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雲裳出宮回到王府的時候,已到了晌午,只是天色忽然朦朧了起來,初夏時節,正值雨季,碧雲本是走路,也上了馬車,同車夫一起趕車起來。
只是馬車飛速到達王府的時候,外面的兩個人卻立即下馬,俯身叩拜了起來。
硃紅大門旁,一襲金黑色錦袍的男人正百無聊賴地把玩着懷裡的一隻小東西,但臉色卻十分難看,想必是在這裡等了些許時辰了。
李雲裳聽到了外面的聲音,急忙自己下馬車,剛推開車門,迎面便是高風瀛那陰沉要殺人的臉。
“去哪裡了?”聲音陰冷,讓碧雲低着頭都爲李雲裳捏把汗。
既然李雲裳臨走前把自己進宮的事與楚幕婉說了,那這會兒,高風瀛如此生氣,定是知道自己進宮了,卻還在這裡明知故問,想要套自己口風。
李雲裳不緊不慢,走下了馬車,臉上擠出一絲淺笑,“進宮了一趟。”
“進去作甚?”他猜測,李雲裳肯定是進宮給高崚駿那廝求情的。
“去給王爺說納妾的事,月兒與我關係好,我不想委屈她,特地懇請皇后娘娘賞賜她一個官家姓,就從段府出嫁,這樣你覺得可好?可不委屈你吧?”
李雲裳淡淡地說着,這是她做的兩手準備,進宮的確有兩件事要辦,不過月兒這件,倒真是爲了高崚駿求情的事做幌子。
畢竟進宮這事茲事體大,即便不告訴楚幕婉和高風瀛,他們也會知道,與其這樣,不如她先下手爲強,再拿月兒這事做幌子,他們便不會再去盤問了。
果然,高風瀛的臉猛地一抽,神色已由方纔的灰色到如今的鐵青,“本王不是說了麼,本王的婚事本王自己決定,許你一生一世,你還當驢肝肺了是不?不識好歹!”
手一鬆,高風瀛恨不得把手中的小東西摔死,這隻小狗是他跟韓文厚着臉皮要的,這傢伙生性聰穎,深得韓文九妾的喜愛,本是想給李雲裳找些樂子的,誰知道,這番對話讓他瞬間惱火起來,扔下狗,冷哼一聲便大步朝府裡走去。
小東西迷濛着可愛而懵懂的眼神,也不叫,只慢悠悠像個肉球般朝着李雲裳走來,然後緩緩用自己那柔柔的身體去貼李雲裳的小腿。
“王妃,你看這小狗,多可愛。”
李雲裳這才注意到腳下雪白一團的東西,急忙蹲下身子,抱起小狗的雙頰,小狗立即就吐出粉粉的舌頭,呼嚕呼嚕像是在撒嬌。
“是呢,好可愛的傢伙。”
“王妃,這可是王爺樂呵呵帶來的呢,聽說是韓府裡搶來的,可如今王爺他……”守門的小廝多嘴了句,他難得見王爺如此有心,而且很少見他如此開心,可是這開心維持不久,又被王妃氣地臭臉板起。
“恩,本宮知道了。”原來這傢伙這麼有心,一大早出去不是去鬼混,而是去給自己找樂子啊。原來是自己把好心當驢肝肺了。
心裡不覺有些愧疚起來,李雲裳抱着懷中的小肉球就朝着宅院走去。
她看着懷中的小傢伙慵懶地窩在她懷裡,便更加喜歡起來,不禁突發奇想,對着小狗笑眯眯喊了起來,“小風,以後媽咪叫你小風好嗎?”
媽咪這個詞,碧雲自然不懂,可是小風這兩個字,她還是懂的,不禁臉色就僵持下來。只不過,她不喜表達自己心中所想,只是腦海中回想起李雲裳在門前說的話,不禁拳頭一緊,惱怒起來。
對,她記得沒錯的話,王妃方纔說要讓月兒進府做姨娘。
本就覺得她這幾日不對經,原來是做了對不起王妃的事,心虛奪了起來,虧得她們是這麼好的姐妹,她卻隱瞞自己這麼深。而王妃待她們更是好的沒話說,她怎麼可以挖牆角!
碧雲在李雲裳的身後思索着,心中不覺一陣惱火,見李雲裳徑直朝屋子裡走去,她身子極快,便轉向了迴廊裡,消失不見。
李雲裳抱着懷裡的小肉球,心裡思索着待會兒如何哄高風瀛。
一進屋子,果然見他氣呼呼地坐在圓桌邊大口地喝水,那劍眉緊蹙,都快要聳入雲霄了,當他看到進門而來的人時,也只是冷哼一聲,把頭別開,這樣子,哪裡還像什麼高貴的王爺,到是如孩子般。
“小風,你看看,爹爹生氣了怎麼辦呢?怎麼哄哄好呢?”淺笑着,李雲裳順手沿着小狗脊背上的毛就順了起來,讓它舒服地打了個哈欠。
眼神稍微掠向那邊生悶氣的人,“韓文這臭小子,說這狗崽子精明,本王怎麼看都覺得它是個蠢蛋!”
這話大有指桑罵槐的意思,雖是在罵狗,但實際上是在罵李雲裳,她並不是不知道,卻只裝作糊塗,淺笑着抱着小狗走到高風瀛跟前,抓起小狗的前蹄,就往高風瀛身上撓癢。
本還是在生氣的人,這會兒被撓癢地有些抓狂,不禁就衝着旁邊的人和狗一起吼叫了起來,“李雲裳,你是想作死嗎?這麼整本王!”
