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城。
月色微涼,星光燦爛。
楓姬站在窗前,身着杏白底彈墨綾長裙,外罩一襲秋香色褙子,烏絲被挽成一個簡單的朝凰髻,只攢着一支清雅的嵌綠松石花形金勝,眉間鎖着輕愁,看起來象是不知時事的二八少女。
周家的周楓姬那可是九洲有名的才女,可惜歲月如刀催人老,生活將這個自命清高的女子也終於折磨成了謀於事故的婦人。
“這一次去臨謨洲可是由你帶隊,你可要小心點。”楓姬想着又不高興的皺起眉來:“你爹就是偏心眼,明明說是將雨同帶到前線立什麼戰功,前線只一吃緊,有點危險,就把他給放回來了。”
一件石青色單羅紗常服的風輕塵站在她的身側,如玉里青松一般的身姿,眼睛看着遠方,臉上閃過一絲不快:“娘,只說這些有什麼意思?父親是喜歡他,但還沒有喜歡到要立他做世子的意思,我看父親的眼睛盯着的可是李側母妃的肚子呢?”
“你怎麼知道的,又是風寧靜那個丫頭和你分析的?”楓姬臉上顯露出一絲諷刺的表情:“你可是未來的世子,不要把腦袋就長在了一個庶女的身上好不好,她連大門也沒出過幾次,可有什麼見識呢?修煉到現在,纔是三星靈脩,除了靠討好人過日子還能怎樣?連你那個廢物表妹原長歌都當衆給她沒臉,你可不要太相信了她。”
風輕塵有些煩燥:“三妹不是母妃想得那樣,再說三妹素於我交好,你只管當她是我的親妹妹不就得了,好好的助力憑什麼要往外推呢?你難不成還忌妒她的姨娘不成,那不過就是個妾,就算得了父親的寵又如何,她又不能生了。”
楓姬眼睛裡閃過一絲傷感:“在我兒子的眼中,我連忌妒的權利都沒有了了嗎?”
風輕塵搓了下臉,緩和了表情:“娘,在兒子心中,自然娘是最親的,但現在,你也看到了,爹是有大志向的,他想要生一個驚才絕豔的繼承人,纔在這兒一個勁的折騰呢,後院的沒名沒份的女人有多少,漂亮的天賦好的,他怎麼一個都不擡舉,就李側妃那囂張的性子,爹怎麼可能會喜歡呢,他就是喜歡李側妃肚子裡的那個有可能天資脫俗的孩子罷了。再說風家的世子位,又有什麼好爭的,爭來爭去,也不過就是九洲靈氣最差的一個城,想去打個獵,還得通過傳送陣去原城附近纔有些許獵物,你看看大伯,去了族地,當天嬌才幾年,境界連升二級,要是在風城當世子,他現在估計連升一階都不可能。”
說到這裡不免埋怨大姑姑風映雪鼠目寸光,只會爭這風城的方寸之地,不然現在他的親爹要做了風家天嬌,他現在只怕也是九星或者十星靈脩了吧,沒看到風雨同就得了大伯父的幾瓶子丹藥就嗖嗖嗖的升到十星靈脩了麼?何必壞了親人的情份,到頭來爭得不過是別人不要的呢?
【風映雪吐血扶牆走出……你個小兔崽子,當年你爹可不是這樣說的,爲了世子位硬生生的跪在地上求老孃放棄初戀情人改嫁原斫,你們這一p家子白眼狼,老孃算是認識了。】。
“不管怎樣,這一次去臨謨洲,你是第一次帶隊,萬不可有失。”楓姬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年年由着風雨同帶隊就一點事沒有,輪到自己兒子就出事,那時候也真是不好說。
“你放心,寧靜妹妹是個安份的性子,必不會招事惹事,至於二姐……還是娘先敲打她一下吧,若是她要不聽我的,就讓她留在家裡不要去好了。”風輕塵冷漠的道。
楓姬夫人冷笑:“你剛纔不是說得挺好,花雪的姨娘又不受寵也不能再生了,又不是特別的親老大那邊,你爲什麼又要將這助力往外推呢,不過是和風寧靜不對付罷了。你的心,早就和你爹一樣,偏的不行不行的,還要嘴硬。”
風輕塵被母親下了面子,十分不開心:“三妹更討好我些,我自然要多照顧她,二姐還拿着架子呢,指望我去討好她麼,她也配?她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地方讓我拉攏她。”
楓姬笑道:“就憑她是七星靈脩,就比風寧靜強出三裡街來了。她的資源還遠不如風寧靜呢?你放着一個天份好的妹妹不拉攏,只喜歡一個天份差,嘴甜心苦的,還說你不是和你爹一樣,耳根子軟,只喜歡那些小意溫存的女人,就象是原清音,你要是不一再給她希望,能出那樣的事麼?依我看,就是原長歌天資再差,也比原清音強上八里地去。男人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好女人,越是硬氣的纔是貴女呢,那些討好你的不過是地位不如人的,你見過幾個不討好你的侍女呢?”
