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晴萱平素不是太喜歡唱歌的,但是此時卻想唱上一句:“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這旋律對簡鈺而言是有些陌生的,只是那歌詞中的意思他卻是聽得明白的,和歲月一起慢慢變老,原本就是一件極幸福的事情。
簡鈺原本心裡是覺得有些憋屈的,但是在聽到蘭晴萱的歌之後,所有的憋屈一掃而光,她是他的,他是她的,這件事情永生永世都不會改變。
簡義坐在刑部的死牢裡,他此時的樣子再也沒有之前的囂張和狂妄。
此時的他,一臉的狼狽,一臉的落魄,整個人看起來是那麼的憔悴。
一身灰色的囚服,襯得他整個人有若死灰,看不到一點點屬於他的光華。
而就在半個月前,他還無比驕傲的覺得,他會是人生的贏家。
逼宮之事,若不能成爲最後的贏家,那就會是最大的輸家,這一點,他心裡是清楚的,只是當他面對森冷的牢房時,他心裡卻又是另一種感覺。
簡義到現在已經想明白,他爲什麼會輸了,逼宮這件事情,對他而言,其實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但是如果讓他再來選一回,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他覺得他這一生一直都在忍,忍受着各種的苦的痛,而那樣的生活,對他而言,他覺得他已經過夠了,只要有一線生機,他還是會奮起拼上一回。
簡義的手微微有些抖,這死牢裡的溼寒,讓他覺得無比的寒冷,這未知的歲月等待他的只會是無窮無盡的折磨。
在十天前,曲綰心曾來找過他一回。
他當時看到曲綰心的時候是那麼的吃驚,那日逼宮失敗之後,他以爲曲綰心不是已經逃走就是已經死死了,所以當曲綰心來找他的時候他是有些難以置信的。
最讓他難以置信的是曲綰心當時是大搖大擺的進的天牢。
簡義到現在都沒有弄明白曲綰心當時到天牢裡來看他時是什麼樣的心情,以至於他到現在也沒有弄明白曲綰心那句話的意思:“有的人以爲自己是個天才,其實是不折不扣的蠢貨,有的人以爲他坐擁天下,其實到頭來他一無所有。王爺,你一直在追求着不屬於你的東西,卻拋棄了這個世上最重要的東西,所以你這一生,註定了是一場悲劇。”
簡義到現在還記得他當時看到曲綰心時的發狂,他當時伸長了手要去抓曲綰心,而曲綰心隔着牢門,任憑他用盡全力也沒有辦法抓到她。
他到現在還記得曲綰心臉上的鄙夷,她看着他道:“其實在這個世上,最珍貴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名與利是身外之物,只會讓人不開心。王爺你自認爲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可是在我看來,你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蠢蛋。”
簡義當時就明白了幾分,問出了他這一生也不願意問第二遍有話:“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謀劃?”
曲綰心答道:“不是我的謀劃,是你的心魔,你
若心裡沒有那些心思,又豈會有這後續的事情,所以你如今的結局,是你自己爲自己選的,怨不得任何人。”
簡義到現在還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當時的憤怒和絕望,他竟被曲綰心這麼一個女子耍得團團轉!
他自認爲他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卻被一個女子耍得團團轉!
這件事情在他看來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偏偏就算事情到了這一步,他還依舊會做出曲綰心引導他做出的那個選擇,還不曾爲那個選擇後悔!
這件事情纔是真正簡義痛苦的根源!
