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芙妮殿下!我希望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大長老想讓自己的嗓音變得嚴厲一些,但話到嘴邊,又弱了下去。
黛芙妮能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嗎?
只是,他也沒料到,伊諾所長一方的反應會如此迅速,而且目的也是如此明確。
他們已經掌控長老院。
“進去吧,”黛芙妮笑道,“我已經湊夠了立法庭開啓的最低長老人數,就等大長老來主持了。”
“黛芙妮殿下,”大長老喉結微微顫動,“局勢不至於發展到這種地步,兩邊沒必要你死我活。”
“你錯了,大長老。”
黛芙妮低聲道:
“政治鬥爭沒有仁慈,我們不要在這裡耽誤時間了,你此前所效忠的那些人,他們已經把艦船開到了我們頭頂,隨時有可能會落下高能光束。
“請進去,並按我說的做。”
大長老搖搖頭:“黛芙妮殿下,我恐怕不能……”
黛芙妮手中多了一把粉色的鐳射手槍。
大長老苦笑:“您就算殺了我。”
黛芙妮注視着大長老,槍口朝下、扣動扳機,一束鐳射光線洞穿了大長老的腳掌。
大長老愣了三秒,連忙蹲下慘嚎,一旁已經有兩名年輕女人快速向前,一人爲大長老傷口噴上了快速凝膠,一人用力捂住了大長老的嘴,讓他無法喊出聲。
大長老擡頭怒視,看見的,只有黛芙妮手上的潔白手套,以及那張美麗到有些過分的臉蛋;
還有黛芙妮那冷漠的眼眸。
“大長老,我尊重伱就喊一聲大長老,你也是我們謝爾曼家族的成員。
“進去,並按我說的做。
“不然你的家庭成員,會在三分鐘內,和你遭受同等的待遇。”
一旁侍女端來了固態屏幕,其內閃過了大長老的子孫共六人。
黛芙妮並沒有多說,對着一旁打了個手勢,侍女們推來了懸浮輪椅,將大長老放置在上方,爲大長老鋪上了遮掩雙腿的毯子。
隨後,黛芙妮推着大長老,進入了立法庭的二號門。
立法庭是鬥獸場結構,居中是一個可升降的圓臺,周遭是一圈圈階梯狀的座椅。
此刻,長老院百分之七十擁有立法權和審議權的長老,要麼是真人坐在這,要麼是用遠程投影的方式坐在這。
不少遠程投影的長老,坐着的姿勢都有些不太自然,顯然他們背後是有什麼人在。
黛芙妮將大長老推到了主持會議的圓臺上,輕輕拍了下大長老的肩膀,將一份文件遞到了大長老面前。
這是一份提案。
大長老忍着劇痛,皺巴巴的額頭帶着幾顆豆大的冷汗,顫抖的大拇指掀開了提案的一角。
大長老擡頭看向身旁負手站立的黛芙妮,嗓音有些發顫:“這……”
“正常的流程,是你要對周圍人展示這份提案。”
黛芙妮嘴角帶着溫柔的笑意,含笑道:“你要抓緊時間,你只有十五分鐘。”
大長老喉結在不斷顫抖。
……
與此同時,帝國發展神教總部。
一行身穿黑色風衣的護衛,已經在五分鐘前完全接管了這裡。
被老皇帝提拔上來的大主教,此刻依舊保持着她自己所認爲的青春——皮膚緊緻、翹臀豐乳,但她現在既慌亂又疲倦。
慌亂,是因爲這些護衛的闖入,以及對他們的挾持和威脅。
疲倦,則是因爲……她最近這段時間確實沒怎麼合過眼。
自謝落之戰後,帝國全境防衛系統,一直保持着低效能運轉。
他們供奉的這位女神,一直將擬真投影投放在神殿正中,閉目、低頭、雙手十指交錯擺在身前,保持着禱告的姿態。
女神都在工作,發展神教上上下下自然也要活動起來。
她這個大主教,就像是在彌補此前丟下的工作,每三天主持一次大祭祀典禮,每兩天主持一次慶祝勝利的祭祀儀式,每天還要在女神最近的地方待夠十二個銀河時,檢測女神的狀態,並對皇宮中發去一份簡報。
現在突然衝來了這麼多護衛,還把他們的主殿給包圍了,發展神教總部外的衛隊沒有任何反應,皇宮方面也沒有給到任何消息。
大主教因爲缺覺而沒辦法思考的大腦,此刻也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這些人,要對女神不敬嗎?’
