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朝雨倒是沒有想到有什麼好的方法,只是決心要幫一幫黎采薇。不過,她突然想到黎采薇的那些能夠證明她資產的東西,不會在一場大火中……全部燒燬了吧!
她連忙聯繫消防那邊,是否能清理貴重物品。或者是,如果發現有保險箱之類的,請務必要留存!
黎采薇現下已經是各種倒黴了,要是被燒的身家全無,那她和孩子處境就更加困難。
像是在做一個冗長的夢,黎采薇仰面依靠着呼吸機,靜靜地躺在病牀上,身上插着導管,各種儀器指標顯示,她的生命體徵接近正常。
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是什麼感受?黎采薇還沒有辦法言說,她在那場大火中嚴重脫水,好不容易經過幾天的重症監護,纔好歹頑強地挺了過來。她的背部被衛生間燒落下的天花板砸到,所以情況還是不容樂觀。
小滿和夏兒是一起都缺了好幾天的課,由陳言、宛玉還有徐朝雨輪流照看,好歹林嬸是好上一些了,也多少能照應點。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冬天,距離那場大火已經近一個月過去,霍渝舟還有黎采薇,雖然都還不能出院,但是好歹都在慢慢恢復。
沒有人提霍越川,像是淡忘了一樣。
在那場大火的時候,黎采薇本以爲是他在危急的時候會出現,沒有想到,竟然是霍渝舟。
“看見沒有,這就叫做變戲法。”霍渝舟的手上有淺淺的疤痕,連帶着手臂都是。他在大火發生的時候,在地上那麼不管不顧地摸索。燒傷嚴重。請了國外著名的外科整形醫生來,終究還是落下一些痕跡。
黎采薇想起有次他在酒吧裡因爲自己腦袋被開了瓢兒,送到醫院裡,還想着囑咐醫生給她縫針的時候,要順着皮膚的紋路來。現在換成他了,他好像並不那麼在意。
“挺好的。”黎采薇清清淡淡地說着,她在醒來之後做了個決定,聯繫了那個小老頭兒,拿到了不少賀彥羣私自限制楊秋心自由的證據。
她經歷過那種垂死的處境,感同身受地想起霍越川曾經說過的話。如果是你,你希望夏兒怎麼選擇?
如果是自己。夏兒無論做什麼,都可以被原諒。
而黎采薇在墜入無邊黑暗之時,心中只後悔沒有替母親報仇。
所以,她不再糾結了。
霍渝舟費了那麼大的勁兒,就換來黎采薇的三個字,倒也是不生氣。“是不是累了?要不,躺着休息一會兒吧。”
“你還記得嗎,我想在孩子們放寒假的時候,帶着他們去法國。”黎采薇大腦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她什麼都記得。包括……霍越川。
爲什麼霍越川沒有出現,爲什麼霍越川沒有到醫院裡來看她?爲什麼她即便是委託小老頭兒,也探查不到霍越川的半點消息?
他到底是怎麼了?
“是啊,怎麼……”霍渝舟知道她的糾結,自己對她是有救命之恩。
但是,並不需要她以身相許。
她似乎……理解錯了。還是在矛盾怎麼拒絕自己麼?
霍越川平靜地笑了笑,他如黎采薇一樣,同樣經歷過生死。再重新活過來之後,他似乎……對生活,對生命,有了不一樣的感受。“我大概得要問問言言的想法,如果她喜歡法國,想去的話。我們可以一起。”
他跟黎采薇,註定,只是朋友。
“你們……呃?”黎采薇還真是沒有聽說過他跟陳言有什麼關係,難道,在自己昏迷的這一段時間,他們有什麼突破性的進展。“啊,那實在是恭喜呀,哈哈哈!”
她好不容易纔露出這樣開懷的笑,霍渝舟走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寵溺地說道。“是啊,值得恭喜。”
黎采薇在垂危之時,喊出的是霍越川的名字。這一點,霍渝舟是永遠都不會忘記。
“所以,法國之行你先計劃着。”霍渝舟擡手看着時間,快中午十一點了。“我家言言要放學了,走了啊。說不定給我帶的有香噴噴的飯菜,你啊,要是實在饞得慌,我可以拿過來,在你的病房吃,讓你聞聞味道。”
“快些去吧你!”黎采薇衝他笑起來,他竟然跟陳言在一起了,也不枉費陳言對他那麼喜歡。
霍渝舟出了病房的門,面上的笑就收了起來。他只是在黎采薇這樣表現出來,與陳言,並沒有什麼約定。
他一天可以上半天的班,上午在醫院接受檢查還有肌肉的康復訓練,下午就要去wi集團了。因爲有他坐鎮,關於招標案子一直就壓着沒有啓動,雖然大家怨聲載道,但是wi集團的高層變動,似乎折損了太多,員工們還是保持老實本分,呈觀望狀態。
陳言笑眯眯地抱着便當袋出了電梯,見霍渝舟在走廊上,她臉上不由自主地一紅,咬着下脣,走了過來。“嗨,你今天好點了嗎?”
