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曲子很是歡樂,陽光落在五絃琴上,給黑色的琴絃渡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他的手指很漂亮,修長而白皙,就算不聽曲子,光是看他撩撥琴絃的動作,都讓人迷醉。
樂章上了高潮處,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竄突兀的停止符。
“怎麼不彈了?”有人出聲問道,有些心急。
那彈琴的人,卻只是悠悠然的眺望着天際的太陽,然後單手撐住了地面站了起來,跳着一隻腳離開了。
琴,被留在了原地,沒有拿走。
“喂,你的琴!”這把五絃琴,樣貌古樸,琴音鏗鏘,絕對是一把絕世好琴,這人怎麼不拿走,不怕被人踩壞了嗎。
“送你吧!”他的聲音,飄飄渺渺的從樓梯上穿了過來,閆素素楞了一下:好一個怪人。
白白得了一把琴,本該是件高興的事情,但是想着這彈琴之人殘缺了的左腿,這把琴抱在手裡,居然有些沉重起來。
“怎麼了?”元閔翔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有些落寞的神色,關切的問道。
“你認得他嗎?”
元閔翔皺了皺眉頭:“認得,怎麼了?”
“真認得?”閆素素忽然激動了起來。
對於她陡然的激動,元閔翔很是不滿:“你就不能不在我面前這麼關心另一個男人嗎?你就不能不爲別的男人露出那樣的表情嗎?”
閆素素被他這一番帶着濃重醋意的言論,給怔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她忽然猛一把從他的手心裡抽回了手:“神經病!”
“你說什麼?”古代沒有神經這個詞,是以元閔翔知道閆素素在表示不滿,但是不知道她具體的在表達的是個什麼意思。
閆素素斜他一眼:“閔王爺,別說我們尚未成親,就算成親了,我的人生自由還是掌握在我自己手裡,若是我身邊的任何一個男子,以及我問及的任何一個異性都會讓你變成如今這般忿然模樣,我想我總有一天會把你氣死,因爲你不要指望我會三從四德,只圍繞着你轉圈子的拉磨騾子。”
並不是故意挑釁他,只是閆素素覺得他的吃醋範圍未免也太廣泛了,這種廣泛,不僅僅是霸道而已,已經開始變成了侵略。
元閔翔聞言,臉色一片鐵青,一雙水墨黑眸,一瞬不瞬的瞪着閆素素,語氣裡滿滿的都是命令:“我也送你一句,別說你已經是我認定的女人,就算你是別人強硬塞給我的女人,你的人生自由在定親的那刻起,就只屬於我一個人,你的身邊只能是我,你的心裡只能有我,你的眼中只可以是我,別的男人,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我會讓你成爲三從四德,只圍繞着我轉圈子的拉磨騾子。”
兩人之間,本來還不算太壞的氣氛,如今勸轉了劍拔弩張,知道拓拔巖看到了這邊似乎有些不對勁,過來插了句話,纔將這股劍拔弩張轉爲了虛與委蛇。
“怎麼了,兩人都板着臉,吵架了?”拓拔巖試探的問道。
“怎麼會,素素問我,這把琴該如何處置,說不能無功受祿,我在勸她既然收下了,就安心收着,好生看護這般琴就可以了。”
就算讓任何人知道兩人是在鬥嘴,元閔翔也不想讓拓拔巖知曉,只因爲早成語比賽的那會兒,他就看了出來,拓拔巖對閆素素有情。
拓拔巖信以爲真,認真的看着閆素素手裡的琴:“畫舫在江河之上,方纔那彈琴者估計也還在畫舫上,若是真的覺得無功不能受祿,就把琴去送還給他便可,我派人去打聽他住哪一間。”
“他不會要的。”閆玲玲的突然開口,倒是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了一番,只因爲今天一日,除非是迫不得已,不然閆玲玲都不曾主動開口說過一句話。
閆素素追問:“大姐,此話怎講?”
“你們都不認得他嗎?他是京城四公子之一的殘月公子,聽說他的琴技超羣,隨時隨地都揹着一面古琴,但是彈完之後,那琴就會被他棄之原地,有人想要便要,不想要就一直丟在遠處,京城裡不是有句話嗎,跟着殘月公子走,古琴源源不斷有。”
什麼怪癖,閆素素還真有些被鬱悶到了。
閆玲玲說罷這番話,閆妮妮緊跟着接了口:“素素,這琴你不要,給我好了,一看就是把上古好琴。”
說罷,上來就要來抱閆素素的琴,卻見閆素素輕巧一躲,淡笑一聲:“二姐若是喜歡,大可以跟着那殘月公子走,這把琴,既然是送了我,我就沒有轉贈的道理。”
不肯相讓,不是因爲一把琴的緣故。
而是這麼高雅的琴,若是送給了閆妮妮這麼庸俗的女人,閆素素會覺得糟蹋了古琴,糟蹋了殘月公子那臉上和煦如春風的笑容。
吃了個鱉,閆妮妮只覺心中憤懣,想發作又礙於今天的場合只能忍耐着,不過這不代表她真就是那麼個忍氣吞聲的人兒。
“素素,你也不能白白得這把好琴,殘月公子估計還在船上,不如你演奏一曲,當時答謝他。”
“妮妮,你做什麼?素素是閆府的三小姐,怎麼可以像個街頭賣藝的當衆演奏呢?”
閆玲玲低喝了閆妮妮一聲,一雙眉目,狠狠的剜了閆妮妮一把,閆妮妮卻只當看不到,繼續道:“不如接了他方纔的曲子彈,爲了把你打造成一個十全十美的女人,爹不是有特地請琴師教過你琴技嗎,方纔那曲子,想必也有教授給你過。”
一個“打造”兩字,就好在現代,指着一個人說“你的鼻子是隆過的,你的胸是做過的,你的眼睛是割過的,你的顴骨是削過的,你全身都是做過的”一樣讓人覺得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