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棗,你,你還愣着看什麼看,還不把食盒帶出去扔了!廚司那邊的奴才是嫌命長嗎?王妃別生氣,奴婢這就去打斷他們的爪子……”
怒衝衝的蜜棗,說着便要往門外衝。
一旁貪婪吸鼻子的司青兒,好笑的擺擺手,並讓混沌將那丫頭拉住。
“今兒這一餐啊,咱們這裡先動筷。你們仨是最妥帖的,待會吃完就替本妃去監督樓下大廳裡的人:必須盯着他們一人一大碗吃下去,否則拖出去打板子。”
司青兒這話說得鄭重其事。
還沒出去就被拉回來的蜜棗,就聽得有些蒙。
不只是她,甜棗和混沌也是滿眼迷茫。
說好了大家都辛苦了,要賞一頓好飯來着,這怎麼說着說着,就成了懲罰了?
而且他們三個,還得挨頭陣?!
“王妃……”
混沌有點心疼自己女人,便試探着想求司青兒,讓他替甜棗受罰。
“不行。就一人一碗的吃,誰都不許推脫,更不許強搶!”
司青兒說着,便用手指敲敲手邊的食盒,示意甜棗趕緊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
賊臭賊臭的味道,隨着食盒裡的大碗被端出,瞬間堵住了除司青兒之外的其餘三人的呼吸。
當司青兒率先動手,對着那大碗裡的東西,便是狠狠一口……倆棗媽呀娘啊的就要來搶筷子奪碗。
司青兒難得吃個順口的,這到了嘴的美食,傻了纔會讓人搶了去!
眼看倆棗都往身邊撲,她揮袖便將碗筷一摟,嘴裡含含糊糊道:“去去去,別搶我的!你們又不是沒有自己的!”
她說完便趕緊又吃一大口,私心裡則等着看那三個,屏息捂嘴的不敢喘氣的傻蛋,待會要怎麼求她再來一碗。
桌邊,三個傻蛋,六目相對。
隨後整齊劃一的認命落座。
帶着忍辱負重的心情,和對司青兒甘願身先士卒的自罰之舉的敬仰,他們拿起筷子,開吃!
一口下去,急急匆匆,只覺得那東西又熱又燙。
第二口……口感似乎有點彈?
第三口……
蜜棗實在忍不住喘了一口氣,她內力不如邊上那倆,再不喘氣她要憋死了。
但也就是這麼深呼吸後的小小一口,她原本努力保守着的味蕾,就猛地往她腦子裡迸了一串火花。
“這個……這是……”
她試探着又吃了一口,細嚼慢嚥,仔細品味。
接着又喝了一口湯。
隨後她滿帶疑惑苦哈哈的臉上,就閃出了亮燦燦的貪婪。
“好吃吧?”
司青兒朝那丫頭會心一笑,抱着碗很怕被搶的小手手,就摟得更緊了。
開玩笑,耗費廚司畢生吃奶力氣,才湊齊的這一碗螺螄粉,倘若連眼前這仨古代土鱉都唬不住,那她這個現代來的資深吃貨,在這地界還有什麼可玩兒的?
呲溜呲溜的一根根米粉被吃下肚,甜棗和混沌的味蕾也沒撐多久。
尤其甜棗,要不是混沌在邊上她要臉,否則碗裡的湯汁都能舔乾淨。
……這是螺螄粉在錦陽縣第一次上桌見人。
幾日之後,九月三十,掛牌“明鬆醉”的臨湖酒樓的後廚房裡,陣陣臭氣,隨風飄灑。
因着臨湖大街上民居不多,所以一開始聞到這味道的人,都是到晌午才知道那奇怪味道的來處。
也不是有人尋着臭氣找上門,而是許多口裡攥着漂亮糖人的小孩子,都在傳唱着剛學會的幾句童謠。
“十月初一燒紙錠,悼念亡魂撒河燈,野鬼孤魂散不盡,一碗囉囉保安寧。”
脆生生的童音,響徹錦陽縣的大街小巷。
因着都是背會了童謠,才得了不要錢的漂亮糖人,所以那些聰明伶俐的小孩子,都得意的恨不得把糖人插祖宗牌位上,好好顯擺給家裡大人們看。
而那漂亮又厚實的糖人,畫得不是龍虎,更不是鳥雀俗物。
“這寫的是……明鬆醉?這什麼意思啊?”
“明鬆醉你都不知道,就是從前的臨湖飯莊啊!”
“那孩子們叨叨的囉囉又是什麼?”
“囉囉,不知道啊,沒聽人說過。”
一整天下來,如這般的對話,滿街可見。
直到快入夜時,有幾個專門給明鬆醉這邊送配菜送米糧的婦人,還沒回家就抱着懷裡的陶罐跟人解釋:
“囉囉就是那種聞着臭,吃起來香的米粉!明鬆湖家的掌櫃真是會做人,我們這些有來往的,都每人給了好大一罐子囉囉湯……”
她們抱着的囉囉湯,其實就是螺螄粉的濃縮湯料。
司青兒讓混沌白送濃縮湯料給這些人的同時,還另外給了每人好大一碗白胖胖的米粉,以及用小盒子裝着的據說是配菜的東西。
但是這麼臭的東西,雖然教了回家怎麼做怎麼吃,可……這麼臭的東西,誰腦子有毛病嗎?爲什麼要吃它!
答案很簡單,就是街巷孩童嘴裡說的:孤魂野鬼散不盡,一碗囉囉保平安。
太過少見的營銷方式,讓那些得了糖人的孩子,以及得了螺螄粉回家的婦人,都下巴朝天傲嬌又得意。
而許多聽着家裡孩子唱童謠的大人,以及聞着揮之不散的臭氣的老人,都暗暗的接受了一個訊息。
臭的人神共憤的東西,鬼自然也怕。
所以,冥陰節吃這個,說不定真是某個地方的傳統,只是他們這裡孤陋寡聞……
午夜之後,明鬆醉裡傳出的氣味更濃郁了。
周邊一些心思活絡的居民,輾轉反側,惦記吃一碗囉囉。
而且那味道他們聞了一天,原本是越聞越臭,可臭着臭着的,就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香香的?
亦臭亦香一整宿很快過去,次日清早天剛亮,明鬆醉門外就已經有人駐足觀望。
“時辰沒到呢!……還得再等等!……要不我也給您寫個牌牌?到時候您來了按牌牌進屋,不用跟旁人一樣等座兒排隊……”
皕伍和窮奇分別站在店門兩側,手裡寫牌子的動作很溜,嘴裡招攬食客的小話說得更溜。
一字一句全是司青兒事先教了的銷售話術,他們倆忙得後脊樑溼透,也不過是個照劇本演戲的傀儡人。
至於那些駐足觀望的,排隊的,領牌子的,十個裡有八個都是依吩咐來做道具人的內院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