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的質感讓陳帥混亂的感官再次爲之一清,這一拳下去的感覺明顯是自己胸口多了一層鐵甲似的東西。可他分明記得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行動服!
一種荒謬中帶着強烈期待的猜想出現在陳帥的孬種,這種猜想的結果是如此的劇烈,以至於他連“身上還趴着一隻喪屍”這種事都暫時忘在了腦後。陳帥一個挺身坐直起來,隨着上半身的立起,自己的胸口乃至全身狀況,都漸漸被陳帥看在眼中。
剛纔那一拳捶打到的胸口處,此刻已經多了一片V字形碳鐵金屬。這片胸甲和其他諸多碳鐵甲片一起,組成了一套密封而堅固的鎧甲;從胸口開始一路往下,腰帶、脛甲、護靴處,都已經被這層碳鐵金屬牢牢的保護了起來;而在腰部及其他需要保持靈活的關節處,碳鐵甲的部分就會留出空隙,從各部位的碳鐵甲之間的縫隙裡,陳帥可以清晰看到自己的身體正被一層黑色的膠質保護着。這種猶如深海潛水服的材質,絕不是馬小明那件行動服所擁有的。他再擡起手,敲打胸口的那隻拳頭,自然也已經變得完全不同了。被甲片牢牢護住的手腕和小臂,層層相扣卻又不影響活動的指部關節甲片……這套銀黑2色的碳鐵甲,已經將陳帥的手變成了一雙名副其實的鐵拳。
“這是……這是……不……怎麼會……”
陳帥的視線左右遊移着,眼前不停閃爍出半透明的長方形光幕,光幕上顯示着各種繁雜的信息,有些還是陳帥根本看不懂的英語。他試着擡手揉了揉眼睛,卻明顯感到自己的手背被某一層東西隔離在了外頭。
頭盔。
他慌忙爬起身,站直身子上下端詳起自己的打扮來。那隻喪屍在他的鐵拳下被砸成了兩段,胸部被攔腰錘爛的喪屍屍體內留出大量濃稠的血,甚至在陳帥腳下的草皮上匯聚成了一個小小的血潭。
即便血潭的反射能力有限、月光也微弱的很,但在一股奇異力量的協助下,陳帥卻比任何時候看得都清晰。他看見那個血潭裡,倒映着一個銀黑相間的人,那是一套既幹練而堅固的鎧甲;一套任何人穿上,都足以成爲傳說的鎧甲;一套自己嚮往已久的鎧甲;也是一套由陳帥冠名的鎧甲。
影鐵。
“影鐵甲……爲什麼,爲什麼在我身上……是它救了我?!可是怎麼會……”
愣愣地站在原處,陳帥不斷擡起手腳,神情恍惚地反覆審視着自己身體各處的甲冑形狀,又好幾次蹲伏到血潭邊,去觀察那個威風凜凜的倒影。他內心很清楚,不論將身上這套盔甲觀察多少遍,都不可能忽然明白爲什麼會穿上它。但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停下來。
“這是他的盔甲……是他嗎?是影鐵俠在附近嗎?他是看到我遇到了危險,所以才……”
就在他內心疑問層層相疊的時候,又一陣低嘶恰逢其會地打斷了陳帥的無限自疑惑。視野中閃出一個橙色的長方形光屏,光屏大概佔據了整個視野的5分之1,其中央開始閃爍一個紅底黑色的驚
歎號圖標,在圖標下方,一排米語小字排列在那裡,似乎在詳細說明着警告的內容。
“喪屍?!什麼?不明生物體……敵意預測……體重距離綜合推算……爆發力閾值……這都是什麼數據啊?難道影鐵頭盔還有這種功能?”
喪屍還是那隻喪屍,雖然被陳帥一拳打成了兩截,但生命力頑強的上半段身體,仍然在雙手的扒拉下向陳帥移動着。那張陳帥最害怕的猙獰血臉上,已經露出了更可怕的表情,加上影鐵頭盔的視距調整功能,可以讓負甲者看清喪屍臉上每一塊壞死的肌肉都,噁心的程度不知比果視效果高了多少。可是陳帥的恐懼卻已經找不回來了,影鐵甲就像是一層神奇的符咒,貼滿了他的全身,抽走了他心中所有有關“畏懼”的感情。
影鐵頭盔的光屏上,警告的紅線一閃,緊接着,陳帥便看見喪屍的那張臉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最後則充滿了整個視野。在雙手的支撐下,只剩下上半段身子的喪屍向陳帥飛撲而去,強大的上肢力量使半截喪屍騰空飛起一米多,直接撲咬到了陳帥的頭部位置瘋狂啃食起來。
然而除了耳中傳來硬物磕碰的聲音外,陳帥一點感覺都沒有。
那副尖牙背後的血腥味,聞不到了。
那種原先足以將人撲倒的力量,變得如蚊蠅般難以察覺。
甚至是那種從心裡升起的對於異物的恐懼,也忽然消失一空。
嘗不到血味的喪屍愈發瘋狂,它更加發力地咬合着影鐵甲的頭盔,然而不論那副尖牙怎麼發力,卻連一點刮痕都無法留下。頭盔的內部,陳帥就這麼愣愣地看着喪屍的臉,曾經如此恐懼之物就在眼前,然而它卻已經沒有了恐懼的價值。看着喪屍不論怎麼發力都無功而返的樣子,一顆勇氣的火種,在陳帥茫然的心湖底部燃燒起來。
“它傷害不了我……”陳帥喃喃低語着:“影鐵甲,真的有這麼厲害麼?我發呆發多久了?不!就算我一直站着不動,這喪屍也不能拿我怎麼樣了……我安全了……安全了……?”
