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茲昂,我親愛的朋友,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把我從回去看望我父親的路上強行帶到公爵領裡。”
沃爾克極其氣憤地看着勃茲昂,哪怕眼前的人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但是阻止自己探望病危的父親也太過分了些。
“你先聽我說,沃爾克,你別急。”勃茲昂在得到北境封鎖消息的當天就派人去盯着沃爾克了,一旦有人試圖讓他回去北境領,那勃茲昂的一切推論就完全成立,這意味着沃瑞爾會完全掌權,而北境將聯合起王都和西南的貴族們對聯合的三大領地發起戰爭。
果不其然,在第九天,盯梢的人就發現了不尋常的人跑去找沃爾克,隨後當天下午沃爾克就馬不停蹄地出城,向着北境趕去。
勃茲昂的人在半路攔截了沃爾克,並把他強制帶到了公爵領,而見到勃茲昂的剎那,沃爾克原本以爲自己被盜匪劫持了的絕望也徹底褪去,隨後就是對好友憤怒的控訴。
“我們先上車,去親王領,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說,你先聽完,然後我們再做決定。”勃茲昂拉着沃爾克走上身後的列車,兩人來到客艙,坐到了皮沙發上。
侍者端來兩杯咖啡,而沃爾克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盯着勃茲昂,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收到的消息是北境公爵病危,對吧?”勃茲昂並不兜圈子。
“對,既然你知道你就不該攔住我,這裡去北境並不輕鬆。”
“可如果事實並不是這樣呢?”
“什麼意思?”沃爾克皺了皺眉,他感覺勃茲昂話裡有話。
“在北境公爵宣告病危的當天,親王領派出使者慰問,然後被擋了回來。”
沃爾克眉頭緊蹙,他知道,這並不尋常,即便父親病危,也不至於要拒絕一個使者,何況還是帶着友好態度來的親王領的使者。
“我們也很奇怪,於是就順藤摸瓜,查找這個消息的來源。”勃茲昂說道。“你猜我們發現了什麼?這個消息是從你的三弟那邊傳來的。”
“這並不能說明什麼,朋友,父親病危,三弟有責任心去照顧父親,這是好事。”
“如果他真的有這個責任心就好了。”勃茲昂暗笑。“我先告訴你一個消息,我們的陛下的使者在出事的前一天去過北境。”
“我上次遇到襲擊,背後的人是陛下。”
沃爾克雙手篡緊,他就算再蠢也該聽懂這是什麼意思了。
勃茲昂是親王的人,親王和國王陛下一直不對付,而這次對吉爾塔斯的戰爭,親王殿下是拒絕了出兵的,這無疑是在兩人本就僵硬的關係上火上澆油。
國王的使者去出使北境,那意味着他想拉攏自己父親,但是他明白父親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何況祖訓就如同一把利劍懸在頭頂。
勃茲昂想告訴他的就是,自己的三弟背叛了所有人,搶奪了兵權,準備和國王陛下聯合起來。
“可是這沒理由的。”沃爾克看向勃茲昂。“沃瑞爾他沒有理由去做這件事情。”
“爲什麼沒有理由?”勃茲昂反問。
“他……他是我弟弟啊,是我父親的兒子,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呢?陛下給的好處再大,他的身份又有什麼得不到的?”
“對啊,你覺得,以他的身份,還有什麼是他想要卻得不到的?”勃茲昂提出了關鍵問題。
沃爾克隨後就沉默了,他終於記起了那個被他遺忘的爵位繼承權。
或者說,
他不想去記起,因爲當這件事情被談起,就意味着家裡人的關係陷入冰點,同時也意味着,父親步入年邁。
他不希望家裡的親人們相互之間只剩下利益關係,也不願意相信那個一直如同英雄一樣的父親已經老了。
“我們猜測,你的父親,北境公爵大人一定是說了繼承的問題,而且人選應該是你的小弟,忽米爾斯·哈登,因此沃瑞爾因爲心中憤恨,同我們的陛下聯手,拿下了兵權。”
“他幫助陛下出兵對付我們,而代價是陛下幫他坐上公爵位置。”
“可是祖訓在那裡,我還是無法相信沃瑞爾會這麼做。”沃爾克不可置信地搖着頭,他隨後看向勃茲昂,緊緊盯着他的眼睛。“你讓我回去,我要去和他當面對質!”
“夠了!”勃茲昂難得發起了脾氣。
他知道沃爾克一直是個理想主義者,但是過度理想,那就是在做夢了。
勃茲昂站起身,按住沃爾克的肩膀,額頭頂住他的前額,看着他的眼睛。
“我當你是朋友才和你說這些,你得明白,你如果回去,那就不可能再出來,而且你如何確定你親愛的弟弟不會殺人滅口?”
