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雨了。
都7月了,今年的夏天雨特別的多。
23點了。
喬年放下手機,有一點擔憂。
葉曲還沒有回來,他最近都回來的很晚,說有應酬,她又打電話給他,他還是不接電話。
喬年去廚房倒水,剛站起來,葉曲開了門進屋。
“你回來啦!”
喬年急忙跑過去,她接過他的公事包,然後給他拿拖鞋。
葉曲脫了外套扔給她,喬年抱在懷裡,她突然吸鼻子,然後拿起他的衣服聞,他外套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喬年沒敢問,他最近心情不好,老是發脾氣,問他怎麼了他就煩,肯定是工作壓力太大了。
喬年去廚房端了湯出來,她今天買了半隻雞,熬了雞湯,她一口沒喝全省給他了。
葉曲松了領帶,看到雞湯皺了下眉頭,他沒有動勺子。
喬年盛出一碗雞湯送到他手邊,催促他趕緊喝,她坐下來繼續疊衣服,她問他:“你工資發了麼?醫院那邊催交費呢。”
“發了,我用光了,以後我有餘錢會給你,你不要再問了,沈予陽不跟你說想幫你交費,你非跟錢過不去幹什麼?”
喬年停下腳步,心裡發堵,她嘀咕着低下頭說:“那畢竟是別人家的錢,我們又不是乞丐,能用的起就別麻煩別人了。”
葉曲把雞湯的碗往桌上一擲,湯灑了一桌面,碗差一點都翻了,他吐氣,然後憋不住發火:“我們現在跟乞丐有什麼兩樣,一個月才能吃一次肉!不是乞丐是什麼?”
他這一個月經常發火,喬年想到喬青昂貴的醫藥費用,她理虧也不敢回嘴,她雙手按在衣服上,鼻子發酸,對他說:“以後我不這麼省了,我們每個星期吃一回肉好了。”
葉曲雙手捂住臉,然後抱住雙臂低下頭,一會兒他疲憊地,低沉地說:“我特別累,跟我一起實習的同學工資還不如我,已經買了車,每天吃西餐,我連跟他們聚餐都不敢,我每天省吃儉用錢永遠存不起來每個月都打給醫院,你告訴我,什麼時候是個頭?”
狹小的客廳,安靜極了。
喬年握緊葉曲的一件襯衫,很廉價的襯衫,她網上淘的,一件才49,他從前穿的都是大幾百上千的……
喬年眼眶發酸,她真沒臉衝他發火,喬青每個月都要付給醫院高昂的醫藥費,她花光了葉曲的存款,她確實拖跨了他。
喬年很快恢復了理智,她跟他商量:“那以後你每個月的工資就自己支配,你應酬比較多,是我沒想清楚,爺爺的醫療費我有辦法的,你不用擔心。”
她不怕,她再多打一份工,多辛苦一點就行,苦累她都熬習慣了。
“年年,我特別累,真的,特別的累,我快喘不上氣了,我開始以爲很容易的,我沒想到這麼難。”葉曲手捂着額頭,喃喃地說。
喬年聽到他的話一下慌了,她怕他再說下去,急忙說:“你累了就去休息吧,錢的事以後你都不用操心了。”
“……我去洗澡了。”
喬年疊了一件衣服,抱住雙臂,一會兒吐了一口氣,她還是少傷點心,趕緊再打一份工吧。
喬年拿起手機搜索兼職,葉曲的手機放在桌子上,他有電話打進來。
喬年拿起來,她看到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沒有聯繫人,但是這個號碼她記得很清楚,像烙在心上一樣!
這個號碼——
喬年鬼使神差地點了接聽,她屏住呼吸不說話。
“明天你過來麼?”宋期然在電話裡問。
“是我,你找葉曲有事?”
“讓他接電話。”宋期然直接下命令。
“他去洗澡了,你等一會兒打來吧。”喬年也有一點來火。
宋期然冷冷地回了一句:“他在我這不是才洗過,怎麼又洗澡了,你們幹什麼了?”
喬年直接掛斷了電話,她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拿起葉曲的手機登進了他的微信,最近他都是手機不離身,她也沒有多想,何況她從來不翻查他的手機。
微信通訊錄裡,她找到了宋期然三個字,宋期然的名字後面綴了兩個字:寶貝。
喬年手腳發涼,一瞬間腦子發懵像死機了一樣一片白茫,一會兒她冷靜下來,她翻看消息記錄。
最近的是今天的,原來他不是去工作而是陪宋期然逛街去了!
還有昨天。
還有前天……
喬年翻到手發麻,那麼多的記錄!她好像翻到死都翻不完!
她們早就聯繫了。
葉曲擦着頭髮從浴室走出來,他看到喬年在翻他的手機,他立刻快步走過來奪了手機,沉下臉發脾氣:“你翻我手機幹什麼!?”
“你和宋期然又聯繫了,每晚都聊天,你們什麼情況?”
喬年腦子嗡嗡的,頭疼,她想破口大罵想撒潑,說出口時卻有卑微小心翼翼,她唾棄這樣的自己,可是控制不住。
“……”葉曲沒有說話,繼續擦頭髮。
“說話。”
喬年憋的胸口發疼,她求他一樣,啞着嗓子讓他解釋。
“這件事,我本來也在找機會跟你說。”葉曲放下毛巾,他坐下來,把毛巾扔到桌子上,一會兒,他對她說:“我跟宋期然在一塊兒很久了。”
“你說謊!你胡說八道!扯淡!”
