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一個人朝寢室的方向走着,百無聊賴的和身邊的同學打着招呼。
“喂,學長,你上一次可是答應過請我吃飯的。”
“什麼,我爲什麼要每天和辟邪在一起……”
“去吃飯啊……嗯,我也是。”
女生寢室與男生寢室分立在校園的最南端和最北端,不過辟邪總是把她送回寢室再回去。如果辟邪沒時間,也是更夜送她回來。這樣一想,自己其實一直挺幸福的。她笑了笑,其實她一直是個很容易知足的女孩子,只要身邊的人平平安安就夠了。
心裡忽然一跳,這是什麼感覺,忽然很不安,似乎有什麼不詳的東西進來了。她不是更夜那樣的靈師,所以她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擡頭看了看天空,藍天白雲,不時有飛鳥飛過。但是朝顏知道,在那裡有一張肉眼看不到的網。由門口那兩棵法國梧桐的靈識織成。如果有什麼東西進來了,他們一定可以感應到。朝顏停下腳步,把身子靠到路傍一顆樹的樹幹上,閉上眼睛,漸漸的,周圍的人和聲音都消失了。她感到自己的思維在跟着樹的思維流動?
“老桐,老桐……”
“是朝顏這個小鬼吧,有事嗎?”她感到一個蒼老而慈祥的聲音在迴應她。做爲植物御者,幾乎所有植物都對她有天然的好感。
“剛纔……有什麼東西進來了嗎?”
“沒有啊。小鬼,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謝謝。”
朝顏收了法術,但是卻沒有因此而減了憂鬱。那種不祥的感覺一直隨着她。還是去卜一卦吧,雖然可能比較耗體力。辟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罕見的憂鬱神色。
暗處,一雙冰冷的眼睛一直跟隨着她。
朝顏走到清晨冥思的地方。蛙聲池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池邊的小樹林裡有幾個刻苦的學生在讀書,或者是在練功。她登上山岩,仍來到那棵娑羅樹旁,這裡比較靜,不會有人來打擾。“對不起,要借幾根你的樹枝哦。”她輕輕撫了撫娑羅樹,這才從樹上折上幾根最細小的樹枝。她蹲下來,靜心澄意,開始在地上用樹枝擺了一個小小的八卦。
朝顏驚訝的看着卦面,卦面顯示八卦之震卦,五行屬木,卦數四,主有客來。方位東方,人物長男,名中帶木。朝顏皺皺眉,難道說有帶木名的客人從東方來?但是她和辟邪似乎沒有這樣的朋友。她思來想去,始終想不出所以然。又放不下心,所以索性又佔了一卦吉凶。推算過程十分複雜,中間甚至錯了好幾次。朝顏心中凜然。推算出錯,可能有兩種原因,一種是她學藝不精;另一種就是所推算之事變數甚多。她自四歲學卦,被譽爲推算天才,幾乎不會出錯……而且這麼複雜的卦面甚是少見。是大吉大凶之象。“有木名之客自東方來,主大吉大凶。破解方法在……”
又是剛纔的感覺!朝顏心中一凜。她試着感受老梧,卻覺得靈識被截斷了,彷彿有看不見的網把她罩在了中間。這是……結界!
忽然有股寒氣從後面襲來。那股寒氣來得如此無聲無息,以致於到了身後她才發現。來不及回頭,朝顏直接向右邊閃去。閃銳的痛襲過她的臂,她側頭一看,左臂上一道極深的刀傷。“啪!”是樹木的脆裂聲。她站定回頭,卻原來是娑羅樹伸出樹枝替她擋了一下。如若不然,大概朝顏的右臂會被削斷,然而那顆茂盛的娑羅樹也有一大截樹枝被削了下來。“娑羅――”朝顏一見之下,心痛萬分,她平時極疼這棵娑羅樹,連一段樹枝折斷都要心疼許久。
“嘻嘻,心疼了嗎?”一個尖細的聲音叫道。
“冰,冰河……”朝顏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好友,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這已經不是昔日的冰河了。她的眼睛閃着仇恨的光,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向朝顏一步步走來“朝顏,你的辟邪呢,爲什麼不來救你?”
