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時光總是過得流水般飛快。止水依舊能在每天拉開抽屜時看見一抽屜的情書,這些情書通常被辟邪要過去做範本,然後抄給朝顏;或者直接被止水面無表情的倒掉。他彷彿沒有人類的感情,也不對任何一個人稍稍加以顏色。朝顏只是因爲跟他關係好一點,就幾乎受到了全校一半女生的仇視。更夜依然喜歡穿白襯衣,笑容乾淨得一塵不染,成績好的令人嘖舌,從不傷害任何女生,也不會和哪個過於接近。除了辟邪,誰也不知道那樣無論何時都微笑的表情下面到底掩飾了什麼。辟邪仍然是一副花花大少的樣子,每天和漂亮女生打訕,然後被朝顏扭着耳朵抓回來,再被其餘三人取笑一番。平靜而幸福的生活,就這樣,一天又一天,十月份過去了。
“喂,上次的月考發榜了喲~不去看嗎?”朝顏招呼着辟邪。
“還不就是那樣。更夜一定是第一,你一定是前十,我和止水一定是倒數。”辟邪滿不在乎的吹吹頭髮,擺了個自認爲很帥的Pose。
朝顏搖了搖食指,“這次的第一不是更夜啊。”
“不是更夜?”辟邪也停下步,眼睛瞪得老大。雖然他不認爲好成績有什麼可值得吹噓的。但是在他單細胞的頭腦中,更夜拿第一就想止水不會交女朋友一樣是天經地義的事。
“是四班的一個人,叫千幻的。”朝顏做了一個花癡的表情:“據說還是個帥哥呢。”
“哼,聽名字就是個小白臉。”辟邪不滿的哼了幾聲,拉着朝顏向教室走去。
朝顏和辟邪進入教室,已經離上課只差兩分鐘了。第一節是武技課。因爲異能少年們經常會遇到危險,所以五月花開設了相當於普通高校體育課的武技課。這也是五花月唯一一門與普通高校不同的課程。
辟邪大搖大擺的坐在椅子上,卻發現同桌的更夜正在一本正經的讀英語。
“喂,兄弟,不用這樣刻苦吧?”他從自己桌中取出兩把小小的飛刀,擺了幾個姿式。
“下次月考可要雪恥啊。”更夜放下書安靜的笑笑。
“這些考試恐怕只有你才這麼在乎。”辟邪聳聳肩:“今天可是一月一次的暗器測試。‘雪女’就要來了喲,不準備見面禮行嗎?”
所謂的“雪女”就是武技課的老師月神。月神老師屬於典型的看不出年齡的女人。她清秀雅緻,而又氣質卓然,因爲她每天萬年不變的冷冰冰的表情,所以被稱爲‘雪女’。但據說,她是全年級98%男生的暗戀對象。剩下那百分之二便是止水和辟邪。止水這種沒有人類感情的生物完全可以被屏敝;而可憐的辟邪則是由於家有嚴妻,有心無力罷了。
“已經準備好了。”更夜輕輕翻開書,從英語書中抽了一張書籤。那是一張透明的楓葉狀的書籤,每一個葉片的邊緣都磨得極爲鋒利。辟邪目測了一下,那樣薄的葉片,絕對不超過五微米。這樣的厚度在空氣中快速運行時既不會有聲音,也不會反光。只是要運用好這片葉子需要極高明的手勁。他讚賞的一笑,向更夜伸了伸大拇指。
“冰河,要準備好哦。”坐在另一排的朝顏也對同桌小聲說着。“是,是”。那是個嬌小的女孩,整齊的半發頭,尖尖的瓜子臉,大而迷茫的眼睛。總是不言不語的瑟縮在人羣中,既然沒有出衆的美貌,也沒有出衆的能力。但卻總是溫柔的笑着。她是朝顏最好的朋友。
“叮~”上課鈴響了起來。教室中彷彿被一瞬間抽成了真空,每個人都調整着自己最佳的狀態,等待着……
“吱~”好像等待了許久,門終於慢慢的開了。一個淡藍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頃刻間無數暗器向門口飛去。只見那個淡藍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刀光劍影中,似乎有一隻素白的手上下分飛。片刻後,一切都靜了下來。淡色衫子的女子靜靜的站在教室門口,把手中一個編織袋往地下一扔。叮叮噹噹一陣鋼鐵的撞擊,正是剛纔的暗器。
“又失敗了――”下面一片嘆息。
也許不是呢。止水和辟邪的眼中都露出了奇特的光芒。
只見月神老師微微側過身去,她慢慢舉起左手,露出了左小臂。那裡有一條極淡極淡的血絲。她放下手,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夾着一片薄如蟬翼的楓葉。
“更-夜-”她讀着楓葉上刻的名字。“好,今天的暗器測試到此爲止。全體到操場上去。除更夜外,全體人繞操場跑十圈,二十分鐘內全部完成。”
“上次明明二十五分鐘的。”下面一片抱怨聲。
“十五分鐘。”月神冷冷的說。
“老師……”有幾個女生似乎想通過嬌弱的外表搏取月神的同情。
“還有十四分鐘。”月神看了看錶。
立刻有同學從窗子,門衝了出去。開玩笑,規定時間內完不成月神老師的任務是很可怕的。那個女老師,強悍得完全和外表不成正比。
