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去!不過少了您老人家的引薦,恐怕見到他並沒有這麼容易。”蕭宇雙目中露出逼人的寒光。
郭中堂冷笑着說:“整個臺北的警察都在找你,只要我大聲一喊,你會知道有什麼樣的後果。”
蕭宇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我既然敢來找你,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淮備,如果老爺手心存僥倖的話,大可放手一搏。”
郭中堂的僅存的銳氣在蕭宇的面前消失殆盡,他是決計不敢拿着孫子的性命冒險。
他低聲說:“左厚義在茂祥貨棧,我知道的只有這麼多。”
蕭宇笑了起來:“郭老爺子難道聽不懂我的意思,我要您老親自爲我引薦!”
“爺爺!再不走我要遲到了!”郭中堂的小孫子催促說。
郭中堂求助般望向蕭宇,蕭宇微笑着說:“我們先把小傢伙送住幼稚園,然後再說!”
看着孫子跟在老師的身後蹦蹦跳跳走入了幼稚園,郭中堂由衷的舒了一口氣,站在旁邊的蕭宇提醒他說:“從大廈可以看到幼稚園的任何一個角落,換句話來說,只要您老不誠心合作,悲劇隨時都可能發生!”
郭中堂的精神已經徹底被蕭宇摧垮,他嘆了口氣:“我帶你去找左厚義……”
前往茂祥貨棧的途中,蕭宇接到了林俊凡那邊的消息,警方已經收到舉報,蕭宇將會在中午十二點出現在忠孝東路。
蕭宇掛上電話,根據他的估計。綁匪馬上就會通知自己去忠孝東路進行交易。
郭中堂默默看着蕭宇的一舉一動,從蕭宇的身上他彷彿找到蕭鼎漢當年的樣子:“你真的很像你的父親!”郭中堂由衷的感嘆說。
憤怒在蕭宇的雙目中稍閃即逝:“我的父親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不會放過你們兩個!”
郭中堂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現在的江湖中早已沒有了親情,沒有了兄弟,沒有了是非,誰對誰錯又有什麼標準可以衡量呢?”
蕭宇冷冷看着他:“我就是標準!”
郭中堂笑了起來:“你比蕭鼎漢更加的狂妄!”
茂祥貨棧是臺北最大的物流中心之一,每天從這裡進出的大型貨車不計其數。三聯幫自從澳門外圍賭博失利以後,旗下的產業多數已經轉讓出去,茂祥物流的轉讓也在洽談之中。
郭中堂本來以爲蕭宇會提前招集人馬來到貨棧,可是沒想到蕭宇居然隻身犯險,即便是處在對立的一方,他仍然被蕭宇的膽色所折服。
“左厚義的手下衆多,你單槍匹馬無異於前去送死!”郭中堂好心的提醒說。
“看不出。你還挺關心我!”
“這是因爲你和左厚義比起來,我更加討厭後者。”郭中堂回答的相當巧妙。
汽車順利的駛過大門,繞過貨場,抵達後方的辦公區。蕭宇從上衣口袋中拿出墨鏡戴上,三聯幫內絕大多數人對他並不熟悉,所以也沒必要進行過多的掩飾。
郭中堂帶着蕭宇向左厚義的辦公室走去,很多路過的幫衆對這位幫會中的二號人物,仍舊錶現的必恭必敬。
左厚義終身未婚,最大的愛好就是養鳥。他把這種愛好也帶到了辦公室內,整個辦公室到處都懸掛着大小不同的鳥籠。
左厚義站在窗口的位置,他注視着外面來來住往的車流,目光中流露出些許的傷感,再過幾天這裡不屬於自己了,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並不具有蕭鼎漢那種統領全局的氣質。幫會在他的手中每況愈下,現在無論從哪個方面都無法和過去相比。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並沒有回頭,剛纔秘書已經把郭中堂來到的消息通告給他,按照他的想法,郭中堂肯定是來和自己吵架的。幫會到了這種地步,每個人都開始爲自己的利益打算。相互間的矛盾突然變得尖銳起來。
“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左厚義不無諷刺地說道。
郭中堂冷笑着說:“我並不想來,是有人逼着我來!”
