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大街上走了多久，直到身旁的汽車反覆鳴笛，我才清醒過來。
一輛車開到我跟前，車窗裡出現一張冷笑的表情，直勾勾地看着我，說道：“上車吧。”
我認得出這個私家偵探陰冷的眼神，反正現在已經心灰意冷，渾身無力，我也不再擔心他有什麼陰謀陷阱，便坐上了他的車。
偵探帶着我到了一家酒吧，熟練地找了個偏僻的座位，點了兩杯我不認識的酒。
我看着酒杯，不喝也不說話。
他點燃一根菸，吸了一口吐了個菸圈，盯了我很久，才終於開口道：“哥們別怕，請你喝完這杯，我的工作就結束了。”
我根本就不怕，因爲我的心已經死了，留下的只是軀殼而已。我頓了頓嗓子，確定沒有哽咽了，纔開口問道：“你們有沒有爲難她？”
“這個不是我的工作範圍。”偵探又抽了一口，接着說道：“不過我可以私下告訴你，她還會跟以前一樣，要什麼有什麼，只要不再見你。”
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Josie跟着我什麼都沒有，回到了那裡就能跟以前一樣闊綽和富貴。我無以辯駁，只求她能平安。
“她的家人呢？”我又問。
“不錯啊，小子，連這個你也知道。”他看着我笑了笑，繼續說：“我昨天剛從江灣回來，辦了不少事。藥已經叫醫院的人送過去了，美國的藥就是貴，不過效果確實好。現在都九月底了，他爸那堆瓜再不收就要爛了。不過那老頭還挺能賣，自己也銷出去不少。”
看來老伯真的用了我教他的方法，而且還有不錯的效果。想到這些，我心裡泛起一絲欣慰，接着又問道：“她大哥和妹妹呢？”
“他哥哥很好處理，我已經給另一家廠打了招呼，過幾天就會請他去做事，待遇比前一家還要高；至於她妹妹就麻煩一點，本來找了一個大學的副校長親自上門去收，她爸死活不肯讓小女孩進大學。後來我查到小女孩喜歡寫文章，就託人給當地的報社、出版社捎了個話……”
我心裡一陣澎湃，多日前的江灣之行一幕一幕在眼前浮現，猶如昨天才發生。那時他們全家人都處在巨大的低谷，愁眉盡展，各有危境。這短短數日後，菩薩不再怪罪了，他們是不是又可以其樂融融地享受天倫之樂呢？
但你們又知不知道，爲了讓菩薩息怒，被你們唾棄多年的女兒卻犧牲了自己的幸福和追求……
偵探看到我手裡仍緊緊拽着的照片，說道：“看你挺癡情，說點事給你聽吧。”
我的心立刻又砰砰地狂跳起來。雖然已經不能再指望什麼，但只要可以探聽到一些Josie的消息，我仍是緊張不已。
“小唐太太……對不起，我還是說姚小姐吧，雖然她是鄉下出身，但天生麗質，懂得打扮，品味也不錯，她還在讀大學的時候就被唐老闆看中。你也知道，現在那些香港老闆就喜歡玩這個。當時她是校花，年紀小，又愛面子，虛榮心特強，唐老闆送什麼她都喜歡，又受不了別人指指點點，後來乾脆就退了學。唐老闆就給她買了現在的房子，要什麼就買什麼，每月還給好幾萬塊的零花錢。在他們那羣老闆裡面，唐老闆算是出手最大方的。當然，他的女人也算姿色最好的……”
偵探注意到我的眼神，語氣收斂了一些，繼續說道：“唐老闆閒的時候一個星期可以過來好幾次，緊的時候一個月才能來一次。他跟他老婆沒有感情，但因爲唐老闆是集團大股東，如果離婚財產要分給老婆一半，所以就離不了。像姚小姐這樣的，也只有隔一條河偷偷摸摸做老二，嘿，也不知要做到多少歲……”
我猛然又想起Josie在華僑城的索橋上看別人拍婚紗的眼神，三分羨慕，六分幽怨，還剩一分不知道算不算是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