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伯走進屋子之後,掃了一眼髒亂的地面,悶不作聲地彎下腰去收拾那些丟在地上的啤酒罐,何巖看見之後立刻將易伯扶到沙發上,自己很快地將地面收拾了一陣,將啤酒罐一一丟進了垃圾箱,菸頭也全部拾起放進菸灰缸,筆記本電腦關起來之後放進了房間的桌子上。www《》小說網
一切搞定之後,本來昏昏沉沉的何巖也立刻清醒了許多,他不知道易伯怎麼會在這個時間來找自己,而且剛纔站門口的時候還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什麼是時候告訴自己一些事情,帶着這些疑問,何巖在易伯的對面坐下,他知道今天晚上的易伯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易伯,你要和我說什麼?何巖問。
易伯笑着拿出打火機點起一根菸,眼角的皺紋因爲笑容而更加明顯,看着何巖說:這些天你過得挺難受的吧,雖然每天看起來都很忙碌的樣子。
在易伯面前,何巖沒有必要再繼續像白天時那樣僞裝,點點頭承認:嗯,很難受。
你現在的樣子和當年的易伯一樣,妻子去世時,我的情況和你差不多。易伯笑着說,笑容卻飽含滄桑。
何巖聽了易伯的話,其實並不同意他的意思,自己對黎茜茜的離開雖然感到很難過,很寂寞,可是他知道,這種程度的悲傷是無法和易伯失去妻子時的心情相比的,黎茜茜離去了,至少人還活着,而易伯的妻子離開了,就再也回不來了。在易伯面前,何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微不足道。
我已經儘量讓自己不去想她了,每天都不停找事情給自己忙,我以爲事情一多自己就可以忘記這件事情,撐了八天,可是我撐不過第九天……何巖的聲音很空洞。
既然這麼難受,爲什麼你要去撐呢?
我不可以讓自己再繼續想她,我不可以再對她抱有幻想,我們已經不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我……何巖平靜的聲音在這個時候終於有了不小的起伏。
你是自卑吧。
簡短有力,命中要害!何巖看着易伯一時間失了神。
是……何巖終於親口承認。
易伯從沙發上站起來,走了兩步,背對着何巖說:我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對於黎茜茜,你不必感到自卑,她將來也許是萬人注目的大明星沒錯,而你,有沒有想過將己要成就些什麼?
我沒想那麼遠,也許是考上一所大學,畢業之後自己開一家小店創業吧。何巖對自己的未來規劃很模糊,只是印象中自己該這麼說,或者說自己只能夠這麼做。
沒有別的想法了嗎?
想法當然很多,可是有能力實現的卻沒有幾個啊,誰沒有夢想啊……
你願意爲了黎茜茜去改變你將來的目標嗎?易伯的問題有點奇怪。
改變我的目標?什麼意思?何巖不解地問。
你覺得黎茜茜將來會成爲大明星,所以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可是你有沒有這樣想過,如果有一天,黎茜茜成爲了亞洲巨星,而你,則成爲了國際巨星,你還會自卑嗎?還會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嗎?易伯轉過身,看着何巖的臉,意味深長地說道,那樣子似乎是在道出一個驚天的秘密。www
這樣的話就是天生一對了,只可惜我不可能成爲什麼國際巨星,哈哈——!
你確定?
易伯吐出一口煙,他那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睛,他那隻用三個字組合而成的疑問句,這一刻在何巖看來,如同一把即將開啓潘多拉謎盒的鑰匙,前一秒鐘何巖還認爲十分可笑的可能性,此時何巖的腦子開始全力思考,自己如果成爲超級巨星將會是怎樣的畫面,自己是否真的不可能成爲超級巨星,似乎沒有那麼絕對。
十四歲以前的明星夢,在易伯的誘導下,此時漸漸從記憶的廢墟堆裡露出了一角。
易伯,我現在的心情好奇怪,小時候那些渴望站在舞臺上的衝動現在出現了,好多年了,好多年沒有這麼強烈了,成爲超級巨星,我可以嗎……何巖閉上眼睛感受着那份心底深處最原始的衝動。
維持住你現在的感覺,好好記住這個感覺,你記得越深刻,它將來對你的幫助就越大,那是一股與生俱來的衝動,不甘平凡的衝動!有些人,雖然有不甘平凡的心,卻沒有真正不平凡的力量,而你,不甘平凡的心已經開始甦醒,並且,你有真正不平凡的力量!易伯此時渾厚的聲音宛如從宇宙八極之外推來。
易伯,你是指……何巖疑惑地看着易伯,因爲他從來沒有將超能力的事情告訴過易伯。
你的左手。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易伯簡單明確的答案還是讓何巖大爲震驚。在此之前,易伯每次先知的表現,何巖都將原因歸爲易伯的睿智,可是現在竟然連超能力的事情也在易伯的知曉範圍之內,何巖不由得要重新審視一遍眼前的這位老人,他黑色的眼瞳,似乎要比夜空黑得更加純粹,更加深邃。
易伯,你知道關於超能力的事情?