朝顏後躍一步,念動咒語,輕聲道:“碧玉索,鞭。”立刻她的全身彷彿被綠色光芒所籠罩。一直戴在她右手的碧綠手鐲一點點慢慢伸長,最後伸長成一隻鞭子在朝顏手中。
“冰河……”她的話被凌利的攻擊截斷。那枚匕首神出鬼沒的跟着她,每一擊朝顏都只是堪堪避過。她本來就不擅長武技,碧玉鞭又不適合近身戰,沒幾下她就被逼得左右出絀。不,這不是冰河。她忽然想到,冰河她只會一些占卜術,武技是同樣也是她最弱的項目。
“秦榛!”朝顏斷喝一聲。秦榛是冰河的真名。
電光石火的一瞬,那枚匕首停在距她喉嚨幾寸的地方。朝斷喘着氣,如果剛纔那一剎那,冰河沒有停下來,她就死定了。朝顏仰面看着她,這才發現冰河的眼中全是死黑的光芒。
她難道是被什麼控制了?這樣的念頭在朝顏腦中一閃而過。
“冰河,我是你的好朋友啊,我是朝顏啊。”她輕聲說,試着喚醒那個被控制的人。
這時冰河的腦中也亂成一團。一個聲音不停的對她說:殺了她,殺她,殺了她!另一個聲音則說:不行,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啊。先前的聲音則冷笑道,什麼最好的朋友……
“什麼最好的朋友”這句話在不知不覺中說出了口:“你不過是在利用我罷了。”冰河冷笑道:“利用我的不起眼,襯托你的光芒四射。”
“我沒有……”
“我的占卜經常出錯。你的占卜和星象術卻比無比精準;我貌不驚人,你卻美麗活潑。還有,還有……”她枚匕首一點點向朝顏的喉嚨移過去。
“冰河,你忘了嗎?”朝顏的聲音顫抖着:“我們一起去逛街,買衣服,說悄悄話。你說你將來一定要開一家花店,然後對着每一個買花的人練習占卜術。你總是微笑着幫助我,在我哭的時候安慰我……”
“是嗎?”冰河眼中閃過一道亮光,黑暗彷彿被驅散了些。她喃喃的問,又像對自己說。那是她騙你的,腦中又一個聲音對她說。朝顏搶走了你的一切,包括辟邪……辟邪,這是名字像**一樣點燃了冰河的憤怒。“是呵,辟邪。”她憤怒的睜大眼睛:“憑什麼你可以獨佔辟邪?像我這樣貌不驚人的女孩永遠也得不到辟邪的心。甚至沒有接近辟邪的機會。但是如果你死了就不同了。要是你死了,辟邪就會注意我……”冰冷的目光變得越來越黑暗,她咬牙切齒的說道:“蘇綺顏,你爲什麼還不死?”
你爲什麼還不死?這句話像閃電一樣擊中了朝顏心中的傷痕。十年來被封存的最深最慘痛的記憶彷彿被連根拔起。原來是這樣的,原來一直自稱好友的你也希望我死嗎?那麼……“碧玉索,縛!”她一聲斷喝。
如閃電一般,又或許是靈蛇。碧玉索頃刻縛在冰河身上。
“放開我,蘇綺顏……你這個妖女!”冰河掙扎着,口不擇言的罵道。
雖然知道冰河是被人所控制,但妖女這個詞仍讓她的心一陣抽搐。十年了,沒想到十年後又聽到這個詞。她當時曾經發過誓,敢叫她這個名稱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但是,面前是她最好的朋友啊。蘇綺顏啊,蘇綺顏,你也想回到以前的那個自己嗎?她對自己說着,目光柔和下來,那樣一直微笑的冰河,其實過得也很辛苦吧,也許一直以來自己都是太依賴她的保護而沒有顧及她的感受。任何的控制術,如果心理沒有陰影也是無法奏效的。冰河她,是真的喜歡辟邪吧。她上前,輕輕撫着冰河的臉:“別怕,我帶你去找止水。他精通蠱術,一定有辦法的……”
話沒說完,朝顏就注意到冰河的額頭上漸漸爬出一隻蟲。黑色的小蟲,小指粗細,軟軟的,沒有足,卻有一張人一樣的臉。這就是控制冰河的東西……思維戛然而止,那隻小蟲竟弓起身子,電射而出,頃刻進了朝顏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