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冷風,灌入領子裡,帶着刺骨的滋味,負氣離家之後,閆妮妮其實一直都不敢走的多遠。
她從來不知道,清晨的京城可以這般的靜謐,靜謐到讓人毛骨悚然。
白濛濛的一片霧氣之中,只瞧得見三三兩兩朦朧的人形色匆匆的漸行漸近。
每每這些人的臉從濃厚的霧靄中顯現的那一瞬間,閆妮妮全身都會緊繃起來,生怕這些面孔中,突如其來的跳出一張壞笑着的醜臉,然後把她拖進什麼隱蔽的小巷劫財劫色了。
想到這些,她趕緊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首飾,小心翼翼的藏進袖袋裡。
“叮噹。”一個不小心,頭上的玉簪子掉落在了青石地板上,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閆妮妮草木皆兵似嚇了一大跳,一雙黑眸,緊張的四處顧盼起來,生怕有人知道,這貴重的玉簪子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
確定周遭沒有人後,她才稍稍的鬆了一口氣,只不敢低頭去撿那玉簪。而是加緊了腳步,朝着城裡最大的客棧而去。
離家出走了,爹爹肯定會來尋她,找家最大的客棧,到時候爹爹一下子就能找到她,她是這麼想的,事實上從離開家的那一刻,她就後悔了,只是那高傲的尊嚴讓她不能腆着臉折返回去,所以只能在家一公里的範圍內徘徊,等待着閆府的下人出來尋她。
她從充滿希望,等到失望,等到絕望。
但是她並沒有就此心灰意冷,還暗暗的告訴自己:妮妮,爹現在定然還在氣頭之上,頂多兩天,兩天之後肯定就會來找你了。
這樣的自我安慰,趨勢她不敢把自己“藏起來”,而是打算找個最大的客棧先住下來。
步子緊着朝着如意客棧去,隨着天際漸漸的吐白,街上的行人也漸漸的多了起來,閆妮妮的心裡的惶恐,也隨着初升的太陽,慢慢散去。
只她依然低調行事,埋首朝着如意客棧去。
會一反常態的低調行事,只是怕被熟識的人瞧見,到時候傳些風言風語,說她被趕出家門之類的,她在淑女圈子裡,就沒臉混下去了。
如意客棧,是京城這幾年纔開的客棧,老闆何如意是個女人,雖已是昨日黃花,卻是風韻猶存,徐娘半老。
閆妮妮去訂房間的時候,正是何如意站在櫃檯裡,見到閆妮妮有些狼狽的模樣,何如意知心姐姐一樣溫柔問道:“姑娘沒事吧?”
閆妮妮一驚,忙道:“我能有什麼事,我要個房間,沒有現錢,這些可以嗎?”
說着,從袖袋裡取出了一個玉鐲子。
何如意接過玉鐲,這鐲子質地上乘,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小姐的首飾,細細品賞了玉鐲一番,何如意的一雙勾魂丹鳳眼,又落到了閆妮妮身上:“可以,自然可以。姑娘是打算住多久?”
住多少,閆妮妮想,最多到明天的這個時候,爹爹肯定會來找她,於是道:“就住一日。”
何如意笑的嫵媚:“姑娘有沒有其他首飾,這鐲子可抵得上三四個月的房費了,讓我找你銀票,我也沒有,不如給些小首飾。”
閆妮妮聞言,也沒有多想,站到了櫃檯前,將袖袋裡的首飾統統都倒了出來,好傢伙,令郎滿目的堆了一小座山,直看的何如意眼睛發直:“姑娘的好東西可真不少,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吧?”
“不該問的別多問。”閆妮妮心高氣傲的冷睨了何如意一眼,從首飾堆裡,挑了一枚瑪瑙戒指,遞了過去,“就這個,我要上房一間。”
邊說,閆妮妮邊把剩下的首飾統統的都給重新放入了袖袋之中,鼻翼間,忽然隱隱的問道一股淡淡的花香,她正想問這是什麼花,一會兒送些到我房間來的時候,腦袋開始昏昏沉沉起來。
爾後,身子猛然一沉,整個人,倚着櫃檯壁,緩緩的倒了下去。
“掌櫃的,又是個大主顧,人怎麼處置?”酒櫃邊正在擦拭酒罈子的夥計,忽然轉過了頭,滿臉的麻子讓他看上去格外的滲人。
何如意媚笑一聲,塗着蔻丹的手指撫上了閆妮妮滿是脂粉的臉頰,慵懶道:“老規矩,送到五寨去,土匪頭子肯定會喜歡的。”
“慢着!”忽然,半敞開的門扉忽然被一把推開,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步入了屋子,他的出現,填滿了整個門框,一下子將整個屋子的光明,都堵截在了門外。
何如意一慌,聲線裡透了緊張:“你是誰?”
“何掌櫃,你在幹什麼勾搭我不管,這人身上的錢財也可以給你留下,只是人,我要帶走。”
何如意聽那人語氣,知道不是官府的人,頓然暗暗鬆了一口氣,語氣也散漫起來:“原來是看上這姑娘了,好吧,既然如此,這人大爺帶走便是。”
不想多惹麻煩,何如意看着閆妮妮沉甸甸的袖口,知道光是那一袋子,就夠自己賺大錢的了,所以沒有必要和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鬧僵。
因爲何如意清楚的明白,男人既然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必定之前的一幕幕,他也早就盡收眼底了,若是男人告去官府,官府追查下來,到死後可不是光用銀子就能打點通透的事情,畢竟有了人證無證,不再是以往任何一次那樣口說無憑了。
何如意經商這麼多年,乾的黑心生意也不少,所以她明白什麼叫與人方便就是與自己方便。
男人聞言,沒有再開口說話,而是上前一把扛起了地上昏睡的閆妮妮的,把閆妮妮嬌小的身子背上肩頭,然後大步流星離開。
從始至終,何如意都不曾看清他的容顏,這依稀瞥見,男人留了一把鬍子,男人的左手手臂上,有一個刀疤。
僅此而已,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