喬年摔了手上的襯衫,霍地站起來,她頭暈,又扶着沙發背坐了回去。
她突然挪上前坐到葉曲跟前,她抓緊他的手臂,急迫在問:“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跟我說啊,有什麼事我們一起扛着。”
葉曲推開她的雙手,他眼神很疲憊,疲憊而又冷靜,做了決定,下定了決心,纔會冷靜。
他扣緊雙手,跟喬年講:“我累,年年,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我以爲我能受的了,你知道麼,我因爲請不起客吃不起一頓外賣被同事嘲笑,什麼時候纔是頭?我受不了這樣的日子,我擔不起你要我擔的責任。”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喬年眼淚打轉,她拼命搖頭,她不信,他明明不是這樣的人!
“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我想穿得體體面面的,我不想每個月的工資都送進醫院兜裡只有幾百塊零花錢連打車都打不起,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終於說出來了,葉曲雙手捂住臉,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他辯解:“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擔不起養你的責任,跟你在一起我太累了。”
喬年握住他的手,她蹲在地上,握住他的手按在臉上,哭了,眼淚都滴在他的手指上,滾燙的,她哭着說:“我不要你養的,我可以多打一份工,那樣我們每天都能吃上肉了,我不要你養的。”
葉曲手指蜷縮起來,他看了她很久,然後從她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苦澀地說:“年年,明天我要搬出去。”
葉曲拿了毛巾回到房間去,小小的客廳裡只有喬年一個人,靜的讓她喘不上氣來。
喬年在客廳裡坐到了半夜,腦子裡渾渾噩噩,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麼。
半夜葉曲起來上廁所,看到她還坐在那裡,他叫了她一聲,她擡起頭茫茫然,突然委屈的哽咽一聲,然後抱住雙膝嗚嗚直哭。
葉曲沒有哄她,他直接關了房門。
喬年一夜沒有睡,一直坐到第二天早上。
葉曲昨晚就已經收拾好了行李,他本來就沒有多少東西,只有一個箱子。
喬年看他拎着箱子往外走,她急忙去攔他,拽着他的箱子不讓他走。
葉曲把鑰匙放到鞋櫃上,他用力掰開了喬年的手,喬年又換一隻手抓他的箱子,他突然發怒——
“放手!”
“……”
喬年下意識的放手,他拎着箱子出門,然後關上門。
他走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
喬年像在做夢一樣,她站在門口,扶着門慢慢的蹲下來。
傍晚。
孟圓來找喬年。
孟圓在外面按門鈴,按到手指發麻,煩躁到爆粗口
電話不接,也不來上班,她都要擔心死了!
孟圓越想心越急,她掏出手機要打110.
剛撥了個1,門突然打開。
喬年臉色慘白,眼神發飄,活像個鬼一樣。
“我去,你嚇死我了!幹嘛呢班也不上,昨晚跟葉曲上牀了起不來了還是怎麼的啊你?”孟圓破口大罵!
喬年放開門,一言不發地往屋裡走。
孟圓扔了包,急忙走過來,喬年坐在沙發上,目光發直了,孟圓急了,她坐下來摟住喬年問:“怎麼了寶貝,葉曲欺負你了?”
喬年聽到葉曲兩個字,眼神聚焦,她轉頭看到窗外天黑了,她緩過神來。
“天黑了?”她問,嗓子跟煙燻過似的。
“早黑了,你一天沒上班打你電話也不接,我以爲你出什麼事了,到底怎麼了?”孟圓瞧都要急死了。
“……他跟宋期然又在一塊兒了。”喬年抱住雙腿,下巴壓在膝蓋上。
“……什麼?”
“你是不是誤會了?”孟圓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親口承認的,我看了他手機微信,他們很早就聯繫了,他今天早上搬走了。”
“我操!”
孟圓氣得嘴脣打哆嗦!捂着腦袋冷靜,冷靜不下來,她叉着腰在屋裡走來走去,一會兒,她踹了一腳沙發指着喬年:“到底怎麼回事,你從頭到尾給我說一遍!”
喬年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的跟孟圓講了,孟圓氣得破口大罵,跺着腳罵:“你個慫包,你罵他啊!你就這麼讓他走了!”
喬年縮成一團,模樣有一點可憐,她抱緊雙臂埋起頭哽咽:“他說的也沒錯,如果不是我他能過的,過的很好,我爺爺是我的責任,不是他的,我真的拖累他了,我沒臉跟他吵。”
“放他孃的屁!當初躺牀上不能動時怎麼不覺得自己拖累你了!現在能跑能走風度翩翩了就開始覺得你累贅了!?”
“不是因爲我,他也不會斷了一條腿。”
孟圓看到喬年的模樣又心疼,印象裡喬年一直像一顆小太陽,永遠都陽光樂觀,她才20歲,快要被生活壓的直不起腰了。
孟圓摟住喬年,粗糙的一隻手撫摸喬年的頭髮,給喬年打氣:“丫頭,咱不生氣,啊,最壞也就是遇到一個渣男,渣男甩了就甩了,沒什麼好留戀的!”
喬年不吭聲,一會兒她突然慌里慌張地地坐起來,瞪着眼珠子說:“我該去打工了,我今天一天沒上班,你有沒有幫我請假?我不會被辭退吧?”
她以前還覺得工資低想離職,葉曲走了她突然更加深刻地認清了現實害怕起來,以後她得完完全全靠自己,沒有固定的工資她怎麼付喬青的醫療費用?
“當然請了,不怕寶貝頭,不怕不怕,休息一晚明天照常上班,看你這眼睛熬的,我去給你做飯,你躺一會兒。”
喬年躺在沙發上,卻睡不着。
鍋裡有昨晚冷掉的米飯,孟圓隨便切了點蔥花,打了兩個雞蛋,切了幾片火腿炒了一盤蛋炒飯。
喬年心裡難過,只吃了幾口就不想吃了。
“我想看看爺爺。”
她放下筷子說,孟圓催促她趕緊吃飯:“吃完了就去看,趕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