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曲折小路,慕九昱提燈走在前面,司青兒抱着胳膊跟在後頭。
兩人誰也不說話,就這麼默默的走着。
沒一會兒,慕九昱便停下腳步,並很熟絡的把小燈掛在邊上。
直到這時,一邊走一邊悄悄揉胳膊的司青兒才發現,說是讓她出去透透氣的慕九昱,根本沒帶她出去,而是把她帶到了她之前曾失足掉落的那條暗河邊。
“大約從明日起,陸續有外人來探望咱們。如果你願意看熱鬧,就儘管看熱鬧解悶兒。不想搭理那些無聊的人,就在內室做你想做的事。尋常若是想吃什麼,想用什麼,不好意思跟本王說,就跟門口的奴才們說。還有衣裳首飾什麼的,箱子裡有你喜歡,儘管拿了用。若是沒有你想要的,就跟奴才們說,他們雖都是武人,心思或許粗苯,但是你說明白想要什麼,他們一定能給你找來……”
慕九昱站在小燈後頭輕聲說着,儘量讓自己語氣溫和,並清楚表達心意。
甜瓜大的小燈上,閃着拇指大的燭火,金閃閃的光芒,照着司青兒精緻好看的臉。
等他說完輕聲問:聽明白了嗎?明白了就點點頭。
然後溫然似笑的司青兒,就乖順的輕輕點頭,並欠身行禮,表達謝意。
見她沒有害怕,還面色挺正常,慕九昱暗暗鬆了好大一口氣,然後保持語氣,又道:“以後有本王在的地方,你就什麼都不用怕。本王永遠都會護着你。明白了嗎?”
司青兒再次點頭,行禮。
“本王不在的時候,會有最忠心的奴才守護在你身邊,遇到任何麻煩任何危險,都有他們擋着,你什麼都不用害怕。明白嗎?”
司青兒依然點頭,行禮。
她要守着之前瞎編的禁語令,所以不能說話。
除了點頭和行禮,也只能是點頭和行禮。
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慕九昱把心裡想說的就都說完了。
真是太順利了。
要不是覺得這個時間和地點都不太好,他真想一鼓作氣,把懷裡那個鐲子摸出來給司青兒戴上。
不過,他覺得心意已經表明,家傳的鐲子就不用着急戴,等將來回府重新辦婚宴時,當衆再給司青兒戴,才更能彰顯他對司青兒的重視。
“冷不冷?想回去就指指燈。想再待會就待會。”
他溫聲說完,便想解了自己的外袍給司青兒披着。
然而司青兒卻指指小燈,然後難得的微笑着,示意他可以走了。
老天!
這女人終於會笑了。
而且,她笑起來真的好美好好看。
“好。那咱們回去。”
瞬間也開心起來的慕九昱,伸手摘燈,然後繼續走在前面,替司青兒照路。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墓室,然後司青兒按着慕九昱的吩咐,獨自在內室梳洗更衣就寢。
司青兒睡下了,慕九昱便進來梳洗更衣鑽棺材。
難得的和諧,可喜可賀。
只是,睡在小牀上安心入夢的司青兒,可一點都不覺得慕九昱方纔是在對她表白。
她聰明伶俐的認爲,慕九昱這是敬畏她夢裡的菩薩,所以纔對她網開一面。
而且,她還隱隱覺得,只要有菩薩給她仗腰桿子,她脖子上的這個腦袋,應該是能保得住了。
一次愉快的雞同鴨講結束後,司螻蟻彷彿看到她的賤民人生開始變得好過了起來。
次日一早,她依然是不言不語繼續作畫。
本想磨蹭到出墓那日再畫完的菩薩像,現在看來也沒必要硬拖着了。
午餐之前,她就勾上最後一筆,然後回頭告訴慕九昱:“王爺,妾身已經把畫像畫好了。這就是妾身夢中的菩薩。”
“辛苦了。”
慕九昱溫和的一笑,然後伸手想摸摸畫像,快要碰到的時候,又把手縮回去了。
“……你覺得用什麼顏色來裝裱比較好?用紫檀色好不好?”
慕九昱對着畫像出神,喃喃的問了一句,然後才扭頭看司青兒。
已經不怕掉腦袋的司青兒,一見着自己能有被徵求意見的資格,哪裡會說不好的話。
當然是趕緊和顏悅色的誠懇點頭:“好啊好啊。妾也覺得紫檀色很好。”
“是嗎?那就用紫檀色。”
慕九昱像是忽然間心情好了很多,說完伸手招呼外面的人進來,就地量尺寸定顏色材質,要把那副一人高的畫像裝裱起來。
很快,鄧泓親自帶着鄧濱翻牆進了內室,一個手腳麻利的收拾筆墨,一個則小心翼翼的量着畫像的尺寸。
看着他們主僕都對畫像很是恭敬的樣子,司青兒暗戳戳的想,或許她可以試試藉着菩薩的光,把那些被吞了的財產要回來。
而就在這時,慕九昱語氣親切的道:“王妃送本王如此大禮,本王真不知要回贈王妃什麼才能表達謝意。不如,王妃自己說吧!想要什麼都行,本王絕沒有不答應的!”
“真的?”
司青兒激動得眼睛裡都要迸出小花花了!
正是趁熱打鐵的好時候,怎能顧左右而言他?
結果,當她興沖沖的說,別的什麼都不要,只要從前司氏給她的嫁妝和財產。
人家慕九昱想都不想的就搖頭擺手的道:“這算什麼謝禮?換一個別的吧!”
“……”
司青兒聞言,臉上甜膩的笑顏差點就垮了。
除了這個,那還要什麼?
要一個永遠不看腦袋的保證?
這種保證,就算慕九昱願意給,司青兒現在也不敢說了。
都是混過社會的場面人,司青兒一看慕九昱方纔那個表情就懂了。
這位爺敬畏菩薩是真心的,貪財好物肯定也是真心的。
所以,她那些財產算是連菩薩出面都沒用,人家慕九昱根本不打算還了。
“妾身不過是隨便說着玩的,王爺可別當真。妾是王爺的人,莫說爲王爺做畫,就是爲王爺肝腦塗地,也是應當應份的事。”
司青兒說着,對着慕九昱翩翩然側了一禮,然後就很“識相”的幫着收拾筆墨去了。
正在涮筆的鄧泓,見他家主子爺竟然就這麼欣欣然的接受了王妃的謙讓,一點都不打算再開口。
腔子裡那顆快急死了的太監心,頓時就揣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