我知道的要比你所能想象的更加多,只可惜,知道的越多,能說的卻越少,你明白嗎?
不明白……
呵呵——!不明白有時候也是一種福。易伯的話讓人難以琢磨。
易伯!你是不是也被那輛法拉利給撞過,和我一樣擁有超能力?何巖覺得易伯肯定也和法拉利有關係,並且擁有的超能力很可能是類似預見未來之類的超能力,如果是那樣,一切事情就好辦多了。
所謂的超能力,並不是外界的東西可以賦予你的,那輛車子起到的作用僅僅是激發喚醒而已,這些超乎常人的力量,本身就是屬於自己的,它深藏在身體之內,在暗無天日的角落等待被主人挖掘,可是世界上9999%的人直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天,也無法將這些不平凡的力量挖掘出1%,看不見這些悲哀的人,就不會覺得這樣是一種悲哀,看得見這種悲哀的人,將一輩子活在這種悲哀當中……易伯蒼老的聲音在這一刻顯得如此悲壯。
易伯……我發覺自己越來越不瞭解你了……
易伯微駝而單薄的身體,在何巖面前卻像一個巨人,看不透,摸不着。
以後會慢慢了解的,阿巖,你記不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你和黎茜茜的緣分,要遠遠超出你能想象的地步,可是縱使緣分再深,你自身不去努力的話,也會慢慢消失殆盡的。易伯指間的煙持續燃燒着。
我怎麼努力?難道真要我去闖娛樂圈不成?要把優秀的茜茜給比下去?
沒錯!
屋子裡面安靜了幾分鐘,易伯沒有說話是讓何巖好好思考自己的可能性,何巖則全心全意感受着那股在心底躥動跳躍的衝動,無數畫面變成碎片,然後又立刻拼湊回來。當那些畫面全部塵埃落定的時候,何巖漸漸睜開眼睛,看着自己的左手才恍然大悟,不甘平凡的心以及不平凡的力量,自己已經全部擁有了。
跟我來一下。易伯說完就雙手背在身後,走出了屋子。
何巖緊跟其後,拿着鑰匙便出了門,跟着易伯走下樓,現在已經大約晚上九點鐘,因爲樓老燈舊,這個時候的樓梯顯得十分昏暗詭異,可是看着易伯的背影,一切詭異的氣氛立刻煙消雲散,讓人無比踏實。
走出公寓,來到小空地上,這裡是何巖常常與易伯聊天談心的地方,每次在這裡點根菸,聊幾句,擡頭看看深邃廣袤的夜空,一切愁緒都可以馬上拋到腦後。小空地上有幾張長椅,易伯在其中一張坐下,泰然自若地翹着腿,又點了一根菸,過了幾秒纔對旁邊的何巖說:來,站在這張長椅上面。
站在上面?何巖完全不瞭解易伯的動機。
呵呵——!沒錯,就站在我坐着的這張椅子上面。易伯拍了拍自己坐着的那張長椅。
何巖雖然覺得這個行爲很奇怪,可還是聽了易伯的話,乖乖跳上了長椅,此時坐在旁邊的易伯,其高度直到何巖的大腿處。接下來易伯叫何巖閉上眼睛,心無雜念地閉上眼睛,用聽覺感受周圍的一切。何巖照辦,深呼吸一口氣後,緩緩閉上眼睛,一股酣暢淋漓的舒暢感忽然從腳趾涌到頭頂。
你看到了什麼?易伯吐出一口煙,輕輕問道。
好多人……好多熒光棒……
何巖雖然閉着眼睛,可是腦海卻無比清晰,本來應該漆黑一片的眼前,卻很神奇地出現了一片景象,他看到了很多人,目力所及一片人山人海,何巖看不清楚這些人的面孔,只能夠看見他們在瘋狂揮動自己的手臂,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這些人所拿着的熒光棒。何巖從來沒有面對着這麼多人,他不知道面對自己的那些人數量有多少,好像是五千人,似乎更多,也許是一萬,似乎還可以更多,五萬!應該是五萬人!