左厚義吃驚的轉過身去,他的嘴巴張開老大,許久沒能合攏:“蕭宇一一”
“是我!”蕭宇微笑着點了點頭,毫不客氣的來到會客區的藤椅上坐下。
左厚義迅速拿起了電話。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麼做!”蕭宇的右手在衣服下擡了擡,左厚義馬上判斷出那裡藏着一把手槍。他慢慢的放下了電話,恨恨的盯了郭中堂一眼:“老郭,沒想到你居然出賣我!”
郭中堂也在藤椅上坐了下來:“我的身家性命全部握在他的手上,還能有什麼選擇?”
左厚義的情緒慢慢穩定了下來,他來到蕭宇的對面坐下:“你的膽子的確很大,就算你殺了我,你也無法從這裡逃出去。”
“林詩詩是不是你綁架的?”
左厚義居然笑了起來,他看了看蕭宇:“你不要妄想從我這裡得到任何的消息。”
蕭宇點了點頭,他掏出手槍,烏黑的槍口對準了左厚義的額頭:“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
“我相信,可是我不怕死!”左厚義的身體向前湊了湊,他伸手扶住蕭宇的槍口,把槍口頂在額頭的正中:“你可以開槍了!”
蕭宇沒有想到左厚義竟然毫不畏懼,一時間僵在那裡。
左厚義冷笑着說:“和我鬥,你的道行還差那麼一點。”
辦公室的大門被猛然推開了,左厚義的得力手下暴龍率領十幾名幫衆手持衝鋒槍衝了進來,烏黑的槍口全部對準了蕭宇。原來剛纔左厚義拿起電話的時侯,已經悄悄按下了報警健。
暴龍和蕭宇之間自從臺中之戰就結下了深仇,這次看到蕭宇更是分外眼紅。
蕭宇笑着想左厚義點了點頭,他慢慢拉開了衣襟,他的腰間綁滿了炸藥,在場人的臉色同時變得慘白,他們終於明白蕭宇爲何敢單槍匹馬深入虎穴,這些炸彈的威力足以將這座樓夷爲平地。
“林詩詩在哪裡?”蕭宇平靜的問道。
左厚義呵呵狂笑起來。
“嘭!”蕭宇扣動了扳機,子彈射中左厚義的右膝。左厚義發出一聲悽慘的大叫,鮮血迅速將他的褲管染紅。
暴龍不顧一切的衝了上來,蕭宇從腰間又掏出一把手槍:“別動!不然我打爆他的頭!”
左厚義咬牙切齒的說道:“有種你就開槍……”劇烈的疼痛讓他的額頭流滿了冷汗。
蕭宇向暴龍揮了揮槍口:“讓你的手下全部把武器扔在地上!”
暴龍猶豫了一下,可是看到左厚義的慘狀,只好點了點頭,率先把手槍扔在了地方。
左厚義忽然大笑了起來,他面部的肌肉因爲痛苦而變形,這讓他的笑容看起來說不出的可怖:“你威脅不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得了肺癌……時間本來就不多了。”
蕭宇終於明白左厚義爲什麼對死亡毫不畏懼,原來他已經患了不治之症,對人世早就沒有了留戀,事態忽然變得嚴峻了起來。
左厚義冷笑着說:“這個世界上沒有我在乎的東西,沒想到我到死還有你來陪葬……”
一直沒有說話的郭中堂忽然嘆了口氣:“老左,你不要在自欺欺人了,你活着的時侯在乎金錢,權力,蕭鼎漢擋住你的財路,你就夥同別人一起殺了他。你現在要死了,卻不在乎兄弟們的性命,你太自私了!”