“王爺笑一個,雪兒就不鬧你了,來一個嘛。”嘴角咧開出一絲壞笑,這是第一次,在這個女人身上看到這麼可愛的一面。
“無聊!”高風瀛急忙起身,佯裝自己不耐煩,可是心裡卻一陣喜滋滋,比起那些風塵的女子費盡心思逗他開心,他反而覺得李雲裳這樣更讓他高興。
兩人簡單地生活,或打或鬧,即便其中有誤會,不也是一種幸福嗎?
“死女人,明日就跟本王進宮,求皇嫂收回成命,我高風瀛說過了,今生只有你一人便足夠,不管你信不信,總之本王煩女人啦,府裡要是又多了個女人管着本王,嘰嘰喳喳,那本王還不短命早死。有你一個就夠嫌麻煩了……”
高風瀛絮絮叨叨地,背轉身看着窗外,生怕自己的謊言被人識破,的確,他雖然風流,甚至沒有想過能夠和一個女人好好地同在一個屋檐下。
可是當這一切真的被打破時,當他無奈接受時,卻又發現這是上天給他的一個驚喜。
如今在自己枕邊的這個女人,不僅美麗,而且聰慧。更主要的是,她周身散發的一種氣質,深深吸引了他。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日久生情吧。
高風瀛說完,忽然像是下定決心般回頭,就那麼認真地看着眼前的人,今日她特別美麗,一身的華貴,更添幾分韻味。那如瑪瑙般的雙眸,帶笑着不藏一絲雜質。
四目相對,半晌,李雲裳也呆怔住,完全沒發現手中的小東西已淘氣地從她懷裡竄下。
“蠢女人,你到底聽見沒?”
高風瀛有些着急了,看着李雲裳呆怔,大步上前,便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好。”不知爲何,那一刻,李雲裳的靈魂都像是被人佔據般,只呆呆地被高風瀛摟着,然後一個深深的吻落在她的額頭。
冰涼帶着一股香草的氣息,沿着額頭向她的鼻尖飄散,慢慢地……
就
因爲一條小狗,外加幾句好聽的話,李雲裳就完全被高風瀛收服了。
如此下去,定會惹火,李雲裳急忙喘着粗氣從高風瀛的懷裡逃竄出來,隻眼眸帶笑,活脫地像個兔子。
“不是說好要聽話的麼?”高風瀛不悅地蹙了蹙眉,伸出大拇指在自己那涼薄的脣上輕輕一劃,樣子無限邪惡。
“就是聽話纔要去和月兒說清楚,這次你陪我去吧?”
既然兩個人都坦誠,若愣是把月兒拉進來,那便成了莫名的三角關係,那樣不是讓月兒幸福,而是害了她。
“可以,那事成之後,你拿什麼回報本王?”
高風瀛打了個響指,露出壞壞的笑,身子忽的湊近李雲裳,帶着一絲危險的氣息。
“要什麼回報?這不是應了你的要求嗎?”
“可是事情是你挑起的。”高風瀛眉眼一笑,並不打算就此便宜了李雲裳,而是大手忽然摸上她的纖腰,然後用力一掐。
“不如咱們晚上實行造人計劃吧,算是你的回報。”
高風瀛笑靨如花,可是當李雲裳羞惱時,他早已大搖大擺朝門口走去,轉身,還帶着十分不悅的表情,有些催促,“你真磨蹭,本王可是一時千金。”
從鼻子裡冷哼出一絲鄙視,李雲裳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此刻就像是久年的夫婦般默契,每一個步子,走出去都是那麼契合,他們甚至並沒有察覺到,在很多時候,他們是那麼地般配。
月兒因爲是李雲裳的陪嫁丫鬟,所以待遇比王府裡尋常的丫鬟要高一些,而她的住所,也靠主屋比較近。穿過一條遊廊邊到了。
此刻月兒正一個人坐在院子的花壇邊,手裡擺弄着一朵碩大的牡丹,心神卻全不在。雖說小姐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把她許配給王爺,讓她有些委屈。
其實這些委屈只是覺得有稍稍那麼一點不平,可是說到底,她還是高興的,畢竟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
秀眉細長,沿着眼線的紋路一直蔓延開來,竟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只是當月兒聽到耳邊的一陣腳步聲後,立即神色緊張,將手收回,看向來人,立即慌張行禮。
“王爺,王妃。”
“不用這麼行大禮,今兒個我與王爺來,是想與你說一件事的,這也是我與王爺思量再三後,所決定的,而且我自認爲是對你最好的安排。”
李雲裳神色平靜,是的,即便此時此刻,她也在爲月兒着想。
月兒有些羞澀地低頭,心裡還以爲李雲裳是要和她說填房的事情,不禁更加緊張地扭起手中的帕子,默不作聲起來。
“全聽王妃的。”
“恩。”李雲裳輕聲點頭,上前一步,緊緊抓住月兒的手,眼神卻回望看向了一邊百無聊賴的人。
高風瀛本是在把玩花花草草,看到李雲裳的眼神,立即正身起來,還清了清嗓子,那樣子有些裝過頭了。
“本王和你家小姐商量好了,讓你填房實在委屈你了,你家小姐給你向皇后求了段姓,想請皇后爲你找個婆家,然後許你以段府官家小姐的出身風光嫁出去……”
高風瀛臉上盪漾着無比的笑意,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完,月兒便驀地一把甩開李雲裳的手,聲音變得嗚咽起來,“月兒只不過是個奴婢,哪裡敢高攀什麼官家身份,小姐你費心了!”
說畢,嗚咽着便跑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