“我們結婚吧。”霍渝舟看着她朝氣蓬勃的臉,還是由滿是陽光變成詫異的眼。
“啊?啊,你你你,你說什麼?”陳言在他們住院之後,跟霍渝舟說話都是少有的幾次,而且都是帶着心花怒放猶如小鹿亂撞的那種。
“我們結婚。”霍渝舟一點不後悔自己的衝動,他選擇陳言,他有信心,能與陳言有一個美滿的家庭。
陳言這次真的聽清楚了,並且確定自己不是幻聽!“你是不是精神比較混亂,要不要我送你去神經科……”
“如果你今天不答應,那我……”
“結婚!”陳言喜出望外,生怕他反悔,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們結婚!”
其實,霍渝舟想說的是,如果陳言今天不答應。那麼他明天再來問一次。如果明天還不答應,那麼後天……大後天,總有陳言答應的一天。
將戀愛的時間縮短,就能延長婚姻的時間。
尤其是他破釜沉舟地想,有了婚姻作爲保障,陳言便不會以爲他只是玩玩而已。
“好。”霍渝舟不由自主地笑起來,誠然,他不是要將陳言作爲他的解脫,只有他自己才能救贖自己。所以,他期待新的開始。
陳言絞着手,她不是那種內向的女孩子。但是即便是再外向,這也不是一場尋常的求婚。接下來該怎麼辦?
私奔麼?
要不要牽着手奔跑?再來一場滿世界的花瓣雨就更好了!
現實不是浪漫偶像劇的那樣,霍渝舟比她高出很多,她只能是仰着頭。“呃,你心裡是不是在想我有點不矜持?”
“我主要在想你今天中午帶的什麼飯,吃飽之後才能想怎麼拜訪你的父母,我們怎麼籌辦婚禮。”霍渝舟認真嚴肅地說着,他收起往日的嬉皮笑臉,對着陳言伸出手。“言言。”
嗷!
陳言的少女心在霍渝舟動情的眼神下瞬間炸裂,她想哭一嗓子,但是又覺得太過矯情。“我……那我叫你什麼,舟舟?”
“……換一個吧,我建議。”霍渝舟渾身雞皮疙瘩一震,其實在喊陳言的時候,自己還是覺得有點肉麻的。“是不是不太習慣我叫你言言。那,小言言或者言兒?”
“渝舟,渝仔,渝渝……你挑一個,要不,小舟兒?”
倆人互相噁心着,一路往霍渝舟的病房去。
陳言就是來給霍渝舟送飯的,因爲黎采薇還不可以吃外面的食物,只能是醫院的營養餐。
結婚竟然是這麼簡單的事兒?
陳言別說結婚了,就連戀愛都完全沒有,根本就是零經驗。所以,在霍渝舟吃完香噴噴的豬排飯和泡芙之後,陳言就帶着甜蜜的苦惱,進到黎采薇的病房。
“怎麼啦,愁眉苦臉啊。”黎采薇看着陳言過來,如今陳言也是一名人民教師了,也是一個偶然的機會,市內一所小學公開招聘,她抱着試試看的態度。竟然一下子就高分通過了。“下午沒課嗎?”
“我剛纔中午的時候跟我們主任請假了,現在……”陳言搬着椅子挪到黎采薇的病牀邊,雙手托腮,十分誠心地問道。“結婚要準備什麼?”
“不好意思,我也沒有嫁過人,所以……給不出你什麼答案。”黎采薇上午就從霍渝舟那裡聽說了,轉眼就換成陳言開始鬱悶糾結。
陳言嘟了嘟嘴,她手指對着,臉上帶着不好意思的紅暈。“明天不是週末麼,渝舟說要跟我一起回我家,然後再去霍家。”
“那太好了,快,打起精神來。”黎采薇還以爲霍渝舟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他真的這樣行動了。不錯,確實是個負責任的男人,給陳言一個婚姻的許諾,拜見兩邊的家長,獲得他們的祝福,實在是太好了!“讓我看看啊,不用去美容院,也不用特意打扮。真的,你這樣就很美。”
“回我家的話。我都沒有跟我爸媽說過,他們會不會覺得突然啊?”陳言倒不是懼怕這個,她真正擔心的是……“采薇姐,霍家這麼厲害的家庭,他們會不會看不上我,會不會刁難我?”
