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幾人起了個大早。C市雖然不下雪,但是初冬的早晨還是有了幾份寒意。更夜穿了件純白的毛衣,被朝顏稱讚了許久,連說他有品味。辟邪不服氣的像朝顏展示他的黑色大衣,純黑的大衣穿在黑髮黑瞳的英俊少年身上,讓他整個人散發出劍一樣犀利的氣勢。朝顏眼睛一亮,真誠的向辟邪道:“辟邪你真是我見過最帥的……烏鴉。”辟邪的笑容凝在臉上,他尷尬地伸手抓抓頭。朝顏對待辟邪的原則一向是,可以在心裡發花癡,但絕不能說出來!不然那傢伙會自我感覺良好到連自己姓伏行還在姓莫言都不知道。她輕挽着辟邪的胳膊,親呢在站在他身邊。朝顏今天穿了一件紅衣中長大衣,不符合她平時淡雅的着裝品味,然而火一樣的顏色卻讓人眼前一亮。止水只是懶洋洋的隨便一件毛衣,面容似乎較以前更爲俊美,連朝顏都覺得不可逼視。
“止水,你要不要考慮搞個面紗戴戴?”朝顏開玩笑的說。
止水疑惑的揚起臉。
“你再這樣下去全校女生都要被你蠱惑光了。”朝顏身子躲在辟邪身後,卻探出頭來調侃止水。
聽了朝顏的話,止水童心乍起,忽然想捉弄她一下,於是微微仰起臉,伸手拂了一下頭髮,向朝顏極其魅惑一笑。他極少笑,這一笑從他嘴角綻開,漸漸蔓延到整張臉,如雨霽天晴,波光瀲灩,那樣奪天地造化的美讓朝顏失了心神。
“朝顏!”辟邪輕喚一聲。
朝顏揉揉眼睛,止水仍是一臉冰冷的站在原地。朝顏看了看辟邪和更夜,他們眼底也來不及收起震驚的神色。
朝顏看到止水的嘴角掠過淺淺的得意。哼,青龍這傢伙,明明就很在乎自己的美貌。一個男人,卻比女人還美,變態!
“來了!”更夜輕輕提醒衆人。
三人轉過身,便看到了女老師纖細的身影。她靜靜的站在五月花門口,似乎比以前更清減了許多,臉色更蒼白,下頜也變得更尖,長長的頭髮被風吹得有些迷離。她就那樣靜靜的看着她以前的學生,面容安靜,眼神清澈。
“月神老師。”朝顏首先跑過去,拉起她的手,月神的手瘦而冰冷。她心疼的問:“老師,你還好吧?”
任何人都看得出她不是很好。
月神淡淡一笑:“很好。”言語間淡然疏離,彷彿密密的圍牆,讓人連多一句問候的話都插不進去。
言語間更夜等三人也來到月神面前。
上次見面還拼得你死我活,即使現在也很難說她是不是敵人,辟邪一時不知說什麼,過了許久才說了一句:“校長對我們說你要走。”
月神容色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她輕輕點了點頭。
辟邪撓撓頭,剛欲開口間,卻聽月神說道:“你們想問的事我不能說。”
她先行一着堵住了辟邪的嘴,辟邪倒不知如何開口了。
辟邪本是灑脫之人,多說既然無益,便只是笑笑,真誠的對月神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武技老師。”
辟邪極少如此認真的講話,這世上幾許人能得伏行少主一語之褒啊!月神心下感激,輕輕點點頭,“我可否和朝顏單獨說兩句話?”
辟邪向朝顏看去,後者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談話的地方離他們並不遠,更夜無心去聽;止水對這些事情根本沒興趣,辟邪則是自重身份,寧可之後再問朝顏,也不肯做這竊聽之事。
月神伸出手整了整零亂的頭髮,對衆人微微笑了笑:“該說的都說完了,你們來送我,我很感激。”
朝顏揉揉眼睛:“月神老師,你要到哪裡去?”
月神眼中微光一動:“何處不是去處?”
何處不是去處?朝顏輕輕低吟這話,竟像是癡了。確實,像月神老師這樣的人本來就應該瀟灑自如,任意來去。
月神向衆人一拱手,“如此告辭!”
“你……”一直沒有講話的更夜忽然擡起頭,清澈的目光直視着月神:“你當初可是真想對我下手?”