你聽到了什麼?易伯繼續問。
他們好像在對大聲對我說話,可是我聽不清楚他們說什麼,好吵好吵,好多種聲音都夾雜在一起,這些聲音好熟悉,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何巖的眼睛依然緊緊閉着,可是眼前的景象卻清晰可見,真實得彷彿就在眼睛。
在什麼地方聽過,你仔細想想。
何巖已經分不清楚自己看到的,聽到的,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自己剛纔明明還在公寓前的小空地上,小空地沒有人,很安靜,可是爲何現在卻身處數萬人的地方,耳朵聽到的全是震耳欲聾的人聲,這種聲音很熟悉,他開始回憶自己在什麼地方聽到過,好像是嘻哈街的飆舞場,似乎有一點類似,可是卻相差太多。
當自己站在飆舞場的舞臺上時,高難度的舞步的確可以換到衆人的掌聲的歡呼聲,可是那種程度的聲音,和現在何巖所聽到的,相差不止千百倍,那種令人熱血噴張的激情,是在飆舞場時所無法比擬的。既然不是在飆舞場,那這個熟悉的感覺到底從何而來……
何巖想起了一個畫面。
整個小巨彈主館裡面已經全部是歌迷的尖叫歡呼聲,甚至已經蓋過了音樂,僅僅開場幾分鐘,就快讓所有歌迷的喉嚨馬力全開,火山大爆發一般……
我記起來了!是在jsb的演唱會上,我曾經站在那個舞臺上面,我曾經聽到過這樣的聲音,掌聲!歡呼聲!尖叫聲!全部夾雜在一起!
喜歡嗎?易伯問。
喜歡!我好喜歡!這種聲音只有站在舞臺上纔可以享受,在jsb演唱會上的時候,我就感覺自己愛上了那個舞臺,所以當時儘管知道自己肯定會昏倒,我還是堅持要上那個舞臺,這樣的感覺太棒了!閉着眼睛的何巖,臉上幸福的表情,已經無法遮掩他對舞臺的享受。
好好記住現在的感覺,你現在所看到的人,所聽到的聲音……
我會的!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何巖的聲音聽起來很激動,他依然沉浸在那個世界裡面。
該回來了喔。
什麼?
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何巖感覺自己的上下眼皮被什麼力量給牽動着,迫不得已地睜開了,剛纔看那萬人歡騰的景象消失了,聽到的那震耳欲聾的聲音也沒有了,眼前的景象又回到了小空地,視線停留下在地面上,周圍都很安靜,只能隱隱約約聽到公寓裡面電視機傳來的聲音。
一股失落感在何岩心中油然而生,原來剛纔看到的都是假的,都是不真實的。
易伯!我剛纔看到的到底是什麼回事?何巖從長椅上跳下來,坐到了易伯的旁邊。
你所看到的,就是你所真正渴望的,阿巖,忠於自己的想法吧,你的人生將會比現在精彩千百倍。
我可以成功嗎?
只要你肯努力,絕對可以的。
怎樣纔算成功呢?
當有一天你面對黎茜茜時不再自卑,當你有一天能夠大聲說出,站在舞臺上,你就是神!
站在舞臺上……我就是神……何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一夜,何巖坐在牀上徹夜未眠,他不願意睡覺,他要靠靠記住今天晚上的那個感覺,他要死死記住那句將己要說出的話,何巖一個晚上衝了四次冷水澡,他感到全身熱血沸騰,比左手使用超能力時還要熱烈,血液在燃燒,腦子卻很清晰,在易伯的引導下,何巖似乎已經看清楚了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