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迴文章千古事寒窗十年期(下)
208回??文章千古事,寒窗十年期(下)
他可真會打蛇隨棍上,竟然現在就想着去東崑崙佔地盤,我斷然搖頭道:“不可以『亂』來!”
周春:“那石盟主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知道東崑崙有修行三大戒,而西崑崙近年有人行走之時,諸般戒律皆破,此萬萬不能容。”
周春:“那你的意思就是要我們儘量守你們定下的規矩?”
“不是儘量守,而是必須守,如有違反,天下共誅之!不是我東崑崙同道共誅之,而是東西兩崑崙同道共誅之!”我終於說出了立新規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兩崑崙共誅之。
如果不立下這個規矩,有人在人世間擾『亂』紅塵,又跑到崑崙仙境躲起來,我拿他還真沒辦法。我不能僅依靠東崑崙的力量跑到崑崙仙境追殺,那樣名不正言不順,還容易引起更大規模的衝突。這需要西崑崙各大門派和一衆散修都點頭才行,將來出現這樣的情況處置時才無話可說。說的通俗一點,就是外國鬼子跑到中國來『亂』搞,搞完了拍屁股走了,還沒地方抓去,就算追到地方還不認帳——這樣萬萬不行!
周春一皺眉頭:“這是紅塵中的事,你卻想把規矩立到了崑崙仙境中?西崑崙中若有人在人世間違戒,你們東崑崙儘可出手處置,但要我西崑崙同道在仙境中一同出手,是不是沒有必要?”
“很有必要!紅塵戒律不在於戒律本身,而在於行走紅塵的護道尊嚴,人人有自覺之責。”
周春:“既然石盟主想把規矩立到了西崑崙,要約束兩崑崙衆人。那你等行走崑崙仙境,我是不是也可以立個規矩,約束東西兩崑崙之人?”
我笑了:“當然可以!只要合理合度,衆人公斷而從。如果你有想法,現在就可以說出來。”
周春:“那我要招集仙境同道從長計議才行。但我現在可以告訴石盟主,仙境中人久未涉足人世,想法與你不一樣,定出來的新規你未必能同意。”
“同意不同意,你拿出來試試,如果能定下新約就相安無事。如果談不成,你們也不必去東崑崙,本就不是我請你們來。”
周春:“那石盟主你看我們何時再議?屆時恐怕要廣招兩崑崙衆人共商。”
何時再議?如果真到了那時候談不攏,恐怕情況又與正一祖師千年前招集的正一三山會類似。我正在思索,卻聽風君子和守正真人說話——
風君子:“守正師兄,依你看,石野什麼時候能鬥法勝過周春?”
守正真人:“周春也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鬥法取勝有各種機緣相合,不是那麼簡單能斷定的。況且就算石野修爲更進,那周春的修爲就停止不前了嗎?”
風君子:“如此說來很多年都沒希望嗎?”
守正真人:“那也未必,石野這孩子福緣甚厚,修行之精進天下少有,總之除了七葉我還沒見過能超過他的。”
風君子:“怎麼除了七葉就沒有人?我呢?”
守正真人:“你是人嗎?”
風君子:“不跟你扯這個,你倒底什麼意思?”
守正真人:“丹道境界越往後突破越難,保守估計,石野能夠修成化身當有十年時間。”
風君子:“就算化身五五也未必贏得了周春,那老東西修行了多少年?在昭亭山上你可是看見過他三頭六臂的神通。”
守正真人:“如果是七葉來,手持呈風節絕對可以與周春一戰而定。至於石野嘛,有另外一個辦法,只要他修成化身,絕對不會輸。”
風君子:“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麼餿點子快說!”
守正真人:“周春在昭亭山上化出三頭六臂,再有十年石野也可以。他只要化身爲三,分別手持正一三寶,別說周春,恐怕你碰見了也得躲遠點。”
風君子呵呵笑:“這主意不錯呀!你老人家當年考舉人的時候是不是也做過弊?”
奇妙的是,這兩人就站在我身側根本動也沒動,也沒有在說話。我聽在耳中就明白了,這是耳神通境界的一種——無語觀音。他們說話不是用神念傳來,就是讓我在耳中聽到,不論我本人有沒有神通。而我聽見的就是明明白白兩人的笑談,可其它人聽不見。世上神通有很多種,比如佛門談眼神通,就有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等。丹道不談這些枝節,順其自然而已,各種神通在於修爲境界和運用巧妙。
我的耳神通初學自風君子,後又學自法源禪師,再到正一三山會上更進一層。從能聽極遠到極近,又得到過耳能詳的聲聞成就,後來領悟了聲聞知慧與妙語殊勝。今日莫名聽他倆一席笑談,突然又領悟了耳神通中“無語觀音”的境界。其實談耳神通,層層往上的境界分別是:諦聽、聲聞、妙趣、觀音。只是丹道修行並不刻意講究,巧妙自己領悟,師傳並不偏重於神通。
老『奸』巨滑和小『奸』更滑在身旁看似閒聊般的神通談話,等於在給我支招。兩崑崙立約之事急不得,更不可能在今天就談定,至少要等到我本人能夠鬥過周春之後。他們建議是十年,爲什麼要這麼長時間?
