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慕九昱也猜到了司青兒會好奇,於是又安慰那老頭幾句後,他就回頭朝混沌招招手:“咱這是遇上一家人了,還不去把你媳婦老孃都從樹上抱下來!”
說完,他略帶歉意的將手中雞腿塞到老人手裡,自己轉身一踏步,便到樹上將司青兒給抱了下來。
“別怕,這都是好人。快下來該吃吃,別餓着肚裡的娃。”
司青兒捧着肚子落地站穩。
慕九昱仰着厚顏無恥的大臉,告訴那老頭說:“這是我們在山裡撿的女人,從前住在深山裡沒見過人,所以膽子小了些,您老可別見怪啊!”
老頭……
瞠目結舌的站着。
手裡掐着的啃了一半的雞腿,蹭得衣襟沾了油……
而據說是山裡撿來的很膽小的小孕婦,得了人設便趕緊進入角色。
先是嬌怯怯的跟老人問好,然後就大口咬着手裡的兔子腿,繼續怯生生的望着老人不說話。
演歸演,肉還是得抓緊吃。
萬一這老頭一會兒倔強起來,那她好容易到手的野味可能就真飛了。
或許正是看了她這寧可原地害羞,也不捨得放下烤肉的壯舉。
老頭終歸是沒再提不能食葷的話,反而還關心起司青兒的身孕。
“這是你進山尋靈芝的時候,撿……娶的媳婦?”
老頭問完身孕月份,就又問慕九昱何時進山,從哪裡入山又從哪裡出來。
對於這些,慕九昱也是隨着老頭的問詢,臨時找答案,好在還有司青兒在邊上溜縫,倒也嚴絲合縫。
最後也不知是被問煩了,還是沒話找話,慕九昱就問那老人:
“您老在這多少年了?難道不想回京裡去享福嗎?去年我們主子爺還說呢,很想把您接回去過年。……您以前不是有個老相好嗎?就在我們府裡養老呢!”
慕九昱大咧咧的說着話,言行舉止完全就是個山野莽夫的樣子。
司青兒到現在也不知道眼前老頭究竟是誰,什麼老相好之類的,更是一無所知。
反正慕九昱拉着老人熱情敘舊,她就坐在邊上吃肉吃肉吃肉肉。
吃得連着打了三個飽嗝,她才依依不捨的放下手裡的骨棒,招呼甜棗去一邊溜達消食。
“瞧我家這憨媳婦,吃飽了就去消食,也不知道歇一會兒攢攢肚子。”
慕九昱望着司青兒的背影,笑得一臉溫柔,左手拎着竹筒往嘴裡倒了兩口,不等那老頭皺眉,忽然問:
“對了,……您老在這十好幾年了,要是再遇上那老相好,可還認得嗎?”
老頭吹鬍子瞪眼道:“什麼老相好!你家那荒唐主子的嘴啊,真是該有個人去好好管管。”
……頭髮鬍子都白透了的人,竟然還會臉紅。
司青兒躲在大樹後頭悄悄的瞧着,連着往雲嬤嬤身後丟了好幾個小石頭,想叫她過來一起摘花喝蜜,卻都沒能得到雲嬤嬤的迴應。
“她怎麼了?小石頭都砸腰上了,不疼的嗎?”
“我瞧着不是她不疼,是她坐着不想動吧?”
甜棗眼尖,說完扯着司青兒的袖子,便在她耳邊說了一串悄悄話。
……雲嬤嬤從那老頭出現就沒擡過頭。
此時此刻,她老人家的耳朵尖,也紅得跟烤熟了的兔子肉似得。
“您老說實話,心裡還惦記不?”
慕九昱憋足了精神,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老頭起先只是無奈不語,後來被問得實在沒得迴避,便嘆息着道:“惦記不惦記,半輩子也都廢在往事裡了。如今叔王府已經沒了,但願她能逃過劫難,不要流落得太慘吧!”
“嘿嘿,就知道你們這些人啊,哪怕就嘴上定一句情,心就捆一輩子放不下了!挺好,我跟我媳婦也是這樣的。”
慕九昱說着,又大咧咧的喝了一口酒。
老人接二連三的想阻止,每次都被他岔開話頭。
這回,老頭也不忍了,直接伸手要來搶竹筒:“都說了你家主子新喪,皇帝都下旨要百姓爲他守孝三年……”
慕九昱是什麼身手,怎麼可能被他個老人家輕易搶了東西?
不光手裡東西護得緊,他還趁着轉身躲閃,嘴裡嘰喳道:“問你句掏心窩的實話,要是雲嬤嬤現在就在你面前,你敢帶她回家不?”
“胡鬧!快把酒放下!”
“我就問你一句,叔王府都沒了,要是我把雲嬤嬤帶來給你,你敢不敢要?”
老頭生氣了。
吹鬍子瞪眼的一定要搶竹筒。
一旁坐着看熱鬧的混沌,悄悄他那紅透了的老臉,回頭又看一眼雲嬤嬤,噗嗤就笑了。
“你笑什麼?再笑,撕了你的嘴燒火!”
雲嬤嬤一時沒忍住就開了口,說完連滾帶爬的站起身,腳下磕磕絆絆的就往後頭林子裡鑽。
原本她說話時,老頭還執着於搶竹筒遮羞。
等她步履蹣跚的險些跌倒,那邊老頭才眨着昏黃的雙眼,手腳僵在原地,愣得活像個石雕。
這回,慕九昱也不躲了,大大方方的喝了好大一口酒,然後拍着那老頭木訥的肩頭,悄聲道:
“人已經在這了,你若是想要,明兒一早就帶厚禮來求。我們只在這裡等到日出東山,若是太陽上了樹梢您還不來,那以後可就真沒機會了。”
“她……你,你們……”
老頭再一次的瞠目結舌,眼看雲嬤嬤抱着大樹躲沒了影,他才後知後覺的看向滿臉爆炸鬍子的慕九昱。
“你,你這小滑頭!”
“反正就等到日出東山。你自己掂量着辦吧!時候不早了,我們吃了肉還要到林子裡找花花喝蜜玩兒,你回去吧!”
慕九昱在那老頭耳邊丟了這麼一句話,便邁着豪放的步子到火堆邊坐着吃肉喝酒。
等那老頭駐足思索後頭也不回的走了,他拍着混沌的後脊樑,笑得那叫一個狂.野奔放。
樹林深處,雲嬤嬤被司青兒拉着不放。
老頭是誰?
什麼時候定了終身的老相好?
明早他要是來求,您老去還是不去?
雲嬤嬤簡直被問得頭都不擡,最後實在熬受不住,便索性跺腳晃手的道:
“老奴不去!老奴要伺候您一輩子的!”
說是這麼說,雲嬤嬤那耷拉着不肯擡的眉眼,卻悄悄朝老頭離去的方向偷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