麼樣?”陸離接着問道,喬老太爺是大嫂喬氏的翁翁,偏癱在牀好些年了。
“還算健康,多謝王爺牽掛,聽說王爺要來,老爺子高興得很,非吵着要去迎接王爺,好不容易勸住了。”喬老爺答的恭敬詳細。
陸離一臉溫和笑意,不易覺察的猶豫了下,看了眼李兮進去的方向,示意喬老爺,“老太爺是長輩,又上了年紀,就算身體健康,離也不敢勞動他老人家,世伯若是方便,離想現在就過去給老太爺問好。”
“方便方便!”喬老爺笑的臉上開出好多花,二爺沒當王爺時,來來回回不知道經過多少回鎮寧府,可回回匆匆忙忙,就是進了城,也是巡查完政務就走,到他們喬府的次數,曲指可數,現在二爺正式當了王爺,沒想到倒比從前更平易近人,這麼待喬家,這是喬家的大體面。
喬家別院的舒適奢華程度,比京城的樑王府不差什麼,白芷指揮着滿院子跟樑王府下人差不多水準的丫頭婆子,恍惚中有種回到了樑王府的感覺,可姜嬤嬤不在,白英也不在,還有槐米她們……
白芷忍不住一陣濃烈的心酸,忙用帕子按住眼,誇張的掩飾道:“哪兒來的小蟲子,飛我……眼……”
正和諸人一起用藥汁擦洗各處的翠花看到按着眼的白芷,捏着帕子呆了片刻,走到白芷身邊,低低道:“白芷姑娘,你說,姜嬤嬤、桃枝兒她們,不會有事吧?”
“瞧你說的,她們能有什麼事?也就是迷路了……”白芷話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白芷姑娘,能不能跟姑娘說一聲,讓人去找找她們。”翠花鼓足勇氣道。
“還要你說,青川早就讓人去找了,咱們還在北戎王庭的時候,王爺就派人去找她們了。”白芷越說越覺得難過,頓了頓,說是安慰翠花,卻更象安慰自己,“草原那麼大,又打仗,找個人還不是跟海底撈針一樣,她們肯定沒事,就是沒找到,在北戎的時候,烏達王子都說她們沒事,別說這個了,趕緊把裡裡外外擦乾淨,還有。”白芷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你留心看着這些人,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心裡有個數,這院子裡活多,不能都打發出去,得留幾個可靠能幹的,我一個人怕看不清楚,你也留心些。”
“知道了,白芷姑娘放心。”翠花硬生生收了那些根本收不齊的擔憂,換了帕子,忙着擦洗各處去了。
李兮被小藍和白芷幾個侍候着洗了個澡,換上身素綾衣褲,躺到上房榻上,窗外是濃濃的秋意,斑駁的陽光從銀杏樹葉間照下來,幾個光斑照到窗戶上,隨風晃動。
李兮舒服的長舒了口氣,從正月裡到現在,好象就這會兒,她有了種歲月靜好、緩慢過日子的感覺,這會兒很象從桃花鎮出逃前半年,那時候,她剛剛確定了她可以憑醫術讓她和小藍過的很好,開始有心神和精力環顧四周,享受生活的種種。
“姑娘怎麼樣了?”門外傳來陸離的聲音,白芷答着話,掀起簾子,讓進陸離。
“在路上走了這麼多天,這麼累,還非要沐浴,碰着傷口沒有?累不累?”陸離側身坐到炕沿上,伸手拿起李兮散在枕上的烏髮,在手裡握了握,拿起來,湊到脣邊,象是吻,又象是在聞着烏髮上的香味兒。
“洗乾淨舒服多了。”從頭到腳徹底洗乾淨的李兮只覺得神情氣爽,陸離的笑容裡帶着絲絲無奈,“小藍就是慣着你,傷口怎麼樣?換過藥了?”
“換過了,還好,好了肯定要留一條長長的疤痕,很難看的那種。”李兮手指在腹部動了動,卻沒往傷口上按。
“這是小事。”陸離只覺得哭笑不得,她竟然還在意難看不難看這種小事,這傷口是在腹部,又不是在臉上,難看又有誰能看到……呃!自己能看到!
她擔心自己嫌疤痕難看?陸離又想笑又想嘆氣,“小兮,看到傷口,我只覺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