“權力面前沒有親情,你該醒醒了,沃爾克。”
沃爾克頹然地向後一靠,閉上眼睛,神情痛苦。
他當然明白勃茲昂說的都是事實,哪怕那是猜測,但是以他對沃瑞爾的瞭解,他知道那基本就是現實。
可是他總是心存幻想,他總是覺得家裡人的關係不會走到這一步。
可真的不會嗎?
皇家喬納爾就是最好的印照,如今的喬納爾們,除了恩科羅斯和內希達爾還關係良好,其餘的不都在相互猜忌?
上位者的權力是最猛烈的毒藥,也是最誘人的果實。
“你們想怎麼辦?”沃爾克看向勃茲昂,現在他更關心的是家裡其他人的生死,自己的母親早早便病逝了,而自己是由大哥的母親帶大的,雖然那位脾氣總是很暴躁,掌控欲也很強,但是對自己還是很好的。
而小弟則是自幼由自己教導,他同小弟的感情也很深。
“你遲遲不出現,那麼沃瑞爾就會越急,而且有國王陛下那邊的推動,他遲早會宣佈繼承公爵爵位。”
“那麼,作爲本來應該優先繼承爵位並且不在公爵領內的你,自然有能力去提出質疑,所以,我們首先以你的名義去討伐你的三弟沃瑞爾。”勃茲昂心裡早已有了方案,這也是和恩科羅斯他們討論過的。“原本想以討伐弒父者的名義,但是我們也怕他因此有過激的行爲,畢竟老公爵是生死不知的,不過有了你,很多事情會簡單很多。”
“你們想我接手公爵之位?”
“如果你願意自然最好,當然,在我們結束戰爭以後,如果你的小弟還活着,你也可以傳位給他,或者老公爵活着自然更好。”
“不過,我還是得說一句,我們得做最糟糕的打算。”
沃爾克心裡一沉。
“哈登,其實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或許自由自在真的很吸引你。”
“但是人總是要長大的,要去面對現實,你已經逃避了那麼多年了。”
“現實總是會找回來的。”
“你該面對它了。”
很快,兩人來到了親王領的城堡。
車上後方貨艙的物資開始不斷被卸下,兩人離開人羣走向城堡。
一路上,沃爾克都一言不發,似乎在做思想上的掙扎,也或許在和以前天真的自己做着最後的告別。
“姥爺,我們來了。”
會客廳此時已經被清理一空,正中央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地形沙盤,以前打仗只是在地圖上做出標註,而沙盤這個東西也是勃茲昂要求做的。
“如何?”恩科羅斯看着面前的沙盤頭也不擡。
“不算好,王都那邊的眼線似乎在被有意識地清除,我覺得我們的陛下早就注意到了,而現在的行爲則是代表,他準備動手了。”
“嗯,這其實是兩個信號,他在告訴我們他已經基本拿下了北境,而且同時也是在給王都內的主和派做出警告。”
“主和派們還是有點資本的,但是倒向哪一邊都不是什麼好主意,這回的事,他們大概率會隔岸觀火。”勃茲昂攤了攤手。
“隔岸觀火?嗯,這詞好,勃茲昂你不去寫書可惜了,你嘴裡是不是冒出來的這些詞都有些意思。”
“那我謝謝姥爺讚賞了,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怎麼打纔是。”勃茲昂帶着沃爾克走到沙盤前。
“王都不好動,暫時不說它和我們隔着一條萊納河,光是它現在是縮在兩方的內側後方,我們如果盡全力打下王都,那另外兩方的包夾我們承受不住。”
“但是南線那些叢林你也明白,他們不敢出來,貝爾特那邊也不敢進去,雙方只能僵持,哪怕西南的貴族們在上次對吉爾塔斯的戰爭中損失嚴重。”老鄧倫指了指西部地區那片巨大的森林。
“只有北線了,那就打北線。”勃茲昂在親王領同北境領的交界處插上地標。“南線給他們繼續僵持,西邊王都那邊我們前壓到萊納河去架炮擊陣地,這樣他們也不好過來,何況王都和北境還隔着一片山脈,以突擊戰的形式,我們只要能以最快速度打下北線,那麼首先不會影響北邊國境線的防守,同時還能進行反包夾。”
“翻山作戰可比渡河容易。”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侍者匆匆跑進大廳,他悄悄對着恩科羅斯說了幾句便撤出了房間。
“沃爾克,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您說,殿下。”沃爾克走上前,有些忐忑。
“我們在北境往王都的方向找到了你弟弟,忽米爾斯。”
“不過也有個壞消息。”
“我們是從王都護衛軍的巡邏士兵手上救下來的他,他現在重傷,昏迷不醒。”
沃爾克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