“住口!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左厚義憤怒的向郭中堂大聲吼叫起來。
在場的三聯幫成員全都是面面相覷,誰都沒有想到這兩個幫會中的領軍人物,在這時發生了分歧。
“左厚義,這個世界上你真的沒有親人嗎?你殺蕭鼎漢的真正目的何在?還不是爲了給你的親生兒子蕭國泰讓路?”郭中堂的話讓每一個人都感到震驚。
左厚義一張面孔變得鐵青:“你血口噴人?”
郭中堂冷笑着說:“我調查過,蕭國泰是你和一個妓女的私生子,你爲了讓他成爲蕭鼎漢的義子,親手殺掉了他的母親,在你爲他清掃掉最大的障礙蕭鼎漢以後,你本想讓他順利登上幫主的位置,可是沒想到又冒出一份遺囑。”
左厚義的神情變得異常的複雜,他一直以爲自己的計劃沒有任何人知道,沒想到一向看來顯得木訥的郭中堂在暗地早就開始調查自己。
“所以你又不得不先着手對付蕭宇,爲了穩定幫會的內部,不引起別人的懷疑你拉上我一起來主持幫會的大局。”郭中堂的話讓所有人都感到震驚,謀殺上任大佬是罪大惡極的事情,如果一切真的如郭中堂所說,左厚義纔是三聯幫真正的罪人。
郭中堂嘆了口氣:“可是你沒有想到蕭宇會成爲你的心腹大患,蕭國泰成爲大佬的事情只好無限期的壓後,我有沒有說錯?”
左厚義彷彿忘記了傷口的疼痛,他盯住郭中堂:“我不明白,我究竟有哪裡對不住你?”
郭中堂指了指身後的弟兄:“這裡的每一位兄弟都有親人,你有沒有替我們想過?
我實在是不忍心看着他們糊里糊塗的陪着你送死。“
左厚義不屑的說:“郭中堂,你的謊話說得的確不錯,可是誰能爲你證明?”
“我!”大門再次被推開了,莊孝遠和五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大步走入了房間內,連蕭宇都沒有想到莊孝遠會在這裡出現。
左厚義的臉色徹底變了,剛纔他們所說的一切無疑全都落入了這些人的耳中。
那五名中年人都是三聯幫的高層人物,莊孝遠將一份報告扔到左厚義的面前:“我們已經採取了你和蕭國泰的血樣,染色體分析報告證明,你們是親生父子的關係。”
左厚義憤怒的望向莊孝遠:“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居然聯合外人一起來對付我。”
莊孝遠向身後的五名高層看了看:“自從澳門的事情過後,組織就決定對你的經濟進行調查,你在澳門賭盤外圍投注中,有欺瞞幫會的行爲,利用賭博將幫會資本轉化成自己的私有財產。”
шωш▪ттκan▪℃o 左厚義呵呵笑了起來:“你們沒有一個好東西,現在看到我大勢巳去,又裝出正義凜然的樣子!”
郭中堂向暴龍使了一個眼色,暴龍向左厚義走去,左厚義掙扎着站起身來。
暴龍架住了他的胳膊:“老爺子……”他畢竟是左厚義一手扶植起來的親信,對左厚義還是很有感情的。
左厚義笑了笑:“樹倒猢猻散,我不怪你!”他忽然閃電般從暴龍的腰間抽出了手槍,轉身一槍射在郭中堂的胸口。他還想向蕭宇做出第二次射擊的時侯,暴龍及時反應了過來,一把將左厚義的手肘擰到身後,右膝狠狠的頂在左厚義的後心之上,他這兩下出手沒敢留任何的情面,如果左厚義射中滿身炸藥的蕭宇,後果怎樣可想而知。
左厚義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的嘴脣由於撞擊流出血來,他瘋狂的笑着望向郭中堂。
郭中堂用雙手捂住了胸口,鮮血仍然在不斷的向外涌出,他看着蕭宇:“我……
求……求你……不要對……對付……我家……“
“我答應你!”蕭宇鄭重的回答說。
郭中堂的脣角浮現出一絲笑意,他的身體緩緩歪倒在藤椅上。
兼宇盯住腳下的左厚義,他從口袋中拿出那枚已經珍藏多年的硬幣,輕輕拋在左厚義的面前:“你還記不記得它?”