月神心中一顫,看到他脖子上一道淺淺的紅線,他猶未忘記她那一劍。
朝顏微覺奇怪,她當時雖不在場。但是“美少年命懸一線,勇辟邪飛劍解圍”的橋段辟邪已經得意洋洋的向她講過許多次。月神老師的劍速他們是知道的,以她的速度若想要更夜的命又怎會一寸寸把劍割進去,她分明就是等着辟邪來救嘛。這麼明顯的道理像她這樣的腦子都能想通,敏銳如更夜又怎麼會想不到,何必一定逼月神親口承認呢?
月神細細打量面前的少年,溫和內斂,秀氣的臉龐更適合安靜的讀書。她一直了解他。這個少年對善惡的概念一向很模糊,可是對敵我的概念卻很清楚。若是敵人,至情至善的人他也可以下手除掉;若是自己想保護的人,十惡不赦也要保護到底,但他唯獨受不了一點點的欺騙與背叛。然而月神並不解釋,只淡淡道:“你覺得是便是好了。”
“我只告誡你們一句,”月神在最後一刻終於還是轉過身:“青家的事只是個開始。”
四人一愣,青家的事只是個開始?什麼意思。皇朱槿已經回去了,有他出手青家的事已經不成問題了……再回過神時,月神已如風一般不見了。瞬移,並不是只有伏行家纔會的步法。
“月神老師對你說什麼?”辟邪問朝顏道。
朝顏看了看豎着耳朵聽的三人,眼睛轉了幾轉:“月神老師她說,既然我是植物御者,那一定知道很多植物的藥用嘍?我說,那當然啊。所以月神老師又問,那你知不知道什麼植物對皮膚好,有美白、養顏的作用呢……”
辟邪微微皺起眉頭。
朝顏抿了抿嘴繼續說下去,“我說,當然有啊,有一種草叫茉茉,它的草根簡直有美白奇效,這種草很少見,所以我就答應下次採來給她。”
辟邪瞪着她:“就這些?”
“當然不止,”朝顏神采飛揚道,“還有一些藥草對減肥啊,祛斑啊都很有效,要-聽-嗎?”
“算了。”辟邪氣鼓鼓的擺擺手。朝顏這傢伙,說謊前必定眼睛亂轉一通,這麼明顯的說謊誰都看得出來,虧她還掰出一番什麼美容之類的話來。然而朝顏的脾氣他是知道的,她若是不想說,神仙也休想從她口裡逼出半句話來。而他,亦不想勉強她。
偏偏一直悶頭悶腦的止水此時偏偏又冷笑了一聲。
待辟邪轉過頭去時,止水偏又像沒事人一樣站在一旁,兼用挑釁的眼神看着他。辟邪一時間頭大無比,一個朝顏,再加個止水。唯女子與青龍難養也~
一週無事。轉眼便到了要回家的時候,辟邪早早的訂好了火車票,四張北上的臥鋪。三個男生此生正在寢室中噼裡啪啦地收拾東西。
“這次考試算是考砸了……”辟邪坐在牀上,呆呆的發了好一會兒愣。
“哦?”更夜邊找東西邊捉狹的笑他:“我怎麼不知道辟邪公子何時對成績如此關心了。”
“唉。”辟邪只是嘆氣,嘆罷氣又看着更夜收東西。
其實更夜並沒什麼東西好收,只有一個揹包,簡單的裝了些換洗的衣物,又裝了幾本書。聽辟邪說北方天寒,於是又加了一件羽絨服。
“大魔王倒是不失時機的來示好,說我們爲校出力,耽誤了功課,他會向父親解釋一二。”辟邪仍在念叨他的分數。
這樣看不開不是辟邪的作風啊。更夜停下手頭的事,疑惑的向止水看去。
止水正端坐在牀邊,手中拿着一本漫畫書,感受到更夜的目光,他放下書,“伏行家訓甚嚴,歷代家主皆是全才,文不輸武。”言罷又用書把臉遮上,繼續看着。
“你父親很嚴格嗎?”更夜問道。
“也不是……”辟邪撓撓頭,從牀上跳下來:“總之是很奇怪的老頭子。”他跳下牀卻去搶止水手中的書。止水一個不提防,被他把書搶去。他也不搶回來,只是懶懶的倚在牀上,任辟邪去翻手中的書。
辟邪只是隨意打鬧,這時卻驀的瞥寫書皮上的名字:陰陽師--平安時代除妖譚。“《陰陽師》?”辟邪沉默了一下:“你就那麼懷念安倍晴明麼?”
屋裡彷彿一下子靜了下來。只餘下止水雪亮的目光,和辟邪低垂的眼瞼。
“是。”止水站起身,奪過辟邪手中的書,帶上門,出去。
門在他身後“啪“的一聲關上,辟邪和更夜心裡都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