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凝自窗口跳下,在臨近地面的時候一個換位,將自己和天使虛影進行了交換。
“出來!”
她將戰錘一轉,向背後橫掃而出,一團近乎透明的物質從空氣中脫離出來,帶着一陣妖異的笑聲。
“那個小子臨死的時候居然將本領留給了你?”
“無形的事物——你果然也步上了亞伯走過的道路。”
“他只是愚蠢而已,並不懂得無形與有形的相容,當然,也是我沒教給他。”
“是聲音啊……”陸凝轉了一下身體,很快就發現這個人的聲音方向難以辨識,倒不如說就是聲音本身。
“你們能平安從上面下來,那麼老師應該已經死去了吧。這裡已經沒有我們的事情了。”那個聲音帶着一絲得意,“要殺死現在的你比較困難,可是我爲什麼要參與進這種戰鬥裡面?你會因爲魔導書的反噬化爲怪物,我只需要旁觀就可以了。”
“是嗎?”
陸凝勾起嘴角,擡手捏住了自己頭頂的光環。
“你是不是忘了,獲得了亞伯的知識,我也能夠看見無形,這就是我能發覺你的存在的根本原因。”
“那麼我也要提醒一句,這裡可不光是有我一個人。”
聽到這句話,陸凝馬上跳起,光環發出了猩紅的光芒,將四周的空氣都染上了一層微紅。與此同時,她腳下的泥土變成了結晶質,三根結晶刺從中衝出,差一點就刺入了她的腹部。
“老師爲了讓他的魔導書成型,這次可是召集了不少我們的同窗。我們無意參與埃瓦廊的內部鬥爭,可你要真的戰鬥我們也不怕。”
陸凝左右掃視,卻並沒看到那個施放結晶魔法的人在哪裡。
“別人也就罷了……你們兩個必須留下!”
“那好,我們會……嗯?”
那個聲音的話剛到一半,便彷彿受到了什麼干擾一樣變得微弱了許多,他似乎也因此而驚訝,陸凝也在此時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魔力波動。
來自身後,距離或許有些遙遠,卻在此刻變得彷彿非常近。陸凝驟然回憶起了這種感覺,下意識地踏出了一步。
這一步,她就走出了紫羅蘭圖書館的區域,置身於一條街道上。這裡她依稀記得應該屬於青金區,這條街道是這個區域著名的景點白鳥廣場周圍輻散的街道之一,而就在前方的不遠處,有無數繁星一般的光點正在衝入空中的六個黑洞之中。
站在白鳥廣場正中央噴泉水池上方的,正是索伊戈。
“莉莉安,你第一個感覺到了。”他側過了頭。
“索伊戈先生?你爲什麼在這個時候……”
“因爲到了最後一步,最大的問題就是不夠大,實驗室的面積完全不夠!但是埃瓦廊今晚有充盈到過剩的魔力!我知道你們成功了,但是我還沒有成功——快了!快了!十數本魔導書焚燬所散發的力量,人的死亡,怪物的死亡,豐沛而強烈的情緒,這些要素都是通常無法大量取得的,而如今的埃瓦廊,正是萬事俱備!”
即使隔着這麼遠,陸凝也依然能看見索伊戈臉上的狂喜之色,他高舉着雙手,從腳下蔓延開的魔力線牽引着氾濫於周圍的魔力,並以連鎖反應的趨勢繼續調動着更遠的魔力,如今整個青金區已經被索伊戈化爲了一個巨大的煉變陣,而且這個範圍還在繼續擴散。
“現在的埃瓦廊很危險!您不該……”
“正是這份危險,造就了這獨一無二的環境!莉莉安,不要擔心,看着我!我——索伊戈-歐薩歐,將會完成這場曠古爍今的鍊金術!”