“更夜,你留下。”她對更夜說。
第二節是歷史課,辟邪帶着同情的目光看着拼命提醒大家集中注意力的歷史老師。但顯然他失敗了,唐宋元明清並不能喚起同學們學習的激情,全班一半以上的同學都是睡過來的,包括那個嘴角睡出口水的朝顏。月神那個變態老師簡直是越來越變本加厲了。先是跑20圈,然後躲避攻擊練習,然後一對一挑戰練習。規定時間沒有跑完的還要再罰10圈。辟邪的專長是武技,當然無所謂;奇怪的是像止水那種小白臉居然也沒有事。他用手支着下頜,斜着眼看着一傍的止水。完美的外表,不爲任何事所動的冰冷殘酷,深不可測的實力,沒有弱點的人啊。
“什麼,要我們去校長室?”聽完更夜的話,辟邪一個激靈跳了起來,剛剛喝進口的水嗆出了一半。校長名喚燕未行,一個聽起來特俠氣的名字,可惜與那個變態校長完全貼不上邊兒。提到那個校長,有一次他發動全校學生挖地三尺,說是要挖出前朝遺物,誰挖到誰得。然後在全體師生大奮戰後從外面運來一車樹苗,還滿帶笑容的說,樹木就是前朝最好的遺產……又聽說有一次校長化妝成學生去新年舞會,想和女學生跳舞,結果被罵變態……還有校長經常戴着他的各種各樣的面具像幽靈一樣出現他最最不可能出現的地方。不管是老師和學生都稱他爲“魔王“,燕未行的本名倒沒什麼人記得了。反正有一點可以肯定,在校長那個變態的手下,沒有幾人可以討得了便宜的。辟邪搜腸刮肚的想着自己最近有沒有犯什麼校規校紀。
“是。他要月神老師傳達的。”
“爲什麼我也要去?”止水一臉不滿的表情。
“因爲你們三個做惡太多。”朝顏一臉嬉皮笑臉。“果然是天理昭彰啊,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哼!”說完還趾起腳尖用力拍了拍止水的肩:“你幹嘛那樣看着我?”她一臉理直氣壯的看着止水沒有表情的臉:“怎麼樣,想給我下一兩個蠱嗎?”
更夜在一旁笑得風清雲淡。似乎只有朝顏能制服這個全校都害怕的人物。
“走。”果然止水並不和她計較,只是冷冷的招呼更夜和辟邪去校長室。
“自己去吃飯吧,注意安全。”臨走時辟邪囑咐她。
“知道啦,羅羅嗦嗦,學校裡哪有那麼多危險;某三隻纔是應該自求多福吧。”說着向辟邪三人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校長室在辦公區的最高層。據說在這裡可以看到整個C市的風景。一般情況下學生犯了事會被請到辦公室,再嚴重就是教學處,最後纔是校長室。普通學生很難進校長室,不過像辟邪這樣視校規如無物的學生早就把校長室走的熟門熟路了。也在長時間與魔王的對抗中積累了豐富的戰鬥經驗。
“辟邪嗎?進來。”剛剛來到校長室門口就聽見一個清澈的聲音。辟邪每次一聽這個聲音就忍不住渾身一顫,感慨上天的造物弄人,爲什麼這麼清純的一個聲音的主人會是這樣一個大魔王呢。
他們推開門。那是一個寬闊的辦公室。牆上掛着幾幅字畫,靠牆立着一個古董架,上面擺着一些古古怪怪的石頭。古董架的對面靠牆擺着一組白色真皮沙發。與門相對的是一扇寬大的落地窗。窗前一盆文竹爬滿了半面牆,看起來綠意盎然。房間的中間是一張寬大的辦公桌,一個面具男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辟邪曾無數次設想過,那樣的面具後面是什麼樣的臉呢。聽他的聲音似乎很年輕,但年齡又不能光憑聲音判斷。辟邪只知道他的身材結實修長,一頭稍長的棕色頭髮。所有的瞭解,僅此而已。
“校長,你找我們?”辟邪上前一步。
“呵,辟邪啊。”那個聲音熱情起來,擡起臉來,興致盎然的說:“我今天的面具不錯吧。是我設計了很久的呢。”
辟邪看了看,那是一個青銅的面具,上面紋着好像上古圖騰一樣的花紋,再細看,又似乎是山川,河流,聖獸之類的東西,帶着上古塵封的氣息迎面而來,一時讓辟邪忘了呼吸。
“如何?”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索。
“比上次的進步。”辟邪聳聳肩。
“啊啦~”那個聲音嘆了口氣:“我本來還想要更高的評價呢。”
“有事快說!”一個冷靜的過分的聲音硬生生的**來。魔王大人擡擡面具,看到了那個銀白色長髮,俊美無儔的少年,左金右靛的雙瞳帶着妖異而危險的氣息。
“止水你還是那麼冷淡啊。”魔王嘆道。
止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並不答話。魔王大人是一貫的厚臉皮,並不在乎受了冷遇。
“我要你們幫我做件事。”他正色道。
“什麼事?”辟邪問道。
“幫我保護一個人。”校長雙手攤開,撐在辦公桌上,站了起來。
“什麼人?”