左厚義的表情變得無比僵硬。他又怎麼會不記得呢,當初他奪走蕭宇全部財產的時候,就是他親手拋給蕭宇的這枚硬幣。
蕭宇用槍口指着左厚義的頭頂:“我只問你最後一次,林詩詩到底在哪裡?”
左厚義慘笑着說:“太晚了……恐怕她現在已經死了……”
槍聲在房間中迴盪,硝煙和血腥混合的味道久久充斥着每個人的神經。
過了許久暴龍那幫人才反應過來,拿起武器將蕭宇團團圍住。
蕭宇似乎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情況,淚光在他的虎目中閃爍,左厚義的話無情的擊碎了他的幻想,林詩詩美麗而無助的眼神在他的腦海中迴盪。
莊孝遠逐一的推開了手下人的槍口。他和三聯幫的那五名高層來到蕭宇的對面坐下:“蕭宇,我送你離開這裡!”
蕭宇淡淡的笑了笑,他看都不看地上地左厚義一眼,轉身向門外走去。
引擎和林俊凡等人全都在貨棧的大門外等待着他,看到蕭宇平安出來,所有人爆發出一聲歡呼。時間己經是正午十二點,臺北的警察部隊在忠孝東路開始對蕭宇的大型圍捕正式開始。
章晴晴看得出蕭宇內心的悲傷。她溫柔的抱住蕭宇,試圖用自己的溫暖撫平他內心的憂傷。她輕聲在蕭宇的耳邊說:“詩詩不會有事……”蕭宇忽然把頭埋在她的懷中,淚水沾溼了章晴晴的衣襟。
“他沒有出現?”反町俊馳近乎瘋狂般抓住了大川直泰的衣領。
大川直泰垂下頭去:“警方撲了個空,內部已經把這件事定爲惡作劇。而且……”
“而且什麼?”反町俊馳大吼起來。
“聽說蕭宇已經返回了香港!”
“不可能!他不可能這麼快離開臺灣!”反町俊馳放開了大川直泰,無力的坐在了沙發上:“左厚義那邊有沒有消息?”
“我聯繫過他,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始終都聯繫不上他!”
反町俊馳的面孔陰鬱的可怕。
大川直泰低聲說:“馬國豪這次去內地沒有任何的動作,他是不是騙了我們?”
反町俊吟笑着說:“量他沒有那樣的膽子!”
大川直泰有些獻媚的說:“幸虧您有先見之明。留下林詩詩的性命,有這張王牌握在手中。早晚蕭宇都會自投羅網。”
反町俊馳不滿的看了他一眼:“這件事不要透露給任何人,明天我們就返回日本。”
“返回日本?難道我們把苦心經營的這一切全部放棄?”大川直泰有些不解的問。
“我雖然沒有查清蕭宇在臺北究竟做過什麼,可是我相信他一定成功的把一切逆轉,我們設下的那場貓捉老鼠的好戲,反倒幫助他調虎離山,轉移了所有警察的注意力。”反町俊馳的臉上流露出深深的無奈。“如果我沒有猜錯,蕭宇的下一個目標就會是馬國豪,我們如果繼續留在臺灣只會受到馬國豪的牽連。”
大川直泰問:“您的意思是放棄馬國豪?”
反町俊馳笑了起來:“林詩詩既然已經在我們的手上,馬國豪還有什麼值得利用的價值?”
