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麼辦法?”狗兒的娘招手叫過五歲的大女兒和三歲的小女兒,喂她們各喝了兩口湯,大妞兒小小的抿了一口,盯着妹妹喝了一大口還要再喝的妹妹,一把拉開她,妹妹舌尖舔着嘴脣,被姐姐硬生生從碗邊扯開,“阿孃病着,還要喂弟弟,只能喝一口……”
“妞兒乖,等你娘好了,掙了錢就給你們買好吃的。”米娘子摟過小妞兒,示意狗兒娘,“快趁熱喝了吧,等你身子好了,總能找到掙錢的門路。”
“能有什麼門路?”狗兒娘幾口喝了湯,米娘子出來,付婆子衝她招手,“米娘子,你是個識書達禮的,你得空勸勸狗兒娘,不能總這麼耗着,別說就那點子撫卹銀子,就是金山銀山也能坐吃山空!你看看她們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一點手藝也沒有,狗兒娘又不是個能出得起力氣的,除了典給人家做孃姨,還能做啥?到哪兒掙錢去?錢是那麼好掙的?”
蔣家婆子又抹起了眼淚,米娘子嘆了口氣,付婆子話雖然刻薄了點,卻是實情。
“我跟你說,這家子正經不錯,一年給足五十貫,生一個閨女另給五十貫,生兒子給一百貫,咱不多說,你媳婦典給人家這五年,少說也得生兩個吧,就算都是閨女,也有一百貫,一百貫!”
付婆子一隻手抱孫女兒,一隻手伸到蔣家婆子面前,來回翻了兩翻。
“你看看這多合適!在咱們太原城,一年三十貫就足夠你帶着孫子孫女吃得飽穿的暖,咱就多算點,讓你那小孫女孫子隔三岔五開個葷,一年多個二三貫,足了!就不算你媳婦給人家生孩子的錢,你一年都能剩十幾貫,這好事,到哪兒找去?你說說,就你跟你媳婦這樣的,要手藝沒手藝,要力氣沒力氣,到哪兒找這樣一年吃飽穿暖還能剩十幾貫錢的好事兒?”
米娘子移開目光,心裡一陣酸澀,狗兒娘要不是個人,沒有七情六慾的話,這確實是樁好買賣,可她是人,跟狗兒爹情深意重……
“你家大妞過了年就六歲了,你求求米娘子,讓她跟着米娘子學學針線,二妞兒過了年四歲,也能學學了,有你媳婦這五年典期,兩個女娃兒就能吃飽穿暖安安心心學針線,五年,就能學的差不多了,是吧米娘子?”
米娘子點頭,不得不說,付婆子確實能幹會算計,如果不考慮狗兒孃的感受,對於蔣家,這確實是最好的安排。
“咱也不說多,能把米娘子的針線學到五六成,你這兩個孫女兒一年就能掙個二三十貫錢,等五年典期滿了,你媳婦兒回來,你孫女兒就能掙錢養家了,咱不多說,你兒子的撫卹,這五年一年剩十七八貫,那就是九十貫,再加上你媳婦生孩子,就算一百貫吧,二百二三十貫,城外頭最上好的地,也不過二三十貫一畝,就我這院子都能買一個了!”
付婆子自己把自己算興奮了,“我跟你說!到時候,你那兩個孫女兒多留幾年再嫁,你那孫子,讓他好好學門手藝,別象他爹那樣憑一把力氣去當兵了,要當兵,也得學一身功夫再去……還是算了,窮文富功,學功夫太花錢,還是去學手藝吧,你看巷子口那家染坊,黑心着呢,前兒我去染一匹布,非說我看中的那顏色是京城最時新的色兒,一匹布要我三百個大錢,那布纔多少錢……”
米娘子用力咳了一聲,付婆子打個呵呵,“說遠了,狗兒太婆,我話都透了,你自己想清楚,過了這村可沒那店,人家看中你媳婦兒,也就是看中她過門七年生了仨,能生,可這能生的婆娘多得很,今年這仗沒打起來,死的人少,要不然,人家也不用典,直接去人市了,那人市上的年青媳婦,大娃兒小娃兒,多的成堆,我可是經過見過的,我明天肯定得給人家回話了,你跟你媳婦趕緊商量好!”
米娘子輕輕打了個寒噤,是啊,今年這仗沒打起來,可這仗總是要打起來的,就象那一回……
“唉喲喲!”付婆子突然一跺腳,“瞧我這記性!聽說樑王爺回來了。”
米娘子眼睛頓時亮了,“多謝!”
付婆子看着米娘子,突然福至心靈,米娘子打聽樑王爺,是說她有親戚在樑王爺身邊當差,來投親戚的,在樑王爺身邊當差!那個‘老子’的事,能不能求她那個親戚,透到樑王爺那裡?這可是神不知鬼不覺……
青川捏着那張地契,跟捏着塊旺炭的感覺差不多,唉,他就是命不好,跟明山前後腳過去送東西遞話,偏他就趕上這樁差使。
青川硬着頭皮進了,垂手侍立,趁一個官員稟好退出,另一個還沒進來的功夫,上前將那張地契託到陸離面前,“爺,姑娘吩咐小的把這張地契拿來給爺,姑娘說,這個地方開醫館不合適,她讓佚先生另外尋地方了。”
陸離手裡的筆一頓,在紙上戳出個大墨團。不合適?昨天他和她說的時候,她怎麼沒說?不是不合適,是她不高興了,出什麼事了?蘇家?
陸離臉色微沉,她已經聽到什麼閒話風聲了?已經有人給她添堵了?他和她,剛剛回來!
王府後院,喬夫人推開陸大爺遞上來的藥碗,“我不吃!我還活着幹什麼?”
“你看看你!”陸大爺壓下一肚皮的不耐煩,“我不是跟你說過了,老二剛回來,一堆的事,都是大事,就連阿孃那裡,也就磕了個頭,說了不到十句話,祥哥兒的事,再大也是家事,能大得過國事?我要是現在就衝過去,有理也成沒理了!你平常挺賢惠的,怎麼有點事就這樣了?”
“你還怪我?”喬夫人淚如雨下,“我就這一個弟弟……阿孃死的時候,拉着我的手,讓我照顧弟弟,阿孃死的時候都不閉眼,祥哥兒纔多大?你還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