他吐出一口濁氣,繼續催動魔力流擴散,大魔導師和陸凝這種需要對魔力精打細算完全不同,調動如此龐大的魔力依然輕鬆,陸凝甚至看到自己的腳下的道路開始亮起,彷彿鍊金臺上的煉變陣光輝一般。
索伊戈在壓縮距離,由於陸凝對他的理論最熟悉,所以能第一個跨過這個“距離”來到附近,可是這並不是什麼難以破解的秘密,這樣下去,總會有更多人知道如何來到這裡,甚至有些可能會憑藉別的方法過來。
陸凝還沒開口,忽然感到自己呼吸微微一滯,一團紅霧從她的喉嚨中涌出,在空中翻滾了一下,發出了尖厲的喊聲:“爲什麼我會在這裡?爲什麼你……”
“哦,這是囚牢。”
這一招正是很久以前託德化爲怪物時在室內釋放的紅色光牢,當時的託德只是站在原地,而陸凝看過魔導書後才知道這個光牢是隨着施法者一起移動的,換句話說,她這一步跨越的距離也正好利用光牢將同時圈住的無形人一併拽了過來。
“不過正好,現在你也呼喊不了什麼援軍了吧?”
“哼!”
紅色霧氣直接涌向了陸凝後方,完全不戀戰,然而這團霧氣飛行了幾秒鐘後發現,它反倒是對着陸凝越來越遠了。
“嗯?嗯?”
“原本我是想借助朋友控制聲音的手段來看看能不能處理你的,不過現在,似乎有一個更加乾淨徹底的手段。”
陸凝擡起右手,五根利爪正在涌動着灰暗的魔力,她迅猛地揮下手臂,一道紫色的切割痕在空中一閃而逝,隨即便是狂風以切痕出現過的位置爆發擴散。
“這片區域的距離已經經歷過大量壓縮,只有瞭解這裡距離變化的人才能正常進行‘移動’。”陸凝看着紅霧被狂風推向索伊戈上空的六個黑洞,長出了一口氣,“但同時,只要對一小片距離進行破壞,就能釋放其中被壓縮到一定程度的空氣。無形……卻有質,所以你依然逃不過這份鍊金術。也多虧了你,將自己先煉製成了這種純淨的樣子。”
“莉莉安!不要隨便往我的世界裡丟垃圾!”索伊戈在對面大嚷道。
“索伊戈先生!這傢伙教了亞伯如何自我煉製!”陸凝也大聲喊了回去。
“什麼?那我就勉爲其難處理一下!”索伊戈居然直接分出了一點精力,擡手向紅霧的方向一招,一顆耀眼的“星辰”在紅霧的中央出現,然後瞬間將霧氣吞沒了進去,連發聲的機會都沒留下。
“幹得漂亮!索伊戈先生!”
“你得叫我‘老師’!另外,天上來了個不得了的傢伙!趕緊滾到不好找的地方去!”索伊戈馬上吼了一句。
陸凝一擡頭,驟然發現一個人手持一柄長劍宛如流星一般從天空衝了下來,劍鋒直指索伊戈。但在空中大約五六米高的地方就命中了什麼,去勢頓時一頓,落在了空中。
“尊敬的皇聖先生,您應該忙於自己的事業,而不是來管我們這些人偶爾來了興致做的一點小事。”扎菲隨着聲音出現在對面的屋頂上,依然是彬彬有禮的態度,也正是他改變了空氣的性質,攔阻了來人的突然襲擊。
“你們是埃瓦廊邀請的客人。”那人在索伊戈製造的光芒中露出了面目,正是海因茨。
“你也不在乎對客人出手。”格爾託着一個星盤從一棟房子的大門走了出來,“你爲了湊齊自己需要的魔導書犧牲者,也殺了幾個來訪者。”
“人們總說……”最後,是帶着宛如唱詩一般語氣,靠在陸凝附近一座樓房窗口的道赫,“……戰爭後遺症,會讓人變得越來越不像人。雖然對於普通士兵來說只是一些心理問題,可位高權重如你,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呢?”
“你們四個,我記得身份調查的時候資料都比較含糊。”
“承認吧皇聖先生,你們對無名海有興趣,而我們對埃瓦廊有興趣,所以我們才進的來。”索伊戈鍊金的時候還是閒不住自己的嘴,“這不是你最擅長的嗎?分析利益,選擇道路,人命什麼的只要能夠換到足夠的利益就可以。反正死的不是你——好歹李斯特有赴死的覺悟,你有什麼?”
“索伊戈,雖然你說得沒什麼大問題,可我得提醒你一句,這位是一名魔導皇聖,我們四個捆一起也不一定打得過他。”扎菲的聲音已經能聽出一些惱怒了,“能不能在強者面前稍微控制一下你那個臭毛病?”
“狗屎!扎菲你以爲他看見我在這裡搞這麼大動靜就能放過我們?”
