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旺妻 241.外柔內剛
玲瓏的偏院,距雲清處並不是很遠。小路上綠樹成蔭,很是涼爽。
但賀瑤依走的急,額頭和鼻尖上,微微滲着汗。
賀瑤依和婉兒到時,藍策剛喂玲瓏服了藥,靜兒在一旁,遞了水給玲瓏漱口。
“我們聽雲清姑娘說,玲瓏姑娘病了,特過來瞧瞧。“婉兒不待賀瑤依開口,便先笑道。”玲瓏姑娘,可覺着好些了嗎?”
“能怎麼着,不過是這個樣兒。咳咳咳……”玲瓏笑着回答,對自己的病絲毫不以爲意。“這幾天倒越發憋悶的厲害,恨不得咳上一個晚上才罷。”
“若覺得不好,便再換個大夫瞧瞧。”婉兒說着,又對藍策服了服。“藍公子有禮。”
藍策還禮,因一心都在玲瓏身上,並沒覺出賀瑤依和婉兒神情不對。
倒是玲瓏,目光在二人臉上來回掃了幾次,出口詢問。
“你們怎麼這時候來了?可是有事?”
“藍公子可聽說了羿風在北域受傷之事?”賀瑤依也不回答玲瓏,而是直接問藍策。
藍策一頓,神情迷茫。
“受傷?幾時的事?這幾日玲瓏不大好,我倒很少到別處去,並沒有聽說。他怎麼樣?可傷的重不重?這麼久了,也不知北域的藥物可還能供給!”
“我就是不清楚,纔出來找人問。”賀瑤依更急了,對藍策深深一服。“可否請藍公子,帶我去北域一趟。”
“柔兒,你瘋了!”婉兒輕叫。“且不說玲瓏姑娘此刻要人照顧,便是姑娘好好的,藍公子也不能爲了你這心事,特特地去北域一趟啊!”
“咳咳……你也別這麼說。”玲瓏雖咳嗽着,臉上的笑,卻十分燦爛。“若不是我病的不是時候,沒準兒藍公子真去了北域!前些日子他還說,不知沈公子何時回來,實在不行,他去瞧瞧呢!咳咳咳咳……”
“你可覺得怎麼樣?”藍策急急地問,不等玲瓏回答,又去問賀瑤依。“你倒說說,羿風他究竟如何?不然,我……”
藍策住口,瞧了玲瓏一眼。
“不然,你還是去北域吧!”玲瓏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立刻又笑了。“我這是老毛病了,以往不認識你的時候,也時常會犯,倒不麻煩你日日在我身邊。”
“你別這麼說話,我也是關心你!”藍策一着急,衝口而出。
“多謝藍公子關心。”玲瓏故意打趣。“有藍公子的關心,小女子倒想着,若是如今便沒了性命,倒也不可惜。”
“你……”藍策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
這女人越是笑得開心,越是現出一副灑脫不羈的模樣,他的心裡,就越難受。
明知道她也許就是這種性子,並非在他面前故作瀟灑,他的心,還是會一陣一陣的抽痛。
“都病的這個模樣了,還開玩笑!”藍策恨恨地說道。
“我倒也不是開玩笑。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我雖算不上傾國傾城,可在最美的年華逝去,依然是對我最好的成全。”
“怪不得沈公子從前常說,玲瓏姑娘是個唯美主義者。”婉兒道。“這話若是從旁人說,總難免讓人覺得頹喪,從玲瓏姑娘口中出來,倒讓人覺得有幾分豪邁之氣。”
當初總見沈羿風和藍策,婉兒也學了許多新鮮的詞句。
“也談不上豪邁,不過是說了句心裡的話。”
玲瓏說着,又咳嗽了兩聲,用水沾了沾脣,不禁又笑了。
“雲清總愛說一句話,叫不守情,只守美。她有她的想法,她的清高,卻不如我看的清楚。情義若無價,便無需去守!情義若有價,又何必去守!若是連情義都不守了,又何必守着所謂的貞/潔!
這世上的男子,本就不把女子放在等同的位置,他們可以三妻四妾,尋花問柳,卻叫女人必須忠於着他們的不忠。女人,又何必非得也把自己放在這樣的地位?喜歡便在一處,不喜歡就不必爲難自己。
還有這世上許多的女人,可以任憑男人胡作非爲,卻不能容忍女子跟男子多說幾句話,還將自己也加入衛道者的行列,實在是可悲可笑至極……咳咳咳咳……”
不知是不是話說的太多,玲瓏又咳起來沒完,靜兒忙又換了塊新帕子,遞給玲瓏。
“知道你活得瀟灑,少說兩句,不是對你的身子更好!”藍策顯得有些急躁。
賀瑤依卻沒工夫聽玲瓏的這些話,又見藍策心思大部分在玲瓏身上,便想也沒想,向外走去。
“柔兒!”婉兒忙喚住她。“你要去哪裡。”
“我自有去處,打聽他的傷勢。”賀瑤依頭也沒回,又給婉兒扔下了一句。“你且別跟着我!”