簡義伸手抓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曲綰心的那番話,而在想到曲綰心的那番話時,他又總是會想起從城牆上跳下去的雙雙。
簡義對於感情,他自己也覺得是涼薄的,在他看來,雙雙於他只有利用的價值,除些之外,並沒有其他任何用處。
可是當他處於這種境況時,他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在這個世上,只有雙雙能讓他覺得還有一絲溫暖。
他好想她,想起剛娶雙雙時,她那雙含羞帶怯的眼睛。
她就算是再生氣,那雙眼睛裡也會透着極爲濃郁的溫柔。
簡義又總會想到那天城門下的那攤鮮血,當時的雙雙,只怕心裡比他現在還要絕望得多。
這些天來,簡義的日子其實是過得有些迷濛的,對於死亡,他此時已經不怕,而死牢裡的寒氣卻又總是那樣不自覺地竄進他的心裡,那是極度的寒,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寒,夾雜着他對人生的絕望,那樣的屯感覺,又有些像是一場夢。
夢裡的一切很真,又很假,透着幾分迷夢的氣息。
似乎逼宮只是一場幻夢,雙雙的死也是一場幻夢,曲綰心來見他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也是一場幻夢。
似乎他一覺睡醒所有的一切就發生了變化,他將不再呆在這死牢之中,他再睜開眼睛,這一切也就變了樣,他還是以前那個人人誇讚的賢王。
這日子過得了迷濛又有些狂亂,瘋狂又有些無奈。
他聽到陰冷的風從死牢的角落裡吹起,透着陰暗和潮冷的氣息,直直地透過他的靈魂,讓他的心底也跟着生出了寒意。
簡義的手輕撫着胸口,劇烈的喘息着,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漫上了心頭,那種痛,不是身體所感受到的痛,而是來處自靈魂的痛。
他近乎自言自語地道:“雙雙,雙雙……”
在這一刻,似乎只有喊這個名字能讓他感覺舒服一些。
一旁厚重的牢門被打開,揚起巨大的灰塵,他有些迷濛,微一扭頭,便看到了明黃的衣裾。
簡義原本有些混亂的心在這一刻突然就清醒了過來,他微微擡頭,然後便看到了皇帝那張冷然的臉,染着淡怒的眼。
簡義看到皇帝的時候,心突然就冷靜了下來,就好像等了許久的事情終於到來了,那漫
長的等待是痛苦的,等到真的面對的時候,反倒徹底平靜下來。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朝皇帝一笑道:“父皇,你終於來了。”
皇帝來見簡義之人是準備了一大堆罵他的話,可是此刻看到他的時候,卻發現一句話也罵不出來了,皇帝鐵青着一張臉看着簡義。
皇帝欲從簡義的臉上看到一些後悔之類的情緒,可是他在簡義的身上看了好半晌,看到了傷痛,看到了絕望,也看到了無助,卻獨獨沒有後悔。
皇帝冷笑一聲道:“你真讓朕失望。”
“我就猜父皇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句話。”簡義輕輕一笑道:“因爲這句話我從小聽到大,如今再聽到,我居然一點都不覺得難過。”
皇帝聽到這句話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眼裡透着幾分不快。
簡義又道:“這句話是父皇最喜歡對我說的,我小的時候,聽到這句話總覺得有些難過,覺得我讓我最尊敬的父親失望了。可是當我聽得多了之後,我才知道不管我做得有多,對你而言,都只是失望。”
皇帝的眉頭皺得更加厲害,冷聲道:“那是因爲你的確不夠優秀。”
其實在皇帝看來,簡義若是放在尋常百姓的家裡,其能力也不算是差的,他有着極爲出色的外表,還有着看似寬厚的性情,然後其文采雖然沒有簡鈺那樣的驚才絕豔,但是也絕對不弱,那樣的才華,就算考不中狀元,考個進士問題是不大的。
且簡義自小就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手好畫,其字畫已經自成一家,比起前朝的畫聖書仙也是一點都不差。
他還極懂得察顏觀色,有着極爲靈敏的觸覺。
可是這樣一個優秀的兒子,放在皇族裡,有了一衆優秀的襯托就顯得不是那麼優秀了,最最重要的是,他的那些能力和簡鈺一比,那麼就會相差太多。
在同一個家族裡,有一個太過優秀的人,很多時候不但不是其他人的福音,反倒是一場災禍。
這件事情放在簡義的身上,是那麼真切的體現。
簡義輕笑一聲道:“是的,我不夠優秀,和簡鈺比起來,我似乎真的不夠優秀,從小到大,不管是什麼事情,他總能輕易做到最好,而我不管付出多少努力,和他比起來總會差上一點。”
皇帝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我不但知道,還有很深的體會。”簡義一字一句地道:“自從我一出生,我身邊的人就一直在誇着簡鈺,說他是如何如何優秀,又是如何如何能幹,文能穩國,武能定國!”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後道:“我還記得我小時候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做出一個燈籠,當時是想着送給父皇的,可是我還沒有拿出來,簡鈺就將他做的燈籠拿了出來,他的那一個,比我做的那個要好看得多,更不要說裡面還有精巧的設計了。”
對於這件事情,皇帝其實已經一點印象也沒有,當下輕皺了一下眉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