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茹男一步步走向舞池中心,徑直穿過了莊式兄弟和吳勁隆的人中間。
或許因爲兩邊人馬都不敢激怒對方,沒有人攔阻殷茹男腳步,緩慢而順暢的腳步一直延伸的舞臺正前方。當殷茹男停下時,那張投影大熒幕與她只有5步的距離。
經過最先的驚恐,殷茹男稍許恢復了幾分清明。她強留住即將失去的理智,顫聲質問着神父:“你把我的孩子怎麼了?”
沒有等熒幕上神父做出迴應,一陣電鈴似的笑聲打斷了殷茹男的質問。
莊傑甩動着手中的長柄傘,慢走到舞臺中央,擋在了殷茹男和神父之間:“看你這副樣子,五行斷筋秘笈也不可能在你手上。”
殷茹男的眼中絲毫沒有莊傑的影子,她仍然固執地望着神父:“我的孩子怎麼了?!”
回答她的仍然是莊傑:“真是個和藝術無緣的可憐女人……知道嗎?我們的演出原本可以更完美的。你問這些孩子爲什麼會躺在這裡?就是因爲你的無能!因爲你沒有把五行斷筋秘笈帶回來!”
殷茹男依舊沒有理會小丑的瘋言瘋語,只管緊盯着神父臉上的太陽神面具,索要着一個答案。她臉上的煙燻妝花成了一片,被熒幕反光一照猶如鬼婆一般,雙方的馬仔都忍不住拔槍對準了她,可殷茹男仍舊一動不動。處事向來冷靜謹慎的她,卻在這一刻露出了只屬於母親的執拗。
“真是一位令人印象的女士,你的母愛和執着令上帝感動。”神父舉起胸口的十字架吊墜,放到面具的嘴脣處“親吻”了一下:“可是,只可惜,現在不是禱告的時間。”
他手一鬆,指尖的十字架無力地掉回胸口。
就在這一瞬間,莊傑詭笑一聲從舞臺上飛撲而下,左手小刀直刺殷茹男前胸。
兩人的動作銜接混無隔閡,彷彿是一個演練過許多次的暗號。
殷茹男左手捂住腹部,右手五指一扇,空氣中數道厲風,只聽這種利刃劃過空氣的尖嘯聲起伏不絕,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刀片擋在她身前,如果莊傑硬撲過來,只怕還沒得手就會被割成血人。
莊傑的瘋癲是裝出來的,哪敢真的拼個兩敗俱傷?小刀的刃長有限,他不敢將手臂伸入那“刀片陣”中,卻用右手長傘點向殷茹男咽喉,在半空中打旋的刀片一片片釘在傘骨上,卻擋不住傘尖的突進。
因爲腹部槍傷嚴重,殷茹男腳下不便發力,連側移後退都難以做到。然而動起手來的她雙目反而清冷下來,只見她垂下的左手迅速一翻,玉蔥似的手指上多了5個皮指套,隔着指套一抓,莊傑的傘尖便被抓入她左掌中。
莊傑扯了扯,可長傘在殷茹男手中紋絲不動。
“嘿嘿,難怪阿豪一直說,你沒有那麼簡單。”
“我也是用毒的,你在傘上下的毒瞞不了人。”
用眼神交鋒的二人全然沒有發現,站在一側的莊豪緊緊地捏着拳頭,因爲他剛剛吞下一句快要脫口而出的警告。因爲站位的關係,莊豪的這個小動作被吳勁隆盡收眼底,他猛得踏前一步,捉住殷茹男的肩膀將她向旁邊一扯。
殷茹男傷後無力,就算看見了吳勁隆的動作,也沒有餘力再做掙扎,被他一把
扯倒在地。就在這時,那長柄傘的傘尖處忽然滋出一道黃褐色的水柱,液體散發出刺鼻的酸味,似乎是強酸之類的化學品。摔倒在地的殷茹男避過了強酸柱直擊面部的噩運,只是一側髮梢上沾了沫子,白色的濃煙從她耳後跟處不斷冒出,可見這種強酸的濃度之高。
吳勁隆的舉動代表着他立場的改變,他身後的幾人立即調轉槍口瞄準了莊式兄弟一方。而莊傑咧開嘴作強笑狀,雙目露出怨毒之意,莊豪則上前幾步,他的身後,小尾巴等人也將槍口對準了吳勁隆一方。
昏暗的舞池中,兩邊的槍栓聲響成一片,就在這個時候,孟筱翎果斷從盆栽後方爬了出來,小心地匍匐前進着。
通話器中,喬椏焦急地制止着:“懶喵你別衝動!童兵不在場,你要是被發現就完了!”
“沒事,我覺得吳勁隆和那些人不是一夥兒的。”
“就算是這樣,那你也給我留在原地!”喬椏急道:“他們要打的話,自然會打起來,你又幫不上忙,過去冒什麼險?”
不熟練的匍匐前進動作,讓一隻腳的膝蓋不小心撞在牆上,孟筱翎咬牙忍住呼痛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苦着臉回答:“你剛纔不是說,樓下的爛牙幫有動靜嗎?”
“那又怎麼樣?剛纔吳勁隆開了槍,我這邊聽不見,不過樓下應該還是能聽見的,那些爛牙幫的人聽見槍聲起了點疑心嘛。”
“那就不行,童兵說爛牙幫現在就是莊傑的幫兇。”孟筱翎背後挨着根柱子,揉着膝蓋道:“本來吳勁隆那邊的人就少,要是讓爛牙幫的人進來,他們就更不利了。”
“你要去鎖門?”