陸凝悄悄後退,這不是她能參與的戰場,而索伊戈這四個人她也完全看不透他們水平如何,看現在居然還有工夫互相鬥嘴,好像還不那麼緊急。
“孩子,你不能離開。”
這個時候,一隻手搭在了陸凝的肩膀上,她身體一緊,反手就要劃出手裡的利刃,卻在對方手臂上擦出了一片火花。
“暗之結晶的產物?很不錯。”
站在她後面的人,是一名貌不驚人,四十多歲,卻有着雍容華貴氣度的女子,她剛剛沒有作出任何反擊動作,陸凝能感覺到她是憑自己的防禦力擋住了自己的一擊。
“你強行閱讀了魔導書,這很危險,所以我們不能失去你的蹤影。哦,我叫加布裡埃爾,如果你聽過我的名字,就可以信任我。”
女子帶着和藹的笑容,看向了索伊戈的方向。
“即便是我,鍊金術方面恐怕也必須說一句自愧不如了,無名海的人確實有很多獨特的本事,如果這次我們能夠藉機和他們建交,魔法界恐怕又會迎來一次嶄新的變革。”
“您不擔心眼前的事?不……您是議會的議員,爲什麼會在這裡?”
“我們出來優先處理埃瓦廊的事情。”加布裡埃爾溫和地碰了一下陸凝的臉頰,“你們拼命衝進來的事我們大致也瞭解,很感謝你們以並非埃瓦廊成員的身份如此努力。至於眼前,海因茨一時半刻無法攻破這裡,但他的人卻在飛速瓦解,他會意識到的。”
“你們放棄了圖書館?”
“我們不需要擔心圖書館。”加布裡埃爾輕輕眨了下眼睛,“我畢生心血所煉製的傑作‘記憶之鐘’就在圖書館地下深處,即便有人今天有本事炸了紫羅蘭,明天它就會恢復原狀。”
“除了死去的人?”
加布裡埃爾的表情收斂了一下。
“沒有能逆轉生死的魔法,除非預先進行很多準備。突如其來的死亡終究無法避免。”
“好吧。”陸凝知道,海因茨幾乎完全失敗了,也知道爲何圖書館完全不在乎那些魔導書的損失,也不那麼上心全部追回了。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加布裡埃爾口中的那個道具自然會將一切復原。
而在更加遙遠的地方,正如加布裡埃爾所說的那樣,海因茨的人正在潰敗。
他本身能從魔法議會和守衛中招募來的人就不多,所以纔要用各種辦法分化圖書館的實力。如今議員們親自出手,這些人的抵抗也僅僅持續了不過半個小時。
焚書官們的戰鬥倒是抵抗至最後一刻,他們燃燒了身上所有的魔導書拓本,儘可能地擴散着魔力,讓魔導書中的怪物能夠繼續生成。然而即便是外圍區塊的校長之中也不乏皇聖存在,教授們動手壓制焚書官,學生和別的普通教員則對怪物展開了圍攻。即使他們都沒有多少經歷過真正的戰鬥,可學校對於魔法戰鬥的教習也不會少了演習,這些精英學生們反倒是獲得了一次良好的練兵機會。
“啊呀,看起來你們快要輸了。”
Jaze抹了一把嘴角流出的血液,對着對面的焚書官露出一個笑容,爲了壓制她這個黑魔法師,焚書官分配了一名皇聖過來。不過這位新晉的皇聖顯然還不怎麼擅長應付更加詭異莫測的黑魔法,Jaze受了些傷,可那位焚書官卻是久戰不下,生生被拖延到了現在大勢已去的時刻。
在高昂的反擊中,唯有月光石區一片荒涼的山坡上略顯安靜。
約拿坐在一棵樹下,仰望着天空的圓月。在他不遠處,前來緝拿的守衛已經被盡數擊倒,堆在一片石頭區域,而人工生命就沒那麼好運了,全部都徹底損壞。
他沒有去支援,對於焚書官內其餘一些派系的行徑,甚至包括一些自己的“崇拜者”的行爲他早有耳聞,平時他沒有加以阻止,而此刻也不會進行救援。
“加斯科因先生……”約拿嘆了一口氣,抓住了身邊的武器,因爲他看到,自己視爲最強大對手——哪怕只是單方面——的那個人,正在從山坡下走了過來。
杜勒蒙德邁着穩健的步伐徐徐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