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放你假吧,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立馬回來。”
董事長說完嘆了口氣,眼神望着窗外,似乎在回想着當年的事情,鬢角赫然飄着的幾根白髮,顯得那麼的耀眼。良久,他的一行眼淚緩緩滑出了眼眶,一滴一滴地掉落在了沙發上。
我知道,他在思念着已經逝去的兒子。
人世間,有大快樂的人,必有大哀痛;有大成功的人,必有大孤獨;這纔是情感的節奏。
晚上,我打電話準備和秦浩告別。
“高兄,這裡的健身房妞真多啊,趕緊過來。”他的聲音中充滿着亢奮。
“什麼情況?”我的心情很低落。
“梅子兼職在這裡當健美操教練,我過來陪她,可真不是吹的啊,這裡的美女身材那個火爆,該怎麼形容來着?當她們還沒進門時,胸就已經進來了,等她們出去了,屁股還在門裡面。”
“噗哧,”我一下子被他逗笑了,過了會,才緩緩說道:“我要離開深圳了,後天動身。”
“什麼?……明天聚下,好好聊聊。”
第二天晚上,西餐廳的環境還是那麼幽靜,我儘量使自己的表情顯得從容,可不知不覺地,那份僞裝卻很快被心中的憂鬱所淹沒。
“決定了?一定要走?”秦浩的表情非常惋惜。
“是的。”我點了點頭。
“就因爲惜悅和小花她們都不理你了?這事我不得不說,是你活該。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的話剛說完,身旁的梅子就撅着嘴打了他一下,胡說什麼呢,能不能積點口德?
然後,她的臉上堆滿了笑容,看着我說道:“高寒,其實沒什麼,在愛情的世界裡,當兩個男人追一個女人,用情淺的會先放棄,而兩個女人追一個男人,用情深的那個會先離開。”
“可是她們都離開了。”我拼命微笑,想努力地去掩飾內心深處的落寞。
“那就說明她們都對你用情很深呀。”梅子誇張地驚呼。
秦浩剛剛喝了一口酒,差點就噴了出來,可還是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嘖嘖,明明是一個雞飛蛋打的故事,硬是被你提升到了愛情的高度,瞧瞧,咱媳婦是多麼的善良聰慧,才識過人。厲害!”
“你會不會說人話啊?沒看到人家心情不好嗎?”梅子轉頭罵道。
我不想讓這種傷感的氣氛繼續蔓延下去,於是,端起杯子高興地對他們說道:“今天不聊這些,來,我們乾一杯。”
“這就對了嘛,開心才重要。來!”秦浩舉起了酒杯。
“咦?你臉上的抓痕是怎麼回事?”我裝作關心地故意問,其實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小兩口吵架時弄的。
“噢,沒什麼,早上起牀迷迷糊糊的,走路時撞門上了。”他含糊其辭。
“嘿嘿,”旁邊的梅子卻得意洋洋地接了句:“我就是那個門。”
秦浩的表情很窘迫,我看到忍不住地想笑。
“高兄,”他突然一臉的凝重,“很快,我就要過上一種極爲嚴謹的新生活,每一分鐘都要聽取上級的命令按照計劃行事!”
我大惑不解:“你要回部隊了?”
“不!我要結婚了!”
他們鄭重地向我宣佈了要準備結婚的喜訊。
是的,這個曾經風靡全手機行業,在泡妞界縱橫了這麼多年,一個叫做秦浩的少婦殺手,終於要結婚了。
依稀還記得羅總曾經給他想好了死後的墓誌銘:我想,你此生一定沒有遇見過秦浩,如果遇見,你不會還像處女一樣地站在這裡。
本來,他們結婚並不關我啥事,可是他們竟然還說要買房,這也沒什麼,既然是結婚,就需要洞房,梅子提供洞,秦浩提供房,也是件天經地義的事。
可最讓人不能忍受的是,他們竟然威逼利誘我,無論如何也得送一樣傢俱,作爲這麼多年兄弟感情的見證。
最後,百般無奈之下,我只好答應送一件高端大氣上檔次,擺在客廳又顯眼的東西:紙巾。
喝完酒,回到家已經凌晨一點,我下了出租車,暈乎乎地爬上樓,掏出包裡的鑰匙,打開門。
按下開關,客廳的燈驟然亮起,一瞬間,房間滿室的光明。
我三兩下脫掉衣服,調成小燈,沖洗完後東倒西歪地倒在了沙發上,客廳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空曠。清冷的月光透過陽臺傾灑了一地,顯得格外的冷清和寂寞。
惜悅正恬靜地坐在陽臺的那張躺椅上,手裡捧着一本書,對我喊道:“高寒,我餓了。”
“馬上就好。”我在廚房一邊迴應着,一邊加快手裡的動作。
一會過後,菜就做好了,我朝外面叫着:“洗手吃飯啦。”
“……”
沒有聽到聲音。我再喊一聲,還是沒人應。
我跑出廚房,走到客廳,躺椅上卻沒有人。我邊喊邊找,確定她沒有離開,但是找遍了家裡所有的房間、陽臺,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她。我一下子慌了,在家裡裡外外地找着,但就是怎麼也找不着,我急得心痛。
突然間,我醒了,滿身的虛汗。
這一切,原來只是夢。
然而,我醒後的心,竟然比夢境中還要痛。
許久,我睡不着。
空氣裡瀰漫着一股沉悶的味道,我爬起走到陽臺,打開窗戶,讓外面清新的空氣流進來。
深秋的夜裡,寂靜無聲,唯有窗臺上一盆養了幾年的君子蘭在靜靜綻放,散發着馥郁芬芳。
睡着睡着,我彷彿嗅到了蘭花的香氣。原來,在我的心底,有着一朵花,只爲靈魂而開,開在漫長的歲月裡。那朵花的名字,叫惜悅。
第二天一早,窗外飄起了小雨,微涼的晨風透露出深秋的氣息,我打包好行李,最後掃了一眼乾淨整潔的房間,快速下樓。
雨還在不停地下,洗刷着這個城市的各種骯髒,又像是爲人類的悲傷哭不盡的眼淚。
秦浩趴在我的車窗,低沉着腦袋。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磨蹭了半天,他終於憋出一句話:“等你回來。”
我一時感慨萬千,看着這個城市熟悉的一切,在心裡說道:別了,深圳;別了,青春。講不出再見。
狠踩一腳油門,車子迅速開到了小區大門。突然,一把紅色的雨傘閃現在眼前,彷彿從天而降,擋住了我的去路。傘下面是一個靚麗的身影,穿着白色的長裙,猶如一朵白色的水蓮,在雨中亭亭玉立,絲絲細雨在她周圍的地上濺出團團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