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白的磚瓦,倒塌的立柱,殘破的神相,這裡雜草叢生,連一個信徒,一個貢品,甚至一炷香都沒有!
殘破的匠神神殿,衰敗的匠神家族。
“知道嗎,就在很久以前,匠神家族還興盛的時候,即便是醫神城中,也有匠神的神殿。因爲人人都畏懼着機獸的強大啊!只可惜,如今卻已經殘破如斯了!你身爲醫神家族的後人,不感慨嗎?”紫荊揹負着雙手,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面前這座殘破不堪的神殿,微笑道。
緋雪微微一怔,似憶起了什麼似的,臉上流露出幾絲落寞之色,但這絲落寞之色很快就被冰冷的面容所取代,她望着紫荊,皓月般的眼眸中沒有半分情感,淡淡道:“過往之事,感慨又如何?你特地帶我來這裡,應該不只是爲了說這麼一句話吧。”這平淡的態度,讓一旁的鐘誠看着真是唏噓不已,畢竟鍾誠還從未想象過那個扎着雙馬尾的美麗女子會如出塵仙子般平靜淡漠。
不過,緋雪這一反應卻顯得有些突兀。至少在鍾誠看來,扎着雙馬尾,看着直叫人疼惜的緋雪,實在不適合擺出這麼一副冷冰冰的姿態。
紫荊故作失望地輕嘆一聲,搖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直奔主題好了。首先,你的猜測完全沒有錯。站在這裡的我,既沒有靈魂,也沒有肉體,只是單純的一股意識罷了。而站在你身後的鐘誠,也的確不是來自海外。我們的來歷,可謂相當的不簡單啊!畢竟,我們不屬於四界。”說着,紫荊眼珠一轉,壞笑一聲。
“不屬於四界!”緋雪黛眉一顫,淡漠的神色中露出了幾絲吃驚之色,“這是什麼意思?”她問得雖急,但言談舉止間卻依舊保持着那麼一份難以靠近的淡漠。
這讓鍾誠相當費解,暗自搖頭道:“這可不像那個我認識的那個緋雪啊!”
如今的公輸緋雪,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從純潔可愛的少女,變成了超凡脫塵的仙子。
不得不說,當公輸緋雪面露嚴肅之色時,的確是一件
紫荊抿嘴一笑,似乎對緋雪,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過,也不盡然。這麼說吧,一開始的我們,是四界中的人,但因爲受到了創世神的妒恨,結果就被髮配到了四界之外。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說完,紫荊望向了緋雪,見對方同樣望着自己,而且眼中的疑惑之色是絲毫未減。
看起來,剛剛的那一番解釋,根本就沒奏效啊!
頗感無奈地輕嘆一聲,紫荊緩步踏上了滿是青苔的石梯,在這供奉着匠神的神殿四周,散步者許多枯黃的雜草,在光線並不充足的此處,顯得是那麼的扎眼,那麼的孤獨。
踩踏着青苔,紫荊走進了沒有合門神殿之中,輕輕地朝着殿中的匠神塑像走去。
這石雕的塑像,早已破爛不堪,細節模糊,就連右臂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然而,紫荊並未注意到這些細節,只是靜靜地走到了神像的面前,微微躬身。
“唔!”
緋雪驚訝地瞪大了眸注視着眼前這一幕,柔美的眸瞳中泛出了幾絲驚訝之色,她櫻脣顫了顫,似乎有話想說。但直到最後,那話還是被緋雪給嚥了回去。
紫荊似乎是注意到了緋雪這一轉變,面含微笑地轉過身來,看着如木樁般立在殿外的緋雪,緩緩道:“公輸緋雪,身爲公輸家的後人,身爲匠神後裔。你有想過振興家族嗎?”
這是一句,在鍾誠聽來,毫無意義的話。畢竟來這裡的目的,是要向緋雪解釋,而不是……
然而,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
因爲在此刻,他突然察覺到了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勢,是一股以往的自己從未感受過的,炙熱而又堅決的氣勢!
鍾誠錯愕地偏過頭,注視緋雪的側臉。
她的側臉依舊美麗,只是那雙早已習慣了流露出溫柔之色的眸瞳中,此刻竟生出了幾絲意想不到的炙熱!
“你,這是什麼意思?”