因爲上次的圍捕落空。臺北警方對蕭宇的關注明顯的減弱,其實這也是蘇玉琴從中斡旋的結果,她對劉恩中的影響力相當大。
蕭宇並沒有離開臺北,至於他已經返回香港的消息,只不過是陳錦棠等人故意放出的煙霧。正如反町俊馳所預計的那樣,蕭宇已經把復仇的目標鎖定在馬國豪的身上,他決不容許同樣的事情繼續發生。他和馬國豪之間的恩怨必須要有一個了斷。
□莊孝遠在事態漸漸平息以後,特地拜訪了蕭宇。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讓人說不清楚,就像蕭宇和莊孝遠之間的關係,就算不是敵人也無法成爲朋友。
莊孝遠對蕭宇的態度顯得相當的恭敬,他此次前來代表的是整個三聯幫:“蕭先生,經過我們幫會高層的整理,這些是本屬於你的資產!”莊孝遠把一份文件放在蕭宇的面前。
蕭宇淡淡笑了笑。人生真是奇妙,當年就是莊孝遠親手把財產帶給了自己,然後馬上又從自己的身邊奪走,如今又是他把這份財產歸還了自己.
“我不會要!”蕭宇大聲說。
莊孝遠以爲自已聽錯了,他詫異地望向蕭宇。
“這份財產從來都不屬於我!”蕭宇笑着說。
“可是……這些……都是你們蕭家的東西!”
“你錯了,我從父親那裡繼承的只有這個姓氏,其他的東西我不需要!”
莊孝遠凝視着蕭宇,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從桌上把那份財產文件拿了回去:“我會依照蕭鼎漢先生的遺願。把它捐給慈善機構。”
蕭宇點了點頭,其實這纔是它最好的歸宿。
莊孝遠又拿出一份文件,蕭宇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和你們這幫律師打交道就是麻煩,整天看到的都是文件。”
莊孝遠笑了起來:“這份是茂祥物流的裝箱單,左厚義在一週以前曾經親手簽署了這份東西。”
蕭宇慌忙接了過來,莊孝遠補充說:“這件貨物具體是什麼沒有人清楚,不過它的最終目的地是日本的神戶。”
“謝謝!”蕭宇向莊孝遠真誠的說道。
“也許該說這句話的人是我……”
這份發貨單讓蕭宇的內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左厚義發貨的當天,正是林詩詩失蹤的日子,這僅僅是一個巧合還是存在着某種不爲人知的聯繫?蕭宇寧願相信後者。
所有人都圍看着蕭宇手中的那份發貨單,章晴晴首先問道:“你……是不是打算去神戶?”
蕭宇搖了搖頭:“如果這件事真的是山口組做得,我現在去神戶對事情也不會有任何的幫助。”
“那你打算怎麼辦?”
“等!”蕭宇的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引擎說:“你真的打算在臺北一直等下去?”
蕭宇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很久沒去臺南了,不知道邢裡是不是和從前一樣?”
離開臺北以前。蕭宇帶着章晴晴來到了父親的墓前,兩人把百合花放在了墓碑前方。蕭宇久久凝視着父親的遺像,父親應該可以瞑目了,他的所有恩怨自己已經代他了結。
章晴晴向墓碑虔誠的鞠了幾躬,閉上雙目默默的禱告着什麼。
蕭宇留意到,有兩顆晶瑩的淚水沿着她的腮邊緩緩滑落。
章晴晴緩緩睜開雙目,她望着蕭宇說:“蕭宇——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問你,到底我爸爸是不是殺害你父親的真兇?”