主殿大門處,幾名穿着黑色風衣的護衛,護送着一名高瘦的老人,進入了大主教的視線。
老人頭髮花白,留着簡單且精神的短髮,身上還穿着他的白大褂,一幅無框眼鏡後,那雙深邃的眼眸透着睿智的光亮。
這不是……伊諾所長!
大主教連忙向前,卻被一旁的護衛擡手攔下。
“伊諾所長!”
大主教連忙喊着:“您這是要做什麼?”
伊諾所長微微搖頭,對大主教露出了一點微笑,朝着大主教快步走來,目光卻落在了神像前懸浮的擬真投影。
“不用擔心,大主教閣下。”
伊諾所長道:
“我來這裡,是爲了跟帝國全境防衛系統進行交流。
“如果我掌握的歷史信息沒有出錯的話,在帝國全境防衛系統的協議中,有一條明文規定——她必須聆聽在這裡的、來自利維子孫的祈禱。”
大主教忙道:“是的,伊諾所長您說的沒錯,好像是有這一條信息。”
伊諾所長已經走到了大主教身前。
他雙手揣在白大褂的外兜中,注視着大主教,輕聲說道:
“你知道,爲什麼我們的陛下,會殺掉你的姐姐,把大主教換成你嗎?
“這當然不是因爲你的技術比較好,能讓他找到一點刺激感……不過不可否認肯定有這方面的因素。
“是因爲,你沒有什麼才能,你的姐姐當時已經成爲了制約皇權的存在,因爲她掌握着帝國最強大也最核心的機密,可到了你這裡,你放棄了這些,把所有的心思花在了討好我們的陛下身上,讓帝國的部分機制直接失效。
“所以,帝國走到了今天這個局面,你其實要承擔很小一部分的責任。”
大主教那塗滿了脂粉的臉上有些發白。
“哦,這,可是這……”
“你的靈魂平庸且骯髒,”伊諾所長道,“當然,我對你並沒什麼惡意,我也不介意你繼續做這個大主教,我們的陛下不願意參與當前的政治事件,所以你也不用想能否在陛下那裡得到庇護。你現在,要聽我的。”
“伊諾所長,發生了什麼?”
“政變。”
“政!”
“針對謝爾曼家族的政變,與陛下無關,”伊諾所長笑道,“現在,你可以拿出你的權杖了,按我說的進行,去將帝衛系統激活到可以與外界進行交互的狀態。”
“我、我不會……”
“很簡單,”伊諾所長道,“按照我說的,拿起權杖,走到女神投影一旁的角落,用權杖觸碰石柱下方……你走路太慢了,擡她一下。”
四名護衛立刻將大主教擡起,衝向了那個石柱。
伊諾所長拿出了一本泛黃的小冊子,看着上面的信息,依次說了四個點位。
當大主教舉着她的權杖,抖動着觸碰了四根石柱,找到了四個升起的隱藏孔位,將權杖依次插入其中,激活權杖上不同高度的紋案。
四個點位走完,伊諾所長已經站到了女神像前方,他手中的冊子合上。
帝衛系統的擬真投影,緩緩睜開雙眼,一雙深邃的眸子閃爍着微弱的光亮,她的嗓音響起,溫柔且帶着幾分空靈感。
“利維的子孫?”
