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回??前路環幽曲,向我解因由(下)
我既沒有辦法告訴曲靈發生了什麼,也不好當着曲靈的面開口和那白衣女子交談。情急之下我想了一個最乾脆的辦法,那就是帶着曲靈跟着那白衣女子走,反正曲靈什麼也看不見。?“沒關係,我揹你走,這樣更方便,小心頭上……算了,你看不見,我小心點吧。”不等曲靈答應,我已經把她背了起來,跟在白衣女子的身形後面大踏步走向溶洞的另一側。這不是我們來的那條路,但曲靈此時不分東西南北,她嚇着了,只有老老實實的趴在我背上。
照說在黑暗神秘的溶洞中,見到這麼一個不知來歷的白衣女子,而且是接近於鬼神的存在,正常情況下一個人不會隨着她走的。但我還是跟着她去了,一來我大概知道她的身份,她還有求於我。二來我一見到她,就能感覺到她對我並沒有威脅,她的真身鎖在潛龍淵下,現在出現的不過是個虛影而已。三來我進洞的目的是救人,這女子知道丁丁在哪裡。
這條路真不短,山洞曲折,怪石遍佈,有的地方很開闊,簡直可以跑汽車,有的地方很窄,彎着腰才能過去。我一路走一路還得小心背上背的曲靈,別把她給碰着了。曲靈在我背上還不住的問:“石野,你真了不起!這樣你居然也看得見,小心點,這洞裡不好走,注意腳下。……這是你的特殊能力嗎?……你還有什麼別的能力?……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
女人一羅嗦起來真沒辦法,總不能堵上她們的嘴。聽得出來曲靈什麼都看不見所以很緊張,藉着不斷的說話想使自己儘量平靜,我有一句沒一句的哼哈兩聲,一直注意着眼前的白衣女子。走着走着,發現地勢向下了,遠遠的洞『穴』似乎到了盡頭,出現了一個很寬敞的裂隙,在這個山洞裂隙的中央,有一根合抱的石柱從上到下兩端都沒入山中。走到近前一看,腳下是一片不高的斷崖,崖下居然是緩緩流淌的地下河,石柱立在河中,讓人聯想起孫悟空的定海神針。
白衣女子在地下河的另一側向我招手,定睛一看,那邊貼着巖壁還有一條可以落腳的小路,離這邊大概有四、五米遠。我一縱身跳了過去,曲靈趕忙在我背上說道:“不要走這麼急,小心摔倒,我怎麼聽見水聲了?是不是回到有人寫字的大廳了?”
“快了快了,你不用擔心我。”我一邊答着話,一邊快步沿着這條小道向前走,走了幾步,山壁上又出現一個洞口,白衣女子拐進這個洞口,我也跟了進去。這個龍泉洞,真是洞中有洞,複雜的很。這一段溶洞初始很狹窄,越走越寬敞,漸漸的走到一片很大的空間裡,又聽見了水聲。
“到了,有個小孩就在河邊。他從這裡摔下去,受傷了。我的真身被鎖在潛龍淵,沒有辦法救他出去,只好儘量施法讓他一直睡着,等人來救他。如果再過幾天還不來人,這孩子就危險了。”白衣女子終於站住腳步說話了。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面前有一條小溪流淌。這地下河來無影去無蹤,在溶洞中時斷時續,現在在此橫着流過。水並不深,大概只有齊膝的深淺,能看清河底的鵝卵石。由於長年的水流切割,河岸兩邊的岩石很高,比河牀高出一人多左右,走到這裡一不小心確實容易摔下去。
小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側躺着一個小男孩,大約六、七歲年紀,在他不遠處的水流中,還落着一個手電筒。這小孩夠淘的,拿着一個手電筒空手能跑這麼遠,也不知道這一路他是怎麼過來的?看來是在這裡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傷了,手電筒也掉到小河裡滅掉了。
“曲靈,我先放你下來,你就坐在這裡千萬不要動。我看見一個小孩在那邊暈倒了,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丁丁。告訴我,丁丁是不是穿着一件胸口有兔子圖案的背心?”