蕭宇深深的吸了口氣:“晴晴,我曾經在父親的墓前發過誓,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殺害他的兇手,正是因爲他我才走入了這個腥風血雨的江湖。”他的目光轉向父親的遺像,彷彿父親就坐在他的前方。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人處在江湖之中,很多事情都無法用對錯來衡量,爲了地位和利益,你不得不去傷害你的愛人、兄弟、親人、朋友,即使你的內心再不情願,這就是成爲梟雄的代價。”
章晴晴的芳心忽然一顫,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我的父親、你的父親、秦正、方天源、李繼祖、左厚義……他們每一個人都在爲着自己的目的而努力着,爲了這個目的他們所做出的事情根本無法用對和錯來衡量。”
蕭宇掏出手帕將父親遣像上的浮灰擦去:“他們都是死在了自已的手中,死在了這個江湖的手中一一”
章晴晴突然抱住了蕭宇的身軀:“蕭宇!我好怕,你可不可以就此罷手,我真的好怕……你會和他們一樣……”
蕭宇深情的吻了吻她光潔的額:“有些事情註定無法逃避,必須要有個了斷。”
章晴晴把俏臉貼在蕭宇的胸膛上:“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一個親人,無論生死我都要跟着你……”
蕭宇轉過身在父親的墓前跪了下來,鄭重的磕了三個響頭,他默默下定了決心,以後再也不會來到這裡,他要徹底的和原來的生活訣別。
蕭宇抵達臺南的當天,胡忠武也從香港過來和他會合,滅龍社在臺南和高雄的產業最多。蕭宇暫時住在章肅風昔日的別墅,自從父親死後,章晴晴再也沒來過這裡,睹物思人,不由得平生出許多感傷。
晚飯以後,蕭宇和胡忠武、引擎來到游泳池旁喝酒聊天。
胡忠武首先將自己的這趟北韓之行向蕭宇彙報了一下。
“有沒有見到霍遠?”蕭宇問。
胡忠武嘆了口氣:“見是見到了,不過他不願意跟我回來。”
蕭宇笑得有些勉強,他擡頭看了看夜空中的明月:“看來他還是無法原諒我。”
“給他點時間,他一定會回來的。”胡忠武安慰蕭宇說。
引擎並不清楚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他所關心的是蕭宇在臺南將要採取的行動:“你下面打算怎麼做?”
蕭宇用牙籤叉起一顆提子放入嘴中:“除掉馬國豪並不難,可是就這樣殺掉他未免有些便宜了他。”
胡忠武和引擎都沒明白蕭宇是什麼意思。
蕭宇向引擎說:“南部是滅龍社的根基所在,調查馬國豪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引擎點了點頭:“這件事好辦,我有把握查清他祖宗八代的任何一件小事。”
蕭宇笑了起來:“沒必要這麼複雜,我要得是他現在的情況。”
其實引擎自從知道馬國豪直接策劃刺殺章肅風以後,就開始了對他的調查:“有件事我可以告訴你,馬國豪一直和許靜茹住在一起,最清楚馬國豪的應該是她。”
蕭宇皺了皺眉頭,對這個女人他並不陌生,當初章肅風競選臺南市長的時侯,自己就是利用許靜茹有效的打擊了馬楚良父子。有些事的確是變化無常,他也無法預料到滿臉書卷氣的馬國豪會和妖媚的許靜茹走到一起。
引擎幸災樂禍的說:“聽說許靜茹已經從馬國豪的寓所裡搬了出來,現在整天在酒吧和賭場鬼混,從她入手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蕭宇點點頭,引擎所說的的確是一個辦法,他看了看胡忠武:“有沒有好的建議?”
胡忠武喝了口紅酒:“對女人我向來沒有多少辦法,你纔是這方面的行家。”
蕭宇笑着說:“女人在這個時候一定是最空虛最寂寞的時候,她的感情也是最脆弱的時侯,如果有人能夠趁虛而入,很容易攻破她的心理防線。”
胡忠武和引擎深表贊同的點點頭,胡忠武說:“你不是打算身體力行吧?”