“不會的。”黎采薇想拉着她的手,可惜手腕骨折的地方傷情加重,現在還使不上什麼力氣。“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因爲老爺子和老太太都是認人識人的高手,只要你誠懇不做作,他們當然會認可你。雖然老太太看樣子不像其他家長那麼和善。但是她絕對是個好人。”
“真的嗎!”陳言還不知道黎采薇跟霍家有那麼一層關係的,她心中最艱難的問題終於得到了解決。“那就太好了!采薇姐,你真是……我愛你,愛死你啦!那采薇姐你快休息,渝舟給我讓我選度蜜月的地方,我要好好看看網上的攻略。”
黎采薇點頭笑了笑,她在陳言的幫助下才能平躺,心中倒是惦記着夏兒。
夏兒的狀態這幾天都有點不對勁,像是什麼欲言又止的模樣。她經歷過這些,現在說話交流倒是順暢。
算是因禍得福麼?如果早一點讓她體驗下快要失去母親的這種強烈刺激,她是不是就能更快地堅強?
“跟我說,媽媽好不好?”霍越川在另一家醫院中,他抱着夏兒,其實他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老太太強行要求他在醫院中。
現在他還不能去見黎采薇,局面都被老兩口控制住,稍有什麼異常,他們說不定就會對黎采薇下手。
雖然霍越川並不願意這樣揣測自己的父母,但是因爲有了老太太的苦肉計先例,他就不敢再保證什麼了。
“媽媽昨天說夢話,喊爸爸了。”夏兒將小臉貼在霍越川的臉上,她其實沒有上學,而是被徐朝雨接來了這裡。“媽媽說,越川……然後早上起來的時候,枕頭都是溼的。”
霍越川不由心疼了,他親了親女兒的小臉蛋,並沒有說話。
“爸爸,你什麼時候可以好起來?”夏兒吸了吸鼻子,她害怕醫院,她不願意自己的爸爸媽媽都在醫院裡面。
滿眼都是白色,走廊裡隨時都有人在哭喊,她感受不到安全感,只有擔心和害怕。
“很快。”霍越川恐怕自己在wi集團已經被除名。現在的他,一無所有。“夏兒乖,要好好照顧媽媽。”
“嗯!”夏兒點頭保證着,她靠在爸爸的懷裡,每天,她都會這樣地陪伴着爸爸。
等到快傍晚的時候,徐朝雨還沒有過來接下來,想來應當是工作太忙,有些晚了。夏兒從病牀上下來,正在給霍越川表演自己在幼兒園裡學到的舞蹈,見到老太太從外面推門進來,動作就那麼停滯住。
老太太是知道夏兒在的,她不願意在夏兒面前示好,也不想認下這個不清不楚的孫女。所以,她估摸着夏兒這會兒也該走了,纔過來的。
沒想到,就那麼撞上。
“媽,你來了。”霍越川捏住夏兒的小手,將她拉到病牀邊。“叫奶奶。”
“……”夏兒不敢看老太太,她低着頭盯住自己的鞋尖,怯生生小聲地喊着。“奶奶。”
老太太不在稱呼上較真,即便是外面沒有關係的一個小孩子叫她奶奶,她總不能不答應吧。“嗯,我叫司機過來。”
“是了,要是再晚,采薇該起疑心了。”霍越川抿着脣笑了笑,一點都不介意戳穿老太太。“畢竟,我是一個已經消失了的人。”
老太太見他出了那樣的事故,她差點就白髮人送黑髮人了,霍越川說這樣的話,她也就認了。因爲,她就是這樣做的。
“夏兒,跟奶奶下去乘車,會有陳叔叔送你去媽媽那裡。”霍越川沒有任何通訊工具,他要是想弄一個聯繫黎采薇,也不是什麼難事。但是,他在等待,等着看老太太要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黎采薇。“媽,老陳快到的時候,給徐朝雨打電話讓她過去接。”
“知道了。”老太太領着夏兒出去,她只輕輕碰了一下夏兒的肩膀,又將手鬆開。
夏兒十分乖巧地與老太太一起進了電梯,她的後背緊緊地貼着電梯壁,小手扶住欄杆。
她在害怕自己。老太太心中清楚地知道,這是她培養多年的兒子,唯一的骨肉啊。
老太太嘆了口氣,只盯着電梯上顯示的跳動數字。
下了不到兩層,就有很多人進來,她怕人擠着甚至是踩到小小的夏兒,連忙將夏兒拉了過來。
“謝謝奶奶。”夏兒很有禮貌,她的小手很快就從老太太手中抽了出來,靠在老太太的腿邊站好。
司機老陳已經將車開到停車場外等候,夏兒與老太太從住院部裡走了出來,在傍晚的夕陽下,兩個人的呼吸都呵出了一片白氣。
