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回 入魔惑財色,走火衝夾脊
雖然明知道湯氏父子看不見我,也聽不見我和風君子說話,但這樣明目張膽的登堂入室我還是覺得十分不習慣。我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在風君子身側的沙發上坐下。客廳裡有一張長沙發,兩側分別放了兩張單人沙發,圍着一個茶几。風君子和湯勁面對面的坐在單人沙發上面,而湯局長坐在長沙發靠近湯勁的那一側,我則坐在了湯局長的旁邊。
“風君子,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說不想捲入因果事端嗎?”
風君子:“我回家後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想躲也躲不了,既然捲進來了,索性就管到底。藏着掖着也不是個辦法,修真人的神通總得有個用處,否則還不如不修煉了。”
這小子終於想明白了,我又問他:“剛纔他們倆的話你都聽見了嗎?這一對父子設計想害柳老師。這個湯局長我曾經見過,在夢裡面,依依的回憶中……”
風君子:“我來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的。你知道柳老師和柳依依是什麼關係嗎?柳依依是柳老師的本家姐妹,她們都是一家人。”
柳依依和柳老師是一家人,這在白天風君子已經說過,到了夢中風君子才和我詳細講了這兩人這間的淵源:柳家在解放前是蕪城當地的名門旺族。柳依依的父親叫柳子規,也就是二十年前的柳校長。柳校長的爺爺柳明功曾經是蕪城市有名的富紳,這位柳公有兩個兒子,其中老大是柳子規的父親也就是柳依依的爺爺,而老二是柳老師的爺爺。柳明功老爺子去世的時候,將家產分爲兩分,大公子二公子各得其半。
大公子治家嚴謹,有其父風範,有一個兒子就是柳子規自幼聰明好學,成年之後出國留洋。在當時那個年代,要想出國留洋只有大富之家才供得起。而小公子從小倍受祖母溺愛,養成一身紈絝子弟的習性,喜歡吃喝嫖賭,十幾年下來把祖產都敗光了,時常需要大哥的接濟才能過日子。這兄弟倆的故事成了蕪城市茶餘飯後的談資,連當時的大人教育小孩時都要拿柳氏兄弟舉例,告訴後輩做人要學老大不能學老二。
然而風水輪流轉。解放後五十年代劃成份,老大劃成了大地主、資本家,而老二是貧農。後來在六十年代,資本家家庭出身的柳子規遭遇多次批鬥,最終喪命,妻女也含恨而終,大公子一脈就此斷絕。而老二一家因爲貧農身份躲過動盪。如今這二公子早已去世,留下一子,就是柳菲兒柳老師的父親。柳老師的家庭在如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背景,大學一畢業就能夠到蕪城中學任教,多少還是因爲當年柳校長的影響,市教育局特意開了綠燈。
聽風君子講了柳家的歷史,我心中的疑惑更多了,我問道:“那麼這湯氏父子爲什麼要設計對付柳老師呢?好像不是僅僅因爲這個湯勁想追柳老師那麼簡單吧?”
風君子在沙發上用手一指那兩人:“想知道嗎?聽他們自己說——”
我剛纔只顧着聽風君子講話,沒注意湯家父子在那邊說什麼,風君子手指的時候,正好聽見湯勁說道:“爸,你確定你看見當年那個人了嗎?都這麼多年了,會不會認錯?”
湯局長:“絕對不會認錯,就是他,沒想到他是一個出家的道士,二十多年了模樣一點都沒變,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湯勁:“爸,究竟是怎麼回事?當年的事情你從來都沒跟我說清楚。”
湯局長:“那時候你剛剛出生沒多久,怎麼可能記得這些事情。現在也該對你說清楚了。二十年前的時候我是蕪城中學的戰鬥隊隊長,什麼是戰鬥隊你們這些年輕人恐怕就不知道了……。有一天有一個人來找我,讓我幫他找柳校長家裡的兩件東西,事成之後會給我重金酬謝……”
聽到這裡湯勁忍不住問道:“什麼東西?他給你多少錢?”