風輕塵突然就想到了長孫儀雅勸風寧靜的那番話,風寧靜也確實是因爲庶女出身,天賦又差,纔會這樣溫柔善良吧。如果她是貴女的話……
不知道爲什麼腦海裡突然出現原長歌的身影,哪怕是個廢物,有着貴女身份的原長歌亦是雍容大度,冷靜自持,不卑不亢,遠不是庶女們可及的。原來他是打一了主意退了原長歌娶原清音,現在目標達成,卻是沒有一絲興奮,反而有一種自己錯過了什麼大機緣的失落。
“我等會就去找二姐,對她好些。”風輕塵嘴裡雖然認了輸,但心裡仍是不服氣的:“不過,我看中了原清音也不全是爲了她討好我,難不成原長歌就不會討好我了嗎?我只是看中她天份更高些,而且爲側妻空出正妻位,不是更爲了日後聯姻更好的宗族麼?”
楓姬目光柔和:“我兒果然是有大志向的人。不過這一次聽說原家兩姐妹都會去,你可不要對原長歌有偏見,她畢竟是得了你姑姑的喜歡,你就是不喜歡她,也不要再欺負她了。”
風輕塵哼了一聲:“我沒事欺負一個廢物做什麼,很有臉麼?”
“還有周環雪,她可是我們益彌洲周家的嫡女,她的天份又強,七星靈脩,絲毫不亞於你,又一心傾愛於你,你可不要再對她擺臉色。我看長孫儀雅那個姑娘心志蠻高的,也不一定是你拿捏得住,你還是先顧着表妹的好。”
風輕塵最討厭別人爲他安排這個計算那個,不悅地道:“我的事自己知道,天下的好姑娘可不只有長孫儀雅一個,周環雪雖然還不差,但畢竟也不是孕者,我想還是去臨謨洲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一位孕者妻子,如果不行,再退而求其次的好。”
聽兒子說自己內侄女周環雪是退而求其次,周楓姬有些堵心,但還是溫和地道:“你這個孩子!”畢竟自己兒子特別特別好,才讓周環雪和一衆貴女這麼上心不是。
再說,誰不想要有一個孕者媳婦兒呢。特別是象風輕塵這樣有野心的,做夢都想娶孕者妻。
當然風輕塵和楓姬不知道是她們親手將自己的孕者媳婦兒推開的。如果說知道原長歌是孕者,哪怕是舍了面子,都是絕逼會和原長歌再續良緣的。
“小姐,大少爺來了。”水千炙聲音歡快而明亮。小丫頭這幾個月養得不錯,臉雖然還微黃,但已經胖了至少有一倍,一雙黑葡萄般水靈靈的大眼,也有幾份機靈可愛。
原長歌道:“快請。”
原長刀身着交織綾長衫,腰繫青蟠離紋紳帶,斯文的模樣,緩和的微笑,慢慢的走進不驚堂。
跟着小小的丫頭水千炙轉過花鳥屏風,進入內室。
迎面就是一個黑甸玉沉紫香木牀,透過繁花明珠鮫帳,花一般美麗鮮嫩的少女靠在藍色碎玉大迎枕上,玫瑰紫衫裙更襯得肌膚如玉,長髮簡單地綰個驚鵠髻,一支碧玉棱花雙合短釵隨意點綴發間,看到他也是微微一笑,滿室的靈香花都在這笑容裡燦燦生輝。
“大哥來了,長歌身體不好,倒是不能遠迎了。”
“親兄妹,哪裡有那麼多規矩,你身體不好,好好養着就行。”原長刀就坐在榻下的一張繡椅上,水千炙沏了一碗靈茶,悄無聲息的退下。
這丫頭現在把止戈當典範,學會了止戈那一聲自動隱身當背景的好本事,看起來就是規矩十足的。
“還住的舒心不?”
“大伯母是什麼好的都要搬過來,再說不舒心,那真的是不惜福了。”原長歌笑笑。
現在不驚堂屋子裡最細小的東西都是好的,風映雪喜歡原長歌,下人們也會看臉色,現在每個月吃穿住用,不驚堂去取的都是上上份兒,連映雪堂都要靠後,這也是風映雪給原長歌做臉的緣故,和以前二夫人原羅氏管家的時候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區別。
原長刀黑眸微凝掃視了周圍,微微窘迫地低頭胡亂的喝了幾口靈茶。
不驚堂和記憶裡差得太多了,以前頂多就象一個平民散修的屋子,現在四處都散發出世家嫡女居所應有的氣度來。
屋子裡靈氣氤氤,雲龍紋提爐、八寶雙鳳紋盥盆、雲鶴紋水瓶金亭式香薰、碧玉甌永固杯,每一樣常用的器具都是法器級精品,哪怕是自己的母親和妹妹屋子裡也沒有這般的精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