“對,對對,那就是丁丁!你怎麼找到丁丁了?難道你走錯路了?先救人。”
我沒有理會曲靈說什麼,放下她,走到小溪邊。丁丁的樣子似乎是昏『迷』不醒,我試了試他的鼻息,還好呼吸很穩定,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小孩明顯是哭過,臉上還有『亂』七八糟的淚痕,我看他的一條腿好像是摔傷了,我又伸手檢查了一下,小腿骨折。
我將他抱了起來,回到曲靈的身邊,對曲靈說:“丁丁我找到了,他沒有生命危險,但小腿骨折了,需要趕緊送醫院。……就在我懷裡你『摸』一『摸』,他現在昏『迷』不醒,……我抱着他,你還在我背上待着,我們回去了。不要擔心,我記得來路,很快就可以出去。”
我背了個大的,單手抱了個小的,正準備回頭往來路走,白衣女子卻叫住了我:“石真人,不必回頭,前面有捷徑,你跟我來。”只見她越過小溪,向另一側走去。
往前走,山洞漸窄,又變成一條曲折的甬道,這次走了還不到二百米,面前突然開朗,居然回到了來時的地方——那處有徐霞客題字的大廳。回頭看我們出來的洞口,就是我們進來時看見的大廳右側的那個洞口,轉了一圈又回到這個地方,這麼走確實近多了。看來這小孩在洞中並沒有跑多遠,他先進到這個大廳,又從右側洞口進去不遠就摔傷了。我和曲靈找錯了路,但山中的洞『穴』是彼此相連的。
白衣女子就送我到此,停在半空說道:“石真人,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往前走沒有岔路,你快帶着兩個人出去。我會在此等你的,希望你儘快回來找我,只要敲響那座石鍾,我就知道有人找。”
我衝她點了點頭算是答謝,轉身向外走去,當遠遠的看見洞口的亮光時,曲靈發出了一聲歡呼。出了洞口,覺得外面的陽光格外的明亮。曲靈從我背上下來,檢查了一下丁丁的情況,見他生命無憂,還是擔憂的問道:“他怎麼一直昏『迷』不醒?”
“沒事的,只不過是在洞中待了三天連驚帶嚇虛脫了,明天就會醒的,我敢跟你保證。我們還是快回青泉鎮吧。”
曲靈本想自己走,可是她一隻腳扭傷了在山中不方便,我還是揹着她算了。把外衣脫下來將這孩子的身體包住系在胸前,背上揹着曲靈這麼個大姑娘,穿過白莽山,在黃昏時,遠遠看見了山下的青泉鎮。
“石野,你太辛苦了,還是把我放下來吧,叫熟人看見了太不好意思了!”
不用她說不好意思,我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大熱天揹着個大姑娘走了這麼長的路,雖然我沒出什麼汗,可是她卻出了一身汗。我覺得她身上熱乎乎的,香汗淋漓,胸前那兩團有彈『性』的軟肉還不斷的在我後背上按摩。我可以控制自己儘量不去『亂』想,但我發現曲靈的呼吸聲已經很『亂』了,還是早點放下的好。我將曲靈放了下來,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她,沒有回她姐姐家,直接去了鎮上的衛生所。她姐姐、姐夫聞訊趕來後,見孩子得救,對我是千恩萬謝。曲靈一定要留我在她姐姐家休息,而我推說有事想立刻就走。後來實在沒辦法,我使出了殺手鐗——我告訴她我是來執行任務的。她這纔沒有留我。
……
當我再回龍泉洞中的時候,已經是這天夜裡。我用手拍響石鍾,白衣女子的身形又出現在我面前。
“現在已經沒有外人,你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白衣女子:“石真人應該已猜到我是誰了。”
“是的,你就是去年我在鯉橋圩見過的那條白龍。你怎麼會變成一個女子的形像?”