“你別拿我開涮了,我現在已經夠麻煩的了,再說還有晴晴這個醋罈子虎視眈眈的盯着我。”
胡忠武笑着說:“那倒是,如果霍遠在這裡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這句話提醒了引擎:“我有一個人選,我們旗下有間”風情俱樂部“,有位男妓特別出色……”
胡忠武噗的一聲把嘴裡的酒噴了出來,坐在他對面的蕭宇來不及反應被他噴了一頭一臉:“你至於這麼大反應嗎?”蕭宇一邊擦臉一邊說。
“你們滅龍社經營廣泛。居然連男色的生意也做?”胡忠武顯然有點不能接受。
蕭宇笑着說:“既然是撈偏門,當然什麼生意掙錢做什麼,現在出來做事的女人太多,市場已經被做的無利可圖,反倒是男色比較……”
引擎忽然向他擠了擠眼睛,蕭宇馬上停住說話,回頭一看。原來是章晴晴走了過來,他向引擎扮了個鬼臉,這種事情最好還是不要讓章睛晴聽到爲好。他站起身來:“這件事就按照你說的去辦。”
“在談什麼?”章晴晴來到蕭宇身邊,蕭宇攬住她盈盈一握的纖腰:“幫會的事情,很煩地,章大小姐有什麼指示?”章晴睛笑着在他耳朵上捏了一下:“我想讓你陪我去散步。”
看着兩人依偎着走遠,引擎感嘆說:“晴晴只有和蕭宇在一起纔是快樂的。”胡忠武卻嘆了一口氣:“蕭宇以後的麻煩肯定不小。”
引擎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他笑着說:“年輕人的事情,我是管不了這麼多了,只要他們開心,隨他們去吧。”
蕭宇和章晴晴相互依偎着坐在別墅前方的小湖邊,涼爽的湖風迎面吹來,讓人舒服得就要睡過去。
“還記不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時侯?”章晴晴的聲音宛如夢囈一般。
蕭宇溫柔的撫摸着她的嬌軀:“怎麼會不記得,你當時打扮的跟只山雞似的。”
章晴晴笑着在他的大腿上輕輕擰了一下:“你纔像山雞呢!”
蕭宇摟緊了她:“不知怎麼我現在特別想再看你穿那身衣服,連想起來都……”
“怎麼?”章晴晴嬌聲問道。
蕭宇貼在她耳邊輕聲說:“衝動!”
章晴晴的臉紅了起來:“討厭!”身體卻向蕭宇又偎近了一些:“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像過去那樣無憂無慮地生活……”
蕭宇沒有說話,他望向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過去的時光還能重現嗎?
蕭宇來到臺南後探望的第一個人就是秀雯,她現在仍然住在濟慈醫院,一直一來所有的醫療費用都是章晴晴在支付,章晴晴之所以這麼做,不僅僅是因爲秀雯是她的朋友,更重要的是爲了完成父親的心願。
章晴晴好不容易纔下定決心陪同蕭宇一起去探視秀雯,當初如果不是因爲秀雯。
她的父親不會死在馬國豪的手中。
秀雯仍舊是那副癡癡呆呆的模樣,根據醫生的介紹,她的病情始終沒有好轉,清醒的時侯很少。
蕭宇看着秀雯憔粹的面容,內心忍不住暗暗感嘆,秀雯之所以會落到這樣的境地。
完全是章肅風和譚自在的爭鬥所造成,而最終章肅風又爲秀雯犧牲了生命。
蕭宇拿出一張馬國豪的照片湊到秀雯的面前:“你認不認識這個人?”秀雯的目光仍舊呆滯的望向窗外。周圍的一切都似乎和她無關。
蕭宇和章晴晴對望了一眼,章晴晴拿出父親的照片:“你還記不記得他?”秀雯的瞳孔慢慢縮小了,她忽然捂住面孔發出一聲尖叫,然後拼命搖晃着長髮:“不要纏着我……不要纏着我……”
蕭宇和章晴晴被她過激的反應驚呆了,這時房門被推開了,一個憤怒的聲音吼叫說:“誰……誰……允許……你……你們騷擾她的!”
蕭宇猛然轉過身去,他的雙目中頓時熱淚盈眶:“豹哥!”