今日拿下鐘氏兄弟,藉機奪了仙府,也篡了萬法宗的宗門傳承,這些事做的有理有節別人說不了什麼。但藉此機會與西崑崙立約,就有上門相『逼』之意,西崑崙衆人不可能心服口服。立約不能強『逼』,而要讓衆人自覺,需要有一個時間讓所有人都好好想一想其中的道理所在。還有一個關鍵問題,那就是兩崑崙都可能提出來新約的內容,而西崑崙的核心目的就是想行走東崑崙,所受的約束越少越好。立約之時如有衝突,恐怕避免不了我與周春之間的衝突——誰說了算?
像我和周春這種人之間,誰也不會隨誰的心意而變,就像當年的風君子和七葉,論道無果終究還是難免一場鬥法。鬥法勝負對彼此的心志並無影響,影響的卻是其它人,事情有時就是這麼無奈。如果我不是周春的對手,恐怕也成就不了一代神君的功業,就更不能談相安兩崑崙於人世間。我寧願到最後的爭鬥只發生在我與周春之間,而不願意見到東、西兩崑崙修行人起更大規模的衝突。
守正真人與風君子說話給我聽,我在邊聽邊想,那邊周春仍然在侃侃而談:“石盟主,你我都是修行高人,此生求索大道天機。若糾纏於紅塵爲念,處處羈絆而離本心,恐未必有所真得!……高人行走紅塵逍遙自在,或點化衆生,但終究不能爲衆生所累。這個道理仙境中人人皆知,恐你所欲立之約非我所欲立之約。”
我笑答道:“周宗主口才不錯,說的挺好!點化衆生,也只渡有緣人,頑石點不了頭你也不必勉強。你我在紅塵中知世間相,知如何悟、如何歷、如何離,不必矯意清高自以爲太上,此非真太上。……遊戲紅塵,點頑石爲金玉,偶爾爲之無傷大雅也沒人會真的計較,同道一笑而已。但若像鍾大先生或你弟子周如青那般行止,必誅之。非我欲誅之,應由你首當其責誅之!”
周春臉『色』一沉:“此是特例,我就不和你分辯了。但行走紅塵又何必爲紅塵所累?在於所得!”
“你只在乎有所得,卻忘了根本在於有求於紅塵。你我不能空談超脫,有求於紅塵就不能禍害擾『亂』於紅塵。其實說起來我們都來自於紅塵,千年之前西崑崙衆人也是如此,怎可以『亂』我等出身的根本呢?”
周春:“看來你我是誰也說服不了誰了?只有來日一番論法而定了!”
我笑了:“周宗主,你沒發現只有我們兩個人在說話,其它人都在思考嗎?此事千古文章,怎麼可能輕言而定,我們大家都需要好好想一想。……俗話說十年寒窗用盡,千古文章方成,立新約之會,就在十年之後如何?”
周春沉『吟』半晌:“十年之約,我同意。”
我又向周圍看了一圈,問道:“諸位西崑崙的同道以爲如何?”
陶然客想了想也點頭:“既然倉促難決,等十年又有什麼關係?反正西崑崙已經等了一千二百年。”
羽靈有些發愣的說道:“十年,這麼久嗎?”
我瞄了風君子一(色色小說?都市小說眼,向羽靈施了一禮:“羽靈掌門,等會我還有事想單獨向您請教。”
羽靈沒有吱聲,風君子小聲嘟囔一句:“你想的倒挺周到!”
眼見這個話題暫時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了,我笑了笑又道:“今日定下十年之約,那麼周宗主你定個地點好不好?”
周春:“地點就在此處,此處雖是西崑崙,但仙府已被你們所得。”
“那麼這十年之中,西崑崙衆同道暫時就不要行走東崑崙。依茫碭山賭約,東崑崙衆人是可以行走西崑崙的,周宗主有什麼意見?”
我只許自己人來,卻不許他們人去,聽上去有點不講道理。但是誰叫我贏了賭約呢,如果還退步的話就顯的自己軟弱了。周春面無表情的答道:“只要勿起爭執,不再無端挑釁,我沒有意見。”
“那麼就沒有別的事了,請問這幾名萬法宗敗類如何處置?”
風君子突然說話了:“鍾二、鍾三兩人修爲境界仍在,但一身神通被我削去。他們仍可修行,可是除非飛昇成仙或了悟前非,否則此生不能再用神通。……這三名弟子,被我廢了修爲散去一身功力,我這人脾氣不好,下手重了些,誰叫他們拜錯了師父?不過根器未損,還可以從頭開始修行,能夠避免以前所走的彎路錯路也算再結福緣。我的弟子崑山子目前情況也是如此,如此也不算不公平。……人在這裡,我就不管了,你們處置吧!”