湯局長:“那個年代的人哪有太多錢,但是那人給我的不是人民幣,而是黃金!黃金吶,這一輩子也沒見過那麼多黃金,整整一包袱金條。”湯局長用手比劃了一下,大約一個足球那麼大小的空間,然後又接着說道:“那人說只要得手,會給我比這再多三倍的黃金……,他要找的東西是一柄黑色的如意和一件紫色的古衣。”
湯勁又插嘴:“柳校長家裡怎麼會有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湯局長:“柳子規是世家子弟,祖上多少輩都是蕪城市的名門旺族,家中收藏着珍稀古玩、珠寶字畫不少。那人所說的東西,也許就是柳家的家傳古董……後來我和何卓秀,也就是現在的蕪城中學的何校長,我們兩個人想辦法……整倒了柳校長。但是抄家的時候,只發現了一些字畫、古書,並沒有發現那人想要的東西。”
湯勁:“當年抄柳校長家的時候都找不到,難道現在柳菲兒知道嗎?”
湯局長:“抄家的時候我也奇怪,柳校長家不可能只有這麼點東西,家傳的古玩都哪裡去了?直到十幾年後我才聽說,柳校長還有一位堂叔住在蕪城鄉下。柳校長大概也知道自己身家即將不保,將祖上傳下來的珍貴古董都交給了他的堂叔。他的堂叔有一個兒子,而這個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就是現在的柳菲兒,要找東西應該從她下手……”
湯勁:“都這麼多年了,爲什麼現在想起來告訴我這些?”
湯局長:“上個月省教育廳來人考查工作,我陪他們到青漪湖旅遊,在齊賢觀找道士算命的時候我看見了齊賢觀的觀主,而這個觀主就是當年找我的那個人。我當時看見他了,他沒看見我,所以我又想起了這件事。”
湯勁:“爸,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怎麼還念念不忘呢,就算那個道士就是當年找你的人,那麼現在他還會用黃金來換柳家的東西嗎?”
湯局長一皺眉,用不滿的語氣說道:“湯勁,你怎麼不動腦筋想一想?好東西永遠是好東西,那兩件東西一定是珍貴的古董,就算不給那個道士,拿到別的地方去也會非常值錢。再說了,柳家的東西肯定不止這麼兩件,幾百年的世代家傳肯定還有不少,僅僅兩件就這麼值錢,那都加起來豈不是一大筆?柳家只有一個女兒,只要你把柳菲兒搞到手,東西將來不都是你的了?而且,我看你早就對那個柳菲兒有意思了!”
湯勁聞言用手揉了揉胸口,用怪怪的語氣說道:“想到那個柳菲兒我心裡就癢癢的,狠不得馬上……,這可是財色雙收……。”
聽到這裡我已經大概明白了,柳家的遭遇竟然包含着一個貫穿二十年的陰謀。面對着湯氏父子這兩個貪財好色之徒,我恨的牙根都癢癢的。風君子看出了我的心思,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石野,你現在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吧?世事的複雜超出了你的想像,不是那麼好管的。”
我默然良久,只說了一句:“風君子,我們該怎麼辦?”
風君子:“怎麼辦?不要忘了你是什麼人,你只是山村裡來的一箇中學生,這些事情你一件也管不了。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你在想你已經學了道法,有了神通過人之處,或許可以當一回英雄。可是憑你現在的道法修爲,你還什麼都不是!你知道那個齊賢觀的觀主嗎?我見過,他也是修真人,論修爲比你強的太多了。”
“那我應該——”
風君子打斷我的話:“當務之急,管好你自己的事。我教你的丹道你要抓緊時間修煉了,如果這段時間你能有所突破,說不定還能幫上忙。否則的話,你着急也沒有用處。”
“那麼柳老師——”
風君子又打斷我的話,看那架勢就是不想讓我開口:“這父子倆從計劃到陰謀得逞,恐怕還需要時間。柳老師現在處境雖然不妙,但暫時還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你放心,我會盯着的。要不然,到時候你就去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柳老師,她信不信我們也沒辦法。實在不行,可以帶她去見柳依依……”
“風君子,既然我不行,那你呢?你爲什麼不——”
“石野,你就別說了。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和你一樣不過是個中學生而已,論年紀我還比你小三歲呢!我只是你修真的引路人,對這件事情也只是一個旁觀者。我參與其中只是讓你瞭解事情的始末。這是他們的恩怨,既然你捲進來了,也就是你的緣法。各人的緣法要個人去解決,我可以幫你,但不能直接插手!”
