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道真比我還感到奇怪,說:“赤水無緣無故灌進來,更有燭龍在上空漂浮,你還看到了赤水中的女屍,爲什麼還要驚訝這麼小的事情?”
“好吧……”我也覺得,自己實在應該好好適應這個已經被徹底顛覆的世界。
連道真說:“雖然一進一出跨越那麼遠,但真正值得注意的反而是另外一點。”
“什麼意思?”我問。
連道真說:“寧遠縣附近,唯一與古代神話有關的,便是九疑山的舜廟。傳說舜以百歲之齡巡查至此,意外離世,被葬在這裡。倘若這個傳說是真的,那麼我們之前看到的三具玉骨或許就有了答案。”
“你是說……那是舜的遺骨?”我很驚訝的問。
“沒錯。”連道真說:“據說舜在此地離世,娥皇女嬰隨之而來,以身殉葬。我們在石室中看到三具玉骨,恰恰是一男兩女。”
我默然,不敢說這可能是巧合,畢竟那骨架太奇異了,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連道真依此繼續推斷,說:“若那是舜的骨架,那麼石碑上所說的帝,定然比他更早,起碼也是堯或者更早時期的。”
“堯應該不大可能吧,神話中他可是非常厚道的一位帝王,禪讓制度不就是他提出來的嗎。”我說。
“那個時代所謂的帝實在太多,很難推斷是誰。不過既然骨架是舜,那麼縱觀那一段歷史,值得稱道的只有一樣。”連道真面色凝重,說:“大洪水。”
“大洪水?”這三個字讓我愣了一下,因爲實在太熟悉了。不光是中國的神話中有古代大洪水肆虐的記錄,同一時期或者接近的年代,國外幾乎所有的神話故事中,都有關於這場洪水的說法。由此可見,古代的確有一場遍及全球的洪水災害,而非純粹的神話故事。
“沒錯,傳說堯舜禹三代帝王時期,大地上的災難就是無邊無際的洪水。禹能列在帝位,正因爲他找到了剋制洪水的方法。”連道真一臉古怪的說:“當初大洪水的時候,幾代帝王,無數先賢都毫無方法,鯀甚至偷了天帝的寶物息壤,在快要成功的時候,被天帝派祝融擊殺在羽山。傳說鯀的屍體三年不腐,有人割開他的肚子,禹便從裡面跳了出來。”
我聽的目瞪口呆,幾年不腐還能理解,可鯀是禹的父親吧,按理說不太可能會生孩子……難道說,鯀其實是女人?
連道真感慨似的說:“鯀雖然是偷竊帝的寶物,可治理洪水如此大功,卻被處以極刑,實
在令人悲慼。屈原在楚辭天問中便曾怒言,鴟龜曳銜,鯀何聽焉?順欲成功,帝何刑焉?”
我聽不太懂文言文,便說:“可能那時候對偷竊的懲罰比較重。”
“我看不是。”連道真搖搖頭,說:“你之前說,帝堯不會是石碑上記載的那位,可我曾看過一本古書,名爲韓非子·外儲說右上。上面對鯀的死因,有另一種說法。堯欲傳天下於舜,鯀諫曰:‘不祥哉!孰以天下而傳之於匹夫乎?’堯不聽,舉兵而誅殺鯀於羽山之郊。”
我大驚失色,說:“這是杜撰吧?韓非子又是誰。”
連道真解釋說:“韓非子,乃戰國之人,著有《孤憤》《五蠹》《內外儲》《說林》《說難》等書,是當時難得的法家代表人物。這樣的一個人,不太可能胡言亂語,畢竟帝堯因禪讓而受尊。”
我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這麼說來,帝堯降下大洪水,鯀想治好,便被他殺了?這樣來看,倒的確與石碑上記載的有些……”
“並非如此。”連道真再次搖頭,說:“帝命禹治水,甚至封帝。倘若那真是帝堯,退位後又哪來的這權力?我想,所謂的帝,必然是另一人。甚至所有古籍中記載的帝,都是同一個人。我們所知曉的,只是陸地神仙,與他這天帝毫無關係。帝堯殺鯀,倒有可能是因天帝之命,否則僅僅諫言,不說有功,卻也無過,不至於舉兵誅殺。”
連道真的推斷,讓我感覺這世界太過複雜,可有一點我無法理解,便問:“之前你不是說,鯀是被祝融殺的嗎?可現在怎麼又說是帝堯殺的?”