大主教看都看楞了。
她看着自己手中的權杖,又看向了那邊宛若活了過來的帝衛系統,嘴角在瘋狂抽搐。
伊諾所長眯眼笑着。
一切信息,都藏在了只有皇帝陛下和每任升維實驗室負責人能進入的圖書館中。
而皇帝陛下就算無法號召帝衛系統了,也始終不願意去裡面學習。
“是的,我是偉大開國皇帝利維的子孫。”
伊諾所長似乎也鬆了口氣,立刻快聲道:
“我知道你現在可能自身狀況出了一些問題,但帝衛系統,我希望你能給我一些迴應,這個國家在醞釀着一場風暴,這場風暴如果無法得到正確的引導,將會直接撕裂這個古老的帝國。
“我知道,你可能會厭惡這個國家。
“你已經守護了這個國家幾萬個銀河年,這對於宇宙而言並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時間跨度,但對於我們這些思維體來說,以原始人類爲樣本的思維體來說,確實是無比漫長的時間。
“你見證了這個國家霸蠻的一面,見證了這個國家不講道理的那一面,見證了這個國家對不知多少民衆的壓迫。
“我不知道,人性中蘊藏的惡意,對你會有多麼深的傷害,但我知道,我們有必要做一些改變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跟我直接交流,那種靈動的、像是一個完整的人類那樣,像是皇室歷史書上記載的那樣,具有高尚情操和溫柔性格的,與我進行一場交流。
“在陛下幾次召喚您都無法獲得迴應後,我研究了相關的所有資料,我覺得,是我們失去了您的信任,是我們失去了您的認可。
“現在我只有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我希望這個半個小時內,能跟您達成有效的溝通,不然就會有軍艦衝下來將我帶走或者直接毀滅。
“但我知道,您是唯一的、能夠拯救這個國家的存在。
“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哪怕在今天之後,我被治罪、接受極刑、終身失去自由、失去一切,我都願意承受。
“我唯一不願做的,就是眼睜睜看着這個國家、這個集體在極短時間內直接坍塌,這種坍塌會造成政治能量的無序釋放,會讓不知道多少民衆成爲難民,會發生多少慘無人道的悲劇。
“您可以覺得,這是謝爾曼帝國罪有應得。
“但我身爲謝爾曼家族的一份子,這個特權集體的構成部分,卻必須爲此奮力一搏。
“當然更重要的是,我需要繼續進行我的實驗,帝國最好不要在我完成實驗、或者確定我無法完成實驗之前,就直接倒塌。
“升維,這是我活着的唯一意義。”
帝衛系統·理的雙眼微微顫動。
她彷彿又回到了幾萬年前的那個夜晚,看到了那個喝醉了酒,頹然坐在大殿臺階上,低頭痛哭的男人。
然後,那個男人擡起頭來,失落地看着頭頂模擬出的星空,喃喃地說出了那句話。
‘升維,這是我活着的唯一意義。’
理注視着伊諾,再次發出了溫柔的、靈動的、帶着幾分感情的聲線:
“你說。”
伊諾所長都愣了下,隨後,伊諾所長立刻拿出了一張紙,上面寫着一份草案。
……
帝星,長老院總部。
大長老已經完成了提案流程,那份法案的具體內容,展現在了大屏幕上。
拋開前後那極其複雜的定語、註解、適用條件說明,這個法案的內容並不算複雜。
謝爾曼帝國全境禁止任何形式的人類思維體上傳網絡;
已完成上傳的思維體,必須由帝國進行統一銷燬;
該法案可追究從頒佈日起前一千個銀河年內的所有適用該條款的思維體。
大部分的長老都在沉默着,在沉默中思考着什麼。
有幾個長老已經完全明白,這場政變會以什麼形式進行。
是的,謝爾曼家族的那張圓桌,控制了整個謝爾曼帝國的方方面面,但他們只是在暗中控制,帝國的體制權力劃分,有着自身的規矩。
長老院擁有立法權。
只要通過這個法案,這些法案即刻生效,那謝爾曼家族的那些思維體,就會成爲非法的存在。
他們就有立場進行討伐。
當然,在這些長老看來,這個法案也是極其幼稚的。
怎麼執行?
這就是最關鍵的問題,就算這個法案有了所謂的法律效應,又該怎麼執行?
那些傢伙,可是掌握了近乎所有的資源。
“不可能!我們不可能通過這項法律!”
“要走流程,必須要先公示足夠的時間,再徵集社會層面的意見!”
咻!
有兩道鐳射光線閃過,兩名喊聲最大的長老躺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額頭出現了冒着白煙的血洞。
黛芙妮淡然道:“請開始直接投票,狙擊手將會瞄準不舉手的長老。”
長老們面色煞白。
高端的政變,往往總是需要最簡單的配方。
可,問題還是問題,他們該怎麼執行?
黛芙妮和她背後的勢力如果失敗了,他們會不會被清算?不過,被清算的時候,他們還有活動的空間,而現在,他們不舉手就是腦袋開花。
……
“你要憑藉這個法案?”
“是的,”伊諾所長嗓音不自覺多了幾分緊張,身體也在微微前傾,“現在立法已通過,雖然是用了非常手段,但這個法案在您這裡應該已經開始生效。”
理微微頷首。
伊諾所長深吸了口氣,低頭深深鞠躬。
“請您按該法案立刻執行!
“法案的制定者是謝爾曼家族活着的成員,我們是他們選擇的繼承者,我們自願放棄這種思維上傳的方式,自願放棄這種延續權力的形式。
“帝國最大的問題,就在於架構自我革新週期,被這種上傳思維體的技術延長了一倍!
“帝國,不應該以這種方式落幕,帝國應該還有改制重生的機會!
“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