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人的小隊停在了茶棚外,爲首的是兩個華服男子。
一身青衣的大約二十出頭,一身藍衣的才只有十六七歲模樣。兩人都是俊美貴氣的公子,尤其那個少年,粉雕玉琢,男生女相,加之刻意打扮了一番,看着倒比女子還美。
身後一隊人馬各個錦衣,腰佩寶刀,氣息沉穩,看着來歷都不簡單。
這一番動靜把打着盹的老翁震醒了。迷離渾濁的老眼看向來人,不禁嚇了一跳。
這條道平時都是些商旅遊客經過,哪裡能一次性見得到這麼多貴人!
兩個華服男子各自落座,青衣男子朝卿黎的方向望了望,只是片刻便收回視線,而那個藍衣少年卻是好動了許多,四處張望了一番,最後落到卿黎身上。
在荒郊野外看到這麼個清秀絕麗的公子,怎麼不算件稀罕事?
“老頭,上些吃的!”藍衣少年吩咐了一聲,便開始上下打量卿黎。
眼中有些不屑,心裡也泛起了嘀咕:長得倒還不錯,不過肯定沒他好看,而且這麼瘦不拉幾的,一看就是個小白臉!還是本公子玉樹臨風英俊瀟灑!
他越想越得意,挑釁地朝卿黎揚了揚眉。
卿黎是無所謂,對方還是個孩子,她也犯不着計較,可子芽握着茶碗的手卻是一重。這個小子,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素白的玉手按住他的腕子,卿黎笑着搖了搖頭,“吃得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子芽雖心有不甘,但還是一切聽主子的命令。結了茶錢。兩人便動身離去。
看到可以消遣的人走了,藍衣少年頓時意興闌珊,恰逢老翁拿上來幾個饅頭,他一看賣相就忍不住叫罵:“哎呀呀!臭老頭,你這什麼東西?給狗吃的?”啊呸!長這麼難看,連狗都不吃!
老翁不好意思地笑笑,“公子,荒野之地只有這個了……”果然不是每個貴少爺都像剛剛那位一樣,既有禮貌又待人溫和。
“你!”藍衣少年還想說些什麼,青衣男子就攔住了他,“九弟,坐下!”
少年悻悻然閉了口,嫌棄地瞥一眼那饅頭,儘量坐得遠遠的。
青衣男子對老翁揮了揮手,待他退下這才轉身說道:“九弟,出門在外,一切低調。”
他心中無奈得緊。九弟性子太急,又不靠譜,絕不是能夠安心辦事的主,能不惹麻煩就不錯了!真不知父皇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凌千墨看向那個悶氣彆扭的精緻少年,無力地搖了搖頭。隨手拿起一個碗中的粗糧饅頭,剛咬了一口面色就有些難看,但到底還是嚥了下去,只是之後再也沒吃一口。
目光若有似無瞥向方纔卿黎的位置,桌上大碗中的饅頭都已經吃完,這令他驚愕的同時也多了些玩味。
看方纔那位公子的氣韻裝束,應該非富即貴,竟能受得了這種粗食,倒還真是個人物!
……
在卿黎的緊趕慢趕之下,終於在第五日早晨到了祁縣。
這是涼州一箇中小的縣城,和西川接壤。因爲水墨和西川的關係素來不甚融洽,沒有過多生意往來,再加上這個縣城地處偏僻,所以還是比較落後的。
如今的祁縣大街上幾乎沒有人,商店鋪面關了大半,就算開着的也沒有生意,整座城都是死氣沉沉的,哪有一絲活力?
卿黎到城門口的時候也是被這景象驚了一下。
這個縣她之前來過一兩次,雖不說如何富饒繁華,但人們都是質樸善良,也算得上熱鬧,哪裡像現在這般冷清蕭條?
子芽沉目,低聲問道:“主子,現在怎麼辦?”
卿黎思忖片刻,“先去回春堂。”她要知道現在的情況,王掌櫃那裡絕對有最詳盡的消息。
祁縣的回春堂自然無法與京都相比,門楣規模都小了許多,但是作爲卿家的核心產業,醫藥體系卻並不差。
現在的回春堂可謂人滿爲患,大堂內的大夫早已經忙不過來。病人或坐或躺,各個面色蒼白神情痛苦,到處都充斥着哭聲和呻.吟聲。
卿黎忙走到一個正在嘔吐的小孩身邊,他的母親此時早已淚如雨下,只能拍着小孩的背順氣。
執起孩子的手腕,卿黎凝神把脈,越往後表情就越疑惑。
這明明就是傷寒的脈象,照理說回春堂是可以應付的,怎麼會拖沓成這樣?
心中有些不信,卿黎站起身又去給旁邊幾個病人把脈,得到的結果卻都是一樣。
“王掌櫃!”卿黎沉聲喊了一句。
一個蹲在人羣中的中年人猛然回神,立刻站起來興奮地朝卿黎望來。
“小姐!”王掌櫃大喜過望,沒在意卿黎此時穿的男裝,一時間稱呼並未改過來,所幸也沒人注意到這方面。
這一聲叫喚讓不遠處一個人影身子一僵,片刻之後,一個布衣身影便衝過來蹭到了卿黎懷裡,腦袋擱在她頸窩處摩挲着,“卿卿,你總算來了!”
低低的呢喃聲飄在卿黎耳側,就像是找到了淺灘擱淺的漁船,一瞬間將所有的顧慮防備都卸了下來。
景軒的身上充斥着濃重的藥味,再沒有往日的茉莉清香,卿黎也是有些心疼。
輕輕拍了拍景軒的肩膀,卿黎將他推開。
近一月未見,景軒依舊是那張可愛俊朗的面容,只是好像瘦了一些,可也壯實了不少,從前眉目間橫着的嬌氣也消失殆盡了。
這樣的變化讓卿黎很是欣慰。
景軒是四家族中景家最小的兒子,從小被長輩們捧着長大,就像是溫室裡的花朵,太過嬌氣。景叔叔狠下心把他派到這小鎮來歷練,就是希望他能學着長大。現在看來,這個決定是對的……
沒有功夫再過多的寒暄,卿黎直接切入正題,“現在是什麼情況?這病怎麼回事?”
王掌櫃沉重嘆道:“近三個月來,已經陸陸續續發生過多起這樣的病例,這一個月更是肆虐。”
“病人的脈象是傷寒,症狀也是上吐下瀉發熱咳嗽,可是我用治療傷寒的藥方,卻是一點效果都沒有,拖得久了,人也就不行了……”
王掌櫃有些悲哀,他從醫數十年,從來都是望聞問切對症下藥,手下治好的疑難雜症不知幾何,卻在這病上馬失前蹄!
卿黎斂眉沉思,和她剛剛把脈的情況一樣,怎會這麼怪異?
“如今城中得病的有多少?”
“近六成。”
“六成?!”卿黎驚愕,莫非還是傳染性的?可是全城人中有六成得病,這傳染性也太強了!
清淡的眸光掃過大堂內所有得病的人羣,老弱婦孺,成年男子一樣不缺。
按理說,因爲老人和小孩的抵抗力薄弱更易患病這可以理解,可是連壯實的成年男子都倒了大半這就奇怪了!
而且,還有不少看似纖弱的婦人健康無事,這就耐人尋味了……
“你們先去忙吧,容我看看。”這個怪病她得好好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