“柔兒!”藍策蹙眉,上前攔着賀瑤依。“你先別急。這都中午了,你先和婉兒到雲清那邊用了午飯,再去也不遲。我這就出去打探,很快就回來。”
藍策說着,默默地看了玲瓏一眼,便轉身離開。
賀瑤依覺得心口處如同有火在燒,只覺得煩躁的厲害,略微坐了坐,方纔問了問玲瓏的病,又囑咐靜兒好生服侍玲瓏。
“我心裡難受的緊,想出去透透氣。”賀瑤依對婉兒說着,又站起身。
婉兒不由得搖頭,知道此時的賀瑤依,根本坐不下去,只好跟着她,出了玲瓏的院子。
賀瑤依仰望着天空。
“婉兒,你知道嗎?小時候在那……大院子裡,我最想的,便是出了那裡,到別處瞧瞧,可有什麼不同。可如今,咱們出來也快年了吧!卻是想回去,怕也不容易!說不準我們幾個,就葬身在這大梁的京城了。”
婉兒的眼中,也閃過一絲悲慼之色,卻勉強笑着,勸慰賀瑤依。
“你別這樣說,將來的事,誰說的準!”
“她也不過是一介女流,即便心懷大志,又能如何?還不是流落在這煙花巷中?即便她守身如玉,又能如何?怕是無論情感還是……都壯志難酬!”
“這些年,姑娘也結識了許多人。再說,即便無望,也比絕望更好!”婉兒輕聲道。
“跟她相比,我倒更羨慕玲瓏。沒有過去未來,也沒有希望和失望。過一日,美一日,痛快一日,對得住自己一日。她那些個驚世駭俗的話,也不過是嘴上說說。而玲瓏,倒是把她敢說或不敢說的,都做了!”賀瑤依將目光從天空收回,覺得有些頭暈。“咱們且那邊去坐坐吧!”
“婉兒姐姐,柔兒姐姐。”迎面來了一人,正是雲清如今的丫頭硯兒。“姑娘那裡來了客人,不便招待兩位姐姐,請婉兒姐姐和柔兒姐姐隨我到偏廳用飯。”
“我倒是不餓,也吃不下。”賀瑤依應道,又問。“姑娘那裡是誰來了?”
“一位姓夏的公子。”硯兒答道。
“夏,可是夏晟敏夏公子?”婉兒問道。
“正是!”硯兒笑着回答。“可不是當年四大公子之一的夏公子。”
“你小小年紀,倒也知道四大公子。”婉兒輕笑,卻見身邊的賀瑤依,臉色瞬變,腳步也加快了。
“柔兒。”婉兒不知賀瑤依又怎麼了,連忙跟上。
硯兒呆呆地瞧着那兩個匆匆而去的背影,忍不住自言自語。
“這兩位姐姐好生奇怪,也不說等我一等。”
雲清正與夏晟敏對飲清談,見賀瑤依疾步而來,不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只是望着賀瑤依,並不說話。
“夏公子有禮!”賀瑤依對夏晟敏一禮,臉上閃過一絲嘲弄。“夏公子可還記得柔兒嗎?”
“自然記得!”夏晟敏微笑,貴氣十足。“在下怎麼會忘了柔兒姑娘。聽聞姑娘已不在雲清姑娘身邊,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有此榮幸?”
“柔兒今日,有一事想請教夏公子,不知夏公子可否跟柔兒到院中一談?”賀瑤依冷笑。
旁人不知道,這個夏晟敏,又怎會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夏晟敏聞言,微微一怔,不覺瞧了雲清一眼,見雲清雲淡風輕,既沒有不快之意,也沒有好奇之心,方纔哈哈一笑,站起身來。
“既如此,在下就跟柔兒姑娘走一趟。”
出了雲清的院子,不遠處便是一座亭子。
賀瑤依頭也不回,便往亭子處走去。
夏晟敏頓了頓,而後一笑,跟在賀瑤依身後。
“柔兒姑娘如今可是得償所願了?”到了亭子,夏晟敏在石凳上坐下,微微笑道。“沒想到,進了沈府的,竟然是柔兒姑娘。想來柔兒姑娘對沈公子一往情深,倒省卻許多麻煩!”
賀瑤依寒着臉,並不回夏晟敏的話,而是問道。
“夏公子,羿風他,可是在北域受了傷?”
夏晟敏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很快掩去,並未讓賀瑤依發覺。
“柔兒姑娘對沈公子還真是關心,這件事,在下也聽說了,究竟如何,也得容在下打聽打聽。”
“麻煩夏公子。”賀瑤依咬牙道。“還望夏公子這就去打聽,我還等着消息。”
夏晟敏忍不住又笑了。
“柔兒姑娘一向以柔弱示人,卻不料竟有如此強硬的一面,外柔內剛,讓人刮目相看。姑娘的吩咐,在下只當效勞。還請柔兒姑娘給雲清姑娘帶個話,就說在下有事,等會子就會回來。”
“夏公子請!”賀瑤依冷笑。
看着夏晟敏慢慢消失在眼前,賀瑤依癱坐在石凳上,緩緩地閉上眼睛,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好似散盡了一般。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