“一個日本少年,由於家族爭端受到追殺。”
“爲什麼找我們?”辟邪冷靜的問道,眼中不見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四年級的學生比我們可靠吧。”
“原因我現在不能解釋,但我認爲你們是最能幫助他的人。”校長盯着辟邪的眼睛,誠懇的看向他們。雖然只是面具後面的兩點幽光,但是那樣誠摯的目光讓人無法拒絕。
“代價呢?”辟邪攤開手,臉上恢復了嬉皮笑臉的表情:“現在是經濟時代,要按勞取酬的。”
“代價……”校長隨手拿過一本冊子:“去年這個時候,你在校外被人盯上了。更夜爲了替你解決麻煩曾在校外對普通人用過靈術。”他擡頭看了看辟邪:“這件公案我一直都壓下了。你應該知道對普通人使用靈術是多麼大的罪吧?如果在異能界公佈出去的話……”校長不再看他們,只是悠閒的拿過一傍的一杯咖啡喝了一口:“如果你們接受這個任務,我就撤銷對更夜的處分。”
“辟邪……”更夜剛欲說話就被辟邪的手勢阻住了。止水則只是冷冷的着着這一切。俊美的臉上晴陰難辯。
“你要保證我的組員絕對安全。”他走到辦公桌前,凝視着校長的眼睛。
“我保證,”校長把手放在心臟上:“我保證盡我的一切努力,包括生命,保持你及你組員的安全。”
“好。”辟邪伸出右手,回頭看了看更夜和止水。更夜微微點了點頭,止水一付不置可否的表情。然而辟邪卻知道,那樣的表情對止水來說,即代表着無上的信任。
“我代表神之四人組,接下這份任務。”他的右手與校長的右手響亮的擊了一下。
“我,我會把他安插到你們的寢室。現在你們先見見面。”教長放下手,拍了拍手。
一個少年走了出來。三個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他身上。黑髮,纖細的身材。當辟邪的眼睛觸到他的目光時,他不由得渾身一顫。是他!朝顏的聲音又響在耳邊:“那樣的眼神,只要你看到了,就一定會認出來。”
“我叫辟邪,你呢?”辟邪努力擺出一副清純無害的笑容。
“我……”
“在這裡,每個人都要爲自己起一個新的名字。”校長的聲音插了進來:“這裡的很多學生都有家族背景,學校不希望學生們在學校裡的恩怨延續到畢業後。所以,如果一個人告訴你他的真名也就代表了對你最大的信任。”
“我叫……瞳。”少年上前一步,握住了辟邪的手。
額上一陣冰涼,瞳一驚,發現面前站着一個白色長髮的俊美少年。他蒼白的手指剛好指着他眉心那顆血紅的六芒星:“原來是個被封印的陰陽師啊,”他冷冷的笑:“真可憐呢,怪不得感覺不到任何靈力。”
瞳渾身一顫,向後退了兩步:“左金右靛的雙瞳,絕世的容貌,我曾聽說過……”
“你記錯了吧?”隨着一聲冷冷的問話,瞳只感到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嚨。
辟邪劍眉一挑,止水那樣濃重的殺氣,分明是在威協瞳。到底瞳知道了什麼不能說的事?與止水身份有關嗎?
“我……”瞳感到呼吸越來越困難:“我……不會……說的。”
“止水!”辟邪輕輕叫道。止水看了辟邪一眼,收了殺氣。瞳立刻感到呼吸暢快起來。
校長走過來,正色道,“如果可能,請你們對他保持必要的尊重。”
“沒人能要求我什麼。”止水冷冷的掃了校長一眼,徑自出了校長室。
辟邪冷冷的看着校長,他們多方調查都不知道的止水的身份,這個來自異域的少年居然一見便知。而且似乎與他頗有些淵源。難道這就是校長把這次任務交給他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