白衣女子:“其實我們見過兩次。去年公子在昭亭山背誦天書‘化形篇’,當時石真人守門,我曾在天上偷聽。說起來是我有錯在先,希望公子和石真人能夠原諒。聽聞化形篇,我領悟了變化形體之道。化龍昇天未成之後,我就化成了人形,本來我還可以化成人身,可惜我的真身被鎖,沒有辦法脫困而出。”
“你找我,是想讓我求風君子放了你嗎?”
白衣女子:“風君子是誰?”
“就是將你鎖在潛龍淵的那個人啊?”
白衣女子:“他的名子不是叫公子嗎?”
我笑了,我這纔想起來我不是在和一個真正的人在說話,她是白龍,就算化身成女子也是龍女。龍女好像不太懂人間的事情,她大概聽過綠雪稱呼風君子公子,就以爲他姓公名子。我笑着說道:“風君子就是你所說的公子,你是想求他放了你嗎?其實是他要我來的,他要我問你有什麼要求,如果能做到就滿足你。”
白衣女子:“我確實有個要求,希望石真人替我轉告。”
“你說出來,我自會轉告。”
白衣女子:“我沒有名子,希望你替我請求公子賜予名號。”
“你的意思是說——讓他給你起個名子?而不是讓他放了你?”
白衣女子點點頭:“是的,我就這麼一個要求。希望石真人一定成全!”
“這,就這麼簡單?我想這沒有問題,我現在就替風君子答應你。你怎麼會沒有名子呢?你能告訴我你的身世來歷嗎?這世上真有龍,龍是怎麼回事?”
白衣女子見我這麼痛快的答應下來,面『露』喜『色』,隨即不再對我隱瞞什麼,告訴了我她的故事。她本是潛龍淵中八百年前被人放生的一條銀絲魚。此地山川靈秀,潛龍淵與龍泉洞都是修行福地,她有幸感悟機緣以水族之身修行,你可以把她理解爲一隻銀絲魚精。做爲人來說,修行恐怕最終是成仙成佛吧?那麼對於鱗甲水族來說,修行的境界就是化龍昇天。以她的修爲還遠遠達不到這個境界,至少還要再過二百年。
然而巧合的是,她在去年偷聽風君子背誦天書“化形篇”,居然學會了變化之道,提前成了氣候,所以纔有了後來青漪江大水一事。這場大水是風君子自己惹出來的,白龍又讓他給鎖回去了,真是先因後果毫釐不爽。聽到這裡我也隱約覺得風君子恐怕真的對不起她,而她這麼簡單的要求,我一定要求風君子答應她,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
“這小魚兒倒是挺精明的,什麼別的要求都不提,單單請我賜名。”風君子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
他聽說我去白莽山去找白龍了,第二天就主動找到綠雪茗間問我這件事情,我將過程詳細告訴他,也包括曲靈的事情。風君子聽完之後回答的並不是很乾脆,而是在那裡沉思起來。
“不就是起個名子嗎?對於你來說是舉手之勞,你就給她起一個好聽的名子,……答應了吧。”
風君子轉頭盯着我:“石野,你知道賜名的意義嗎?不知道是不是?沒關係,隨便說。”
“父母給孩子起名子,主人給寵物起名子,業主給物產起名子,那是父母或主人的纔會做的事。”
風君子:“說的對呀!賜生者,賜養者,賜成者,纔可以賜名,這不像隨便起個外號那麼簡單。對於修行人來說,名號不是隨便起的,往往都是師父賜的。白龍求我賜名,不是要認我爲主就是要拜我爲師,所以我才說她精明。”
“那她爲什麼不乾脆求你放了她。”
風君子:“如果她想做一條龍,我就要收她爲護法侍者,如果她想做一個人,我就要收她爲弟子。不論怎麼樣,我還好意思把她鎖在潛龍淵嗎?必然會放了她,這根本就不用求。在她看來,拜一個會背誦天書的仙人爲師,當然要比她獨自修行化龍要強多了!不要忘了,她不過是一條通靈的銀絲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