……
世上最難受之事是什麼?那是明明有一個陰謀就擺在你面前,前因後果你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卻沒辦法去揭露它。有一個我關心的人即將受到傷害,而我卻束手無策。當然我心中還有一點希望,那就是風君子。風君子嘴上說不能直接插手,但是我跟這小子接觸的久了,發現他雖然小小年紀,但卻頗有心機。他不會無緣無故的介入這件事情的,他心裡也許已經想到了什麼辦法,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風君子叫我這段時間只管修煉丹道,應該是有用意的。他說到時候我也許能幫上忙,什麼忙呢?不管了,反正好好修煉就是了。於是我又恢復了上個學期時的修行生活。清晨去體育場陪高老爺子練拳,子午打坐修煉“火候爐鼎”,晚上在韓姐的麪館幫忙,偶爾有時間去鳳凰橋頭陪張先生聊天。
俗話說欲速則不達,丹道修煉是急不得的,而我當時心情卻很急,想着早一天能夠有所突破。在丹術中,用意過重就是“走火”的先兆,可惜我當時不懂。咻咻自從我受傷之後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很長時間都不見了。這樣也好,我子午打坐的時候也沒有它打擾了。
“火候爐鼎”的功夫,講究在一陽生境界中,引丹田真元匯入命門,命門中氣機自動沿督脈上行。古來“通督”有三關之說,這三關指的是尾閭關、夾脊關、玉枕關。這第一關尾閭好過,第三關玉枕(後腦)最難,而我恰恰卡在了第二關夾脊關(兩肩胛骨下沿中間正中的位置)。
連續幾天以來,我在靜坐中丹田熱流回轉,一陽生髮動,這股熱流過海底,穿尾閭,匯入命門(後腰正中正對肚臍的位置)。精元到此,靜坐中只覺得雙腎微微發緊,“真氣”鼓動,沿着督脈節節上行。開始的時候都很順利,可是真氣運行到夾脊位置,卻像被什麼東西擋住了,再也無法上行。若僅僅是真氣不行也就罷了,可丹田仍然激盪,夾脊處阻塞之感越來越強烈。這幾天靜坐之後,平日裡就覺得胸悶難受,背胛痠痛。其實我不知道,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因爲我心意過重,有意無意的用意念引導真氣上行;二是我前一段時間胸部受過內傷,雖然看起來已經好了可仍然有隱患。
我並不知道這是“走火”的徵兆,雖然想問風君子,可是風君子說過平時不要在現實中談論有關修煉的任何問題,有什麼問題到夢中再說。這幾天也不知道風君子在忙什麼,白天來去匆匆,晚上也沒有在夢裡見過他。說來也巧,風君子雖然沒有注意到我的情況,但是另一個人注意到了。這個人就是我們班的另一大“騖人”尚雲飛。
那是一天晚上,已經快十點鐘了。同學們基本上都已經回到宿舍。我在宿舍門外,被早已等在那裡的尚雲飛攔住了。自從上次尚雲飛教我“七支坐法”與“止心隨息”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問過我有關修煉的事情了。我還記得很久以前,在我曾經昏昏欲睡半夢半醒之間,聽見過他和風君子的一段談話,當時風君子叫他不要插手我修道的事情。雲飛當時答應了,但後來他還是插手了。這次雲飛又主動來找我,不知道又是爲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