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丁婉悠挺着肚子剛從廳堂走出來,就看見正朝大門走去的秦淑瀾的背影,她連忙後退一步退回到屋子中,從裡面盯着大門口。昨天傅雪媚來找她,說今天要和她與老爺一起去聽戲,她最近一聽見大的動靜就覺得煩躁,於是便婉言拒絕了。傅雪媚與老爺去聽戲,現在秦淑瀾也出門去了,那他們不就都不在府中了。

丁婉悠蹙起眉頭嘴角緊繃,轉過身對身邊的雲翠說,“我刺繡的錦緞快用沒了,你去給我買點回來,一定要是槿蝶軒的,銀子就去賬房裡支吧。”

雲翠有些疑惑的問,“您剛剛不說煩悶,想上街去轉轉嗎?”

丁婉悠扶着額頭說,“我突然有點不舒服,就不去了。”

雲翠趕緊扶着她的胳膊說,“那我先送您回去休息。”

丁婉悠笑着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去把錦帛給我買回來吧。”

雲翠低下頭轉着眼珠子想了想說,“好,我這就去。”

雲翠走後,丁婉悠沒有回東廂,而是一個人悄悄朝後山走去。來到後山,她先左右瞧瞧,假裝欣賞風景,確定沒人後才急急忙忙的鑽進閣樓中。

“你?你怎麼來了?”,管景帆驚訝的盯着她

潘茹也嚇了一跳,連忙把門關起插上,瞪着丁婉悠說,“光天化日,你不怕被人發現,你瘋了?”

丁婉悠到不擔心,溫柔的望着管景帆說,“放心吧,他們都出去了,不在府中,我只是想找景帆說兩句話,說完就走。景帆,我們去裡間說話。”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凌亂的腳步聲,似乎有很多人朝閣樓跑來。屋子裡的三個人驚慌不已,潘茹從窗子往外一看,頓時傻了眼,“秦淑瀾!”

丁婉悠眼前一黑,差點昏厥,幸好管景帆扶住了她,她一邊搖頭一邊喃喃着說,“不可能,不可能,他們明明都已經出去了!”

“快,快進去”,潘茹把已經傻了眼的丁婉悠和管景帆推到臥房裡,說了句,“千萬別出來!”,便把臥房的門關上了。

此時,秦淑瀾已經上了樓,她命人直接撞開閣樓的大門,破舊的木頭門被管洪兩腳就踹開了。

屋子裡青煙繚繞,潘茹靜坐在蒲團之上,手裡的佛珠不停轉動,見到門口圍着的人,她皺着眉頭問,“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秦淑瀾不想說過多的廢話,直驅而入,厲聲說,“丁婉悠呢,可有人親眼看到丁婉悠進了閣樓,她是又來和你兒子幽會的吧,趕快叫她出來!”

潘茹雖然竭力剋制自己的恐慌,可還是止不住全身打顫,她顫抖着大喊,“你胡說,你不要血口噴人!你就這般狠心,連我們躲清靜的人都不放過?”

秦淑瀾大聲冷笑起來,“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她走到潘茹身邊,彎下身趴在她的耳邊說,“老實說,我正愁抓不到你們的把柄呢”,隨後她又直起身提高聲音喊道,“休想抵賴,把人交出來,別等我搜!”

潘茹額頭滲出冷汗,臉上毫無血色,她慌亂的站起身,緊緊的捏着那串佛珠,眼睛死死的盯着秦淑瀾,她知道今天的禍一定是躲不過去了,她咬着牙說,“這沒有什麼丁婉悠。”

秦淑瀾冷哼一聲,指着臥房的門,大喊,“給我搜。”

潘茹一把扯斷佛珠,指着秦淑瀾的鼻子,惡狠狠的說,“秦淑瀾,你要是敢害我兒,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說完,她伸手將秦淑瀾推了一個踉蹌,轉過身幾步跑到窗邊,打開窗口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衆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發出一陣驚呼,顧不得搜人,全部急忙奔下樓去。

樓下,潘茹側身躺在血泊之中不斷痙攣,鮮血還在從她的鼻子和嘴裡滲出。

管洪心中大驚,對着呆滯在一旁的秦淑瀾大喊,“大太太,何必呢?快,快去叫大夫!”,剛纔已經出門的秦淑瀾突然急急忙忙的跑回來,一進大門口便莫名其妙的拉着他說要他幫忙一起去捉姦,還叫了幾個家丁跟着。現在奸沒捉到,卻出了這麼大的事,等老爺回來,真不知該如何交代。

還沒等秦淑瀾反應過來,管洪已經帶着幾個家丁七手八腳的擡着潘茹離開。管景帆失聲痛哭,驚慌失措的從閣樓上跑了下來,一邊追一邊大喊,“娘,娘!”

秦淑瀾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眼閣樓,一下想到了丁婉悠,她提起裙襬再次踏上樓梯,玉蓉跟在後面默不作聲。

一切就像一場夢一樣,沒想到東窗事發的這樣快。丁婉悠走投無路,她不敢出去,甚至連動都不敢動,軟弱無力的靠在臥房的窗邊掩面而泣,害怕自己哭出聲音。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敲窗聲,丁婉悠嚇得魂飛魄散,本能的向後退去,她顫抖着抹去模糊了眼睛的淚水,定睛一看,竟然是傅雪媚!

她連忙打開了窗子,傅雪媚伸出手小聲說,“什麼都別說,快下來,先離開這。”

丁婉悠笨拙的從窗子爬出,顫顫悠悠的順着梯子爬了下去,傅雪媚拉着她的手說,“快回你的廂房去!”

丁婉悠臉上還掛着淚痕,驚慌的問,“那你呢?”

傅雪媚急切的推了她一下說,“別管我,快走。”

丁婉悠捂着肚子朝前院跑去,傅雪媚撤下梯子,打開倉房的門,拿着梯子鑽了進去。

秦淑瀾踏進閣樓,屋裡屋外的轉了一圈,又打開櫃子,掀開牀底,並沒有找到丁婉悠的身影。她不死心,看見窗戶開着,急忙跑到窗邊向外望,除了茂密的樹叢和那座高高的假山,什麼也沒看見。

潘茹死了。臨死前她在管景帆懷裡緊緊的抓着他的衣衫,用虛弱的聲音貼在他耳邊呢喃,“兒呀…千萬千萬..不要承認…不要承認…,娘…真的…”還沒說完,她就吐出了最後一口氣,頭一歪,手也無力的搭了下來,最後一滴淚水從沒有合上的眼睛裡流了出來。

管景帆心如刀絞,卻又如被一塊巨大的頑石壓住了胸腔,想喊喊不出聲,想哭也哭不出來,癡癡的坐在那裡,不論誰勸他都不肯放手,只能任憑他緊緊的抱着潘茹的屍體,直到她的身體逐漸變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