“冰果~啊呀,疼疼疼疼……”
帶着一雙疼出淚花的眼睛,孟筱翎再次輕輕俯下身子,從柱子後面爬了出來。如果將整個舞池形容成電影院,她所處的位置就在最後幾排,雖然和舞臺相距較遠,但空曠的舞池中沒有什麼障礙物,全靠昏暗的燈光做掩護。一旦這時有人打開照明,孟筱翎將毫無懸念地暴露在衆多視線之下。
只是在這劍拔弩張的局面下,沒有一個人有閒去開燈了。
“怎麼了,莊大藝術家?你這麼急着滅口,難道有什麼幕後花絮不能公開?”將殷茹男扶起來,吳勁隆避開莊傑的目光,反而轉身對神父疑道:“看到這5個孩子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這種‘造功實驗’無非就是用來量產‘超級戰士’的,把我們手下的普通人轉換成內功武者。既然這樣,爲什麼不從下面的人裡,隨便挑出幾個人來直接上,還要拿小孩兒開刀?”
神父的聲音依舊平和無波:“再精密的實驗,也要允許失敗的機率。在技術沒有成熟之前就讓下屬去冒險,吳先生應該不是這麼無情的人吧?”
“二區野街那片到處都是流浪漢,死光了都沒條_子會管,爲什麼非要用小孩?”吳勁隆指了指莊傑:“難道說,這種造功實驗用在成年人身上,失敗率高得多?莊傑只是一個特例?”
這一次,神父並沒有再耐着性子解釋。只有莊傑略顯嘶啞的笑聲響起:“看來,這個壓軸節目,吳總是不想看了。”
這句話將局面推到了爆發的邊緣,吳勁隆不再避讓,他直
面着莊傑充滿殺意的目光,右手伸入槍套中。面對莊傑這個“能夠擋住子彈的人”,吳勁隆的手指微微顫抖着。
殷茹男沒有再多話,被吳勁隆扶起來後,她就默默地剝着指甲,十指的指甲油被快速剝離,而豔紅色的指甲油下,竟十片亮銀璀璨的圖層。
“這就是你準備的笑花樣?”莊傑不屑地道:“都到了最後一幕,你用的還是這種不致命的毒藥,殷茹男,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我是一個賊,是千手堂第四代傳人。”望了眼屏幕上的孩子們,殷茹男悽然一笑:“就算我們一家今天栽在這裡,也不會再跟你一樣不擇手段,做出給祖宗丟臉的事情。”
“你是說盜亦有道?殷茹男,這句話就是你愚蠢的源頭。”莊傑歪着頭開始尖笑,隨着笑聲愈加劇烈,他手中的小刀也越舉越高。
“等一等,大家求的都是生意,沒必要爲了這些小事斷了財路。”就在莊傑再次出手的瞬間,莊豪的聲音將整個局面拉回了平衡。
吳勁隆藏在槍套裡的手一鬆,表面卻裝作毫不在意:“阿豪,我對你哥動過了槍,你哥也對我動了刀子,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要講?”
莊傑也將怨毒目光轉向了他的弟弟。
“大家都是求發達,真能有一百萬再投下來,大家都有好處。”面對兄長無聲的質詢,莊豪仍是面無表情,但口中卻極快地解釋到:“吳總信不過,無非是因爲實驗裡的那個小失誤。既然如此,還不如說出來,大家心裡不藏事,後面合作的路才走得穩。”
“小失誤?”吳勁隆表現出了足夠的興趣。
而殷茹男則一動不動的站着,那張花臉上的脣鼻都慘白無色,宛若亡故多時的屍體,唯有眼神卻活着。漆黑的妝底將她的瞳孔重重包圍,屏幕上的詭異藍光照進去,折射出的光芒令人不敢再直視。
“沒有錯,這也是爲什麼一定要找未成年人的原因。”莊豪看似在與吳勁隆對話,眼角卻不住瞟着活死人般的殷茹男。
體會到那雙黑眼中流露出的恨意,莊豪心中涌起苦澀。雖然殷茹男從未接受過他,但從某種角度而言,這次自己的所作所爲,確實可稱得上是背叛了她。幸好他的臉做不出表情,在外人眼中,這位莊傑的得力助手仍在侃侃而談。
“茹男……茹男姐,你也應該知道,我們這次實驗,用的內功秘笈是五行斷筋爪。毛榮新這個人忘恩負義,我們手頭一直沒有拿到過完整的秘笈。正確的運功路線,我們只得到了一半,我和哥哥自願接受的筋脈改造,其實只改造了完整運功路線的前半段。”站在莊傑身邊,莊豪大方地承認道:“如果沒有完整的秘笈,不能查出後半段的運功路線,內力就只能在前半段來回重複,我和大哥隨時都會有危險。”
“所以,你們抓孩子,根本不是爲了讓我間接去要挾童兵?”不知道爲什麼,接近了真相後,殷茹男的聲音反而平靜了下來:“你是爲了活命?”
“我和大哥隨時都有危險,你既然拿不到毛榮新的秘笈,我們只能自救!”莊豪的聲音提高了一些:“只要試出下半段的運功路線是什麼,我們才能把身體裡的筋脈改造全!纔可以不用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