連道真略微沉思,然後便有了解釋,說:“乍一看似有破綻,可仔細想想,這反而是另一種相互論證的方法。你應當知曉,所謂祝融便是火神,正如共工氏那般,此乃氏族之稱,而非人名。”
我訕訕一笑,說:“這個還真不知道。”
連道真搖搖頭,說:“有機會,多看看書總是好的,可惜桃花源不是善地,否則那裡古籍衆多,可讓你細看。”
提起看書我就頭疼,連忙說:“你還是先說說爲什麼兩種不同的說法可以互相論證吧。”
連道真看我一眼,說:“你還不明白?祝融是氏族之稱,而非某一個人名,而帝堯,衆所周知,乃火德之帝……”
“我明白了!”我一拍大腿,說:“你的意思是,當時的祝融就是帝堯,帝堯就是祝融!所以,天帝名麾下的火神祝融擊殺鯀,其實就是給帝堯下令!說
法雖然不同,但本質卻是一樣的!”
連道真點點頭,說:“從前雖看過這些,但未曾想過這麼多。此次觀看石碑,連通古籍,才發現那時,竟隱藏如此多的秘密。由此看來,或許立碑的那位,便是禹。”
我更爲吃驚,因爲突然明白,之前爲什麼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
沒有錯,就是那座石碑!
二伯的筆記中,我最感興趣的那幾頁,就記載了一座未完全出土的石碑。當時他們考古挖掘一處古蹟,沒想到發現了奇異的鳥骨與類似息壤的金沙。
對了,息壤!
難道說,石碑上記載的天壤,其實就是息壤?這種可能性很大!
那這樣一來的話,我和連道真跑出來的地方,或許就是當初二伯發現怪鳥金沙的那處古蹟!
我把自己的猜測告訴連道真,他想了想,便對我的推斷表示贊同,說:“的確有非常大的可能,也只有發現如此奇異事物的地方,纔會被保護的這麼嚴密。”
“不過二伯筆記中記載的時間,距離現在那麼多年,他們好像並沒有挖太多地方。”我懷疑的說。
“你說錯了。”連道真搖頭,說:“區區十幾年,他們不但清理出了石碑,更幾乎快挖到後面的石室,這種進度已經非常快。要知道,神鳥與息壤,是神話中的產物。能出土這種神物的地方,哪怕一年清出一米的區域,對他們來說都不算慢。”
我頓時瞭然,說:“這樣的話,趙啓明的事情也就有了更好的解釋。筆記中說,趙啓明對這處古蹟非常在意,所以他偷偷跑回來的可能性很大。”
“不,他應該不是一個人,而是聯合了其他人。”連道真說:“以趙啓明的本事,倘若他當時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研究員,肯定沒機會接近這裡。所以,他要來,肯定是尋到了同樣對此有興趣,且擁有強大力量的人。或許……”
連道真沉思不語,我知道他那精明的腦袋瓜子,又想到了什麼,便沒有立刻追問。過了一會,見他眉頭逐漸舒展,我纔好奇的問道:“你說的或許什麼?”
連道真看着我,說:“你應該看過偵探故事,那種故事的推斷方法,一般是以假設起手。我們假設趙啓明真的回來了,而且找了一個或一些人共同探索,且意外發現了石室內的秘密。他們不知從哪裡找到了入口,不但發現石室,更發現進入桃花源的入口。他們先是進入石室,取走了三具骨架的頭骨,然後窺探燭龍的軀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