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凌兒接過湯藥,毫不遲疑,一股腦兒地倒進口裡。不急着吞入腹中,而是將藥汁含在嘴裡稍稍抿了一下,潤了潤喉嚨,稍後再慢慢吞了進去。
“味道甘香醇正,沒有一點兒藥的苦味兒。”池凌兒喝下去,還陶醉地回味,算是給了虞千雙最好的讚賞。
虞千雙勾脣一笑,道:“你這性子,還是如此灑脫乾脆,竟一點兒也不擔心藥中有詐。”
“朋友之間,原就該不疑不猜,不是麼?”池凌兒理所當然地道。
“但憑我幾句話,你就真的相信我們是朋友?”虞千雙似好奇,似不解。
池凌兒但笑不語。正如皇甫擎天所言,要真正去看透一個人,要用心,而非靠一雙耳朵,或者是兩隻眼睛。
“嗯?”虞千雙等不到池凌兒的答覆,挑了挑一雙頗有些男子英氣的白色眉毛,含蓄地催了催池凌兒。
池凌兒反問:“那麼,千雙是我的朋友麼?”
“當然。”虞千雙再次展露笑顏,而後卻又補充了一句:“即便是真正的敵人,也不會告訴你,他與你不是朋友是敵人。”
池凌兒也笑了,臉上笑紋越擴越大,笑聲更是歡快悅耳,似乎含着點兒難解的深意。
爲何發笑?虞千雙用眼神詢問。
池凌兒道:“我若覺得千雙是朋友,那麼千雙就是我的朋友。即便現在不是,將來也會是。”
這才符合小凌的性子吧。柔中帶剛,不折不屈。虞千雙暗忖道。
“你就那麼有把握?覺得自己能駕馭另一個人的思想,將可能的敵人,變成自己的朋友?”虞千雙喜歡跟池凌兒談話,覺得自己瞬間回到了許久許久以前,思維重新變得活躍,突然年輕了許多似的。
池凌兒滿臉的自信,眼眸中的光彩奪目耀眼。這樣的光芒,就某種程度上講,與皇甫擎天乃是如出一轍。也難怪,兩人會走到一起。
“何必要將敵人變爲朋友?敵人就是敵人,朋友就是朋友。我若視千雙爲朋友,那麼千雙便不是我的敵人;若我認爲千雙是敵人,那麼千雙也永遠不會成爲我的朋友。至於說千雙,你視我爲朋友,還是視爲我敵人,那並非我所能控制的。我不能改變,也不想改變,也不會試着去花心思改變。”池凌兒說了一通,語速不快不慢,看似隨心而發。
虞千雙很高興,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由心而發的興奮。
“這番話,我不是第一次聽到。不過這一次聽到,較上一次覺得更爲震撼。我很好奇,小凌是用什麼法子,竟能在第一時間辨別一個人是敵是友?可曾有過看錯的時候?”很久以前,虞千雙就想這麼問了,只是當時被別的事情岔開未曾提及,今日倒是圓了舊時的一個遺憾。
池凌兒笑道:“或許有吧,不過我自個兒不覺得錯,也就無所謂了。額……”
話說到一半,池凌兒突然抱着頭猛力地搖晃起來,其表情非常無措和痛苦。
“試着穩住心神,不要被腦中混亂的思維所控制。”虞千雙語氣很輕,仍舊是用着剛纔聊天的輕柔語氣。
原來,方纔她之所以噼裡啪啦地與池凌兒閒聊了一長串,爲的便是轉移池凌兒的注意力,以免其被藥效所左右。
池凌兒閉上眼睛,緩緩地吐納吸氣,儘量平息腦中的紛亂。
虞千雙神情專注地望着池凌兒,觀察池凌兒的每一個表情變化。很快,她便在池凌兒的眉宇間,看到了幾絲糾結,還有一縷困惑。
“小凌,你看到了什麼?”虞千雙急忙追問。
池凌兒沉浸在雜亂的回憶片段之中,未曾脫離出來,口中似乎不受控制,喃喃囈語:“你是……無痕?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