“不!”
包着影鐵手鎧的鐵掌猛然一擡,卡在了喪屍的脖子上,陳帥單手一舉,便輕易將這半截喪屍“捏”在了空中。落在這隻鐵掌裡,不斷失血的喪屍瘋狂地掙扎着,卻猶如被虎掌禁錮住的小動物一樣,毫無掙脫的能力。
“不!不是安全了……而是我已經……已經可以徹底支配它了。我再也不用擔心它會傷害我,會感染我,現在我要做的是……殺了它。”
他原本清澈的眼神中,那種叫做殺氣的東西一絲一縷從四邊匯聚過來,猶如菸絲一般絞纏在了瞳孔中,融匯成一潭液體般的物質,而當這團充滿殺意的液體漸漸凝固起來時,卡住喪屍脖子的那隻鐵手終於發力一合,血雨瘋狂地四濺出來,被卡住的喪屍發出最後一聲低嘶,抽搐幾下便失去了動靜。
陳帥鬆開手,他掌中那坨東西,已經連屍體都稱不上。在影鐵甲可怕的威力下,喪屍的整段脖子連同
下巴都被捏了個粉碎,黃白相間的橫截面看上去觸目驚心,而陳帥卻已經沒有了任何噁心或可怕的感覺。
“這就是……影鐵的力量……剛纔我是怎麼了?”
眼中的殺意消散後,陳帥靜靜地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再做任何動作,從遠處看,彷彿就是一臺沒電的機器人,被廢棄在這片大自然裡。
他想了很多,卻又像是什麼都沒想。
最恐懼的噩夢剛剛醒來,夢寐以求的力量接二連三的獲取。原本怕到要死的東西,忽然變得毫無威脅……
對於陳帥這樣的普通人來說,這種觀念的顛覆,絕不是一句“欣喜若狂”就能過渡的。比起獲得力量的愉悅,陳帥反而更感到一種沉重。
再度擡起右手,喪屍的血液與普通人一樣,都是那種濃稠的鮮紅。而手甲上的痕跡,已經漸漸轉爲褐色。從鮮紅到深褐,顏色的變化似乎也預示着一條生命的逐漸離去。儘管這條生命早已不是人類,但陳帥仍能體察到一種不可挽回的玄妙感。
“我又……殺掉一條生命了呢,雖然他本來就不是人……”放下手,陳帥的身子終於有了動作。
他轉過身,一步步往利納爾所在的灌木叢走去,步伐稍顯僵硬,彷彿還無法承受這套威力驚人的戰甲。
“以前爲了救小喬,現在是爲了救我自己。是的,我救了她,她現在很好……我也救了自己,我活了下來,還穿着這套夢寐以求的影鐵……明明結局這麼完美,可是,爲什麼我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
在踉蹌的步伐中,利納爾所在的灌木叢近在眼前。身負堅甲的陳帥根本沒注意,直接一步踏了過去,堅韌多刺的“針山”灌木猶如螳臂當車,在陳帥的鋼鐵身軀下直接被碾壓變形,不少針山被連根碾翻,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直到察覺到腳下有微弱的不平整感,陳帥才從那種神遊的狀態中回覆過來,看着被自己破壞得一塌糊塗的針山,他懊喪的蹲下身,試着將那些針山插回土地裡,然而伸手一捏,脆弱的枝條在他的鐵指下瞬間裂開,根系裂成了碎片,整株灌木再也不可能插回土地中,陳帥回頭一看,被自己壓壞的灌木已經有好幾株。之前爲了保護利納爾不被野獸傷害,陳帥費心費力製造出的灌木牆,此刻已經被他自己親手破壞出一個大缺口,再也沒有了保護的作用。
“我想要的力量……不是這樣的……不是的……”
原本只有血塊凝結的鐵掌上,此時又沾染上了一層木粉殘葉,那分別是動物和植物死亡的證據。而這隻充滿“死亡”信號的手,正屬於自己。
“這種力量,真的能保護小喬嗎?真的能救出懶喵嗎?不……它只會在我不注意的時候,連她們一起傷害吧?”看着幾步之外躺在睡袋裡的利納爾,陳帥甚至連靠近都不敢,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把他也壓成肉醬:“影鐵甲……原來的這麼可怕的東西麼?還是說,是我的問題?是我根本沒有資格用這套盔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