傻豹也呆在那裡,他根本沒有想到房間內的竟然是蕭宇,他紅着眼圈走到蕭宇的面前,重重在蕭宇的肩頭捶了一拳,然後兩兄弟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什麼時侯出來的?”蕭宇擦乾了眼淚。
“上個月!”傻豹把手中的飯盒放在牀頭拒上,秀雯在章晴晴的安慰下,情緒慢慢的平復了。
蕭宇提議說:“我們到外面走走!”
兩人在外面的走廊中坐下,傻豹結結巴巴的說:“我……我……一直都以爲你……
死了。“
蕭宇笑了起來:“我像這麼短命的人嗎?”
傻豹接了搖頭,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
“有沒有見過四震、尾巴他們?”
傻豹又搖了搖頭:“我……我出來……以後……就……就在洗車場工作,沒有和他……他們聯繫……”
蕭宇能夠理解傻豹爲什麼會這麼做,他是想撇清和江湖中的一切聯繫。
傻豹笑着說:“現在……看……看到你……沒事……我……我就放心了。”
從傻豹陳舊的穿着蕭宇判斷出,他目前的經濟情況很差,傻豹本身的能力有限,再加上有案底,在現在的社會很難找到報酬優厚的工作。
傻豹想起剛纔發生的事情,他低聲對蕭宇問:“你……你剛纔……對……對秀雯做……做過什麼?”
蕭宇知道秀雯在傻豹心中的地位,他笑了笑:“你放心,我和晴晴只是來看她,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傻豹這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他剛想說話,忽然聽到病房的方向又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蕭宇和他的面色同時一變,他們迅速衝入了房間。
秀雯滿面淚痕的尖叫着,章晴晴手足無措的站在她的面前。
傻豹憤怒的衝了過去,推開章晴晴:“你……你對她……她做了什麼?”
章晴晴委屈的就要掉下淚來:“我只是拿照片給她看……”蕭宇連忙把她拉了過來。章晴晴咬了咬嘴脣小聲的說:“我以爲可以幫到你。”
傻豹盯住他們:“你……你們果然……是……是有目的……的。”
“豹哥!”蕭宇還想解釋。
“你們……給我……出……出去……我不希望看到你……你們!”
蕭宇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傻豹是不可能聽自己的解釋,他只好和章晴晴離開了醫院。
“虧他還口口聲聲說是兄弟,剛纔居然這麼對待你!”章晴晴對剛纔傻豹的舉動仍舊感到忿忿不平。
兼宇嘆了一口氣:“這件事不怪豹哥,我們不該去幹擾秀雯平靜的生活……”
章晴晴也沉默了下去,秀雯的現狀的確令人同情。
“可是……只有秀雯知道綁匪是誰,如果她不恢復記憶,你的冤情永遠沒有昭雪的一天。”章晴晴的眼圈紅了紅:“我不想你揹着殺害我父親的陰影過下去……”
蕭宇握住了章晴晴的纖手:“就算沒有秀雯,我一樣會證明我的清白!”
“我相信你!”
他們剛剛回到住處,引擎就帶來了一個好消息:“馬國豪曾經殺過人!”
蕭宇對此並沒有感到特別的驚奇,殺人的事特發生在他的身上實在是很平常。
引擎強調說:“許靜茹曾經目擊過馬國豪殺人……”他拿出一份報紙,這是我剛剛找出的資料,只有這個案件和許靜茹所說的事情相符。
蕭宇拿了過去,找了好半天才在中縫的地方看到了一則認屍啓示,照片上的死者他並不陌生,就是他曾經僱傭過的吳阿四,當年就是利用吳阿四讓馬國豪陷入了高利貸的泥潭之中。
蕭宇的雙目猛然一亮:“是他,一定是他!”他忽然明白馬國豪背叛自己的緣由,馬國豪一定是發現了自己利用吳阿四欺騙他的秘密,莫名的悲哀充斥着蕭宇的內心,所有的一切歸根揭底還是自己所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