“走吧。去你媽媽那裡,也不用跟你媽媽說什麼。”老太太眼圈兒有點發紅,夏兒其實是乖巧聽話的,在她還不會說話的時候,老太太就曾經給她留過一大筆錢,現下跟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是連着血脈,但越走越遠,心中如何不感慨。
夏兒重重地點了頭,老陳已經幫她打開了車門。她剛要上去,像是想起什麼來,猶豫地轉過身去,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就不送了,她背對着夏兒,想進到住院部。
“奶奶。”夏兒的聲音很輕,但是很好聽。“天氣涼了,你和爺爺都注意身體。”
老太太鼻子一酸,她的老姐妹們哪個不是兒孫滿堂,可是哪一個兒孫都沒有夏兒和越川這麼孝順,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樣的關切之語,沒有想到,竟然是來自於那麼小的夏兒。
夏兒說完之後就上了車,她仔細地繫好安全帶,老陳緩緩地啓動車子,帶着她離開。
老太太在樓梯間裡抹了幾把淚才進去,親生兒子現在是什麼都失去了,沒有了wi集團,沒有了妻子女兒,只剩下她和老爺子了。光這麼一想想,老太太都覺得悲涼,她打開病房的門,電視上正在播着動畫片。“放心了吧?夏兒很好,黎采薇也很好。”
“嗯。”霍越川很冷靜地說着,電視上的吸引力彷彿更大。
“黎采薇被困在大火中,是霍渝舟不要命地去救她。越川,我不讓你出現,是爲了保護你,因爲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不能再重來。”老太太坐在他的牀邊,看着兒子逐漸恢復健康,心中也還算是有些安慰。“霍渝舟說,明天他要回去吃晚餐,商量婚事。”
“婚事?”霍越川眉頭皺了皺,然後無所謂地一挑眉。“那麼,明天我可以出院嗎?”
“越川!”老太太知道,如果霍越川沒有出那場車禍,相信不要命去救黎采薇的,就是他了!
年輕人總是將愛情想象的太美好,能爲了她去死,能爲了她捨棄家庭的所有,能爲了她斷掉自己原本美好的前程,真的值得?
“弟弟和弟媳都要來家吃第一頓飯,我要是不去,豈不是太失禮了。”霍越川掀開被子站起來,他給了老太太一個大大的擁抱。“媽。你放心,我已經全好了。而且,如果黎采薇願意嫁給霍渝舟,我是絕對不會阻止。”
“這件事,我會仔細考慮的。”老太太覺得他在自己面前這麼乖,肯定是有什麼謀劃。說不定,等到霍渝舟將黎采薇帶到家中,他要出手呢?!
“媽,我知道你擔心什麼。”霍越川笑的異常自信,他的話擲地有聲。“是明天見了面大家把話說清楚的好,還是我到婚禮現場搶人划算?媽。醫院困不住我的,你向來瞭解我。”
“你就那麼惦記着她?!”老太太不由動怒,本想着是好好說話,但是什麼都被霍越川給看穿,任由他拿捏住!
“噓。”霍越川示意她這是在醫院,自己也壓低聲音。“我愛她,所以如果她認定了要選擇她的幸福,你覺得,我忍心破壞嗎?”
老太太再不言語,她將保溫盒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既然你全好了,那你就自己吃飯!”
整個病房裡就只有霍越川一個人了,他看着保溫盒裡變着花樣的營養餐,沒有任何怨言地吃了起來。
黎采薇,你真的,是要選擇霍渝舟?
想起霍渝舟在他的總裁辦公室裡,大聲地質問他,是否知道他對黎采薇的感情時,霍越川就知道,霍渝舟對黎采薇,是抱有不小的決心。
竟然敢在他的面前叫囂,還以示清白?!
夏兒回去的時候,黎采薇等着她的,徐朝雨匆匆地趕到,拍着胸口。“哎呦,我累死了,纔打完一場官司,就要趕去接夏兒放學!我的媽呀,黎采薇,你病好之後看怎麼報答我纔好!”
“真的嗎?”黎采薇站在窗口看的時候,分明是霍家的車將夏兒送來。
可見,徐朝雨是在上樓期間跟夏兒匯合的。
她很久沒有站立,只在夏兒和小滿放學的時候站那麼一小會兒。
“對啊,四點半放學,我這不是耽誤了一會兒嘛。”徐朝雨撒謊倒是不在行,她吐了吐舌頭。
“夏兒,你真的是去上學了嗎?”黎采薇看向女兒,她衝着夏兒伸出手。“過來媽媽這裡,你這幾天,都有去上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