風君子話說的輕巧,他不管了讓我們處置?其實他自己早就處置過了!他對鍾二、鍾三的懲罰很有意思——他們以前是怎麼欺負人的,就讓他們變成曾經受欺負的那種人,這是風君子一慣的風格。至於那三個徒弟也夠倒黴的,本來應該是門中修爲最高的弟子,估計在萬法宗也是囂張慣了,現在突然變成了修爲最低的,如果他們還願意留在萬法宗的話。
周春畢竟有西崑崙領袖的氣度,並沒有繼續和風君子計較,朗聲道:“鍾氏兄弟舉止乖張殘害仙境同道,鍾大已死,鍾二、鍾三也自食其禍。這兩人就放之江湖,自生自滅爲散人去吧。至於鍾鎮等三名弟子,如欲留在萬法宗中繼續修行則可留下,由陶然客道友率一衆散修高人照看仙府暫理宗門。石盟主你認爲這樣可以嗎?”
“很好很好,周宗主處事果然公斷!如今萬法宗之事已經了結,十年之約也立,是兩崑崙美事。在此敬諸位同道一杯薄酒,以謝盛情,飲完這杯酒我等就該告辭了!也許十年後纔可再見。”說話時我往旁邊一伸手,風君子將腰間的雪葫蘆遞給了我。我拔開了塞子,整個天空都瀰漫出一片誘人的酒香。
“人間如此佳釀,崑崙仙境從未曾見!……真是不好意思,你們遠來是客,還要用你們的美酒來招待。……萬法宗仙府中有瓊杯嗎?兒郎們快拿來!”陶然客聞見酒香就讚歎道。
此時我們已經落下雲端,站在萬法宗仙府門前的廣場平臺上。那邊萬法宗弟子見換了領導,早有識趣的去仙府中取來一套玲瓏剔透的瓊玉杯,給在場的高人每人一杯。好漂亮的杯子呀!純白中帶着似青似黃的光澤沒有一點雜質,握在手中有溫寒兩氣交錯,竟能隨杯中酒『性』而變,更添三分滋味!仙府中的東西真是了不得,我在東崑崙開酒樓這麼久就沒看見過這麼好的酒杯。
我手持雪葫蘆給每人斟滿一杯酒,酒香四溢滿山皆聞,交談中才知道,萬法宗仙府所在的這座山就叫作聞醉山。風君子雪葫蘆裡的酒絕不是一般的酒,但卻沒想到是如此仙釀,這酒聞上去竟然十分熟悉。靠!這是我家的酒,是紫英取蕪城酒廠古窖裡的原漿並以黃芽丹調製,窖藏在梅花聖鏡的美酒。是我準備在三夢宗開宗典禮時用來待客的,風君子怎麼知道了還偷出來了?
一杯飲盡,向衆人告辭,我對陶然客道:“這一套瓊玉杯我很喜歡,可以拿走嗎?”
陶然客:“仙府是崑山子的,東西石盟主儘管拿去,聞醉山仙府中共有九九八十一隻瓊玉杯,你都攜去待客用好了。”
我收起了瓊玉杯,向羽靈道:“羽靈掌門,可否隨我到東崑崙暫走一趟?我有事相求,時間不長,不日即可迴轉。”
我找羽靈有什麼事?還不是風君子的事!首先要把風君子送回茫碭山,再找一個人向他解釋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然後把他送回浙江去。當他又封印神識之時,人世中不會記得崑崙仙境中的經歷,只會記得自己在茫碭山『迷』了路困了十幾天才下得了山。既然是羽靈把他騙來的,那就應該由羽靈再把他騙回去。
風君子沉着臉不說話一揮黑如意轉身就飛走,我與守正真人對視一笑跟着風君子飛去。羽靈身後的弟子不放心上前相問,羽靈卻一揮手讓他們留下自己也隨我們飄然飛來。回去的速度極快,時間不大就到了瑤池上空,我突然停在了半空。最前面的風君子回頭問我:“石野,你怎麼不走了?”
守正真人:“既然把妙羽門掌門叫來了,總得說幾句,外面人多,這裡說話才方便。”
風君子:“那你們說吧,我到崑崙山上等着。”
守正真人一揮手:“那你就去吧,我們說話就行。……你怎麼不走?”
風君子:“算了,我也看看你們說什麼。”
看風君子想留下又要走的樣子,我忍住了沒笑迎上後面趕來的羽靈:“羽靈掌門,麻煩你了。”
羽靈面戴黑紗在空中答道:“石盟主不必客氣,有話就請講。”
“我想託你走一趟東崑崙,將一位無辜而不知情的人送回浙江嘉興,並好好想想如何與他解釋這十餘天來所發生的變故。”
羽靈點頭:“我做的事情,本來就應該由我來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