緋雪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
很顯然,對於緋雪的這般反應,紫荊是非常滿意的。她微微點頭,伸出玉手輕輕地抹去了供奉臺上厚重的灰塵,而後一笑,回眸道:“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能幫你實現你的夢想,振興你的醫神家族。而作爲代價,你只需要答應我一件事。怎麼樣?”
一聽到“振興家族”,緋雪眼眸中那炙熱之色是更加狂熱了。
很顯然,她已經心動了!
振興家族——這是緋雪迴歸本家後,被授予的第一個任務,也可以說是她必須窮盡一生而爲之努力的任務。
儘管,她還只不過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子;儘管,她對所謂的家族榮譽並不重視。
但是,這卻並不能抹殺掉她心中那顆想要振興家族的決心。
因爲只有這麼做,她才能讓早已逝去的父母含笑九泉,才能證明自己在家族中的價值。
沒錯,價值!
一定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她再不想似以往那般直接被家族遣送出去!
她,公輸緋雪,不願成爲一個多餘的人!
爲了這個目的,即便是欺騙別人,傷害別人,她也毫不後悔!
因爲,這可都是爲了振興家族這一宏偉目標啊!
爲了這遠大的抱負,即便是性格惡劣,工於心計,應該也沒問題吧?
縱然染指詭道,又有何妨?
然而,做出決定的她,並沒有立即點頭,而是在遲疑。
她疑惑地望着殿中的紫荊,打量着那美豔女子的笑顏,思索着這話的可信程度。
至於紫荊,依舊這面上的笑容以及那份與生俱來的從容,毫無顧忌地直視着緋雪的雙眸。
氣氛,壓抑而沉重。
這是一片被世人以往的神殿,供奉着被人遺忘的神靈。
或許,正是因爲這裡是被遺忘的地方。所以,即使是那天空中的陽光,也不肯將自己的幾絲恩澤揮灑於此。
這氣氛,讓一直處於旁觀的鐘誠感覺非常不舒服,不由得皺眉道:“喂,紫荊,你究竟想做什麼?不是要解釋嗎?”他並沒有使用傳音入密的法子,因爲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沒必要這麼做。
紫荊應該也是這麼想的,這一點,從她回答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了。她面向鍾誠,從容地迴應道:“比起解釋,我想振興家族才更能打動她吧!你看,從你認識她到現在,見過她這麼激動過嗎?”
“嗯?”鍾誠怔了怔,下意識地望向了緋雪。
那張臉,依舊美麗得令人怦然心動,只是那炙熱的瞳眸,卻讓鍾誠無論如何都鎮定不下來。
這種眼神,是自己從未見到過的眼神!
這份執着,是自己從未體味過的執着!
即使鍾誠的腦中仍舊縈繞着許多疑惑,然而,一個不願被他相信的觀點,卻已經深深地植入了他的腦中——
他,似乎被眼前這美若天仙,純若清泉的女子給欺騙了。
他,似乎又一次淪爲了別人的掌中玩物,淪爲了局中棋子。
這是一種極其突兀而且也毫無根據的觀點,但不知爲何,一旦念及此處,這個想法就久久地縈繞着鍾誠的腦中,完全揮之不去。
所以,他,只能仍由這股莫名的痛苦感折磨着漸顯疲憊的精神。
他不能忍受着這股莫名的折磨感,於是乎,他的目光漸漸銳利,瞪向了那個名爲公輸緋雪的美麗女子,咬牙道:“爲什麼?”
是啊!爲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
爲什麼,自己會說出這種話?
爲什麼,自己的心中會涌動出怎麼一股強烈的不安?
爲什麼,那本應熟悉的背影,此刻離自己是如此之遠?
喉嚨,乾澀得令人難受。
鍾誠凝視着面前的女子,等待着她的回眸,等待着她的回話。
他並沒有等待太久,那背影就有了回身的動作,公輸緋雪回頭了,並且還用自己那雙美麗的眸子凝視着鍾誠。
眸子,依舊如滿天繁星般閃耀。
只是,瞳孔中,早已沒了昔日的柔情和羞澀。
有的只是單純的冷漠——足以將鍾誠推入萬丈懸崖的冷漠!
已經,不需要在多說什麼了。
這冷漠的態度,已經足以說明一切問題了。
鍾誠的腦子很亂,非常亂!
記憶,如決堤的洪水,一口氣魚貫而入!
公輸友望向自己的古怪眼神,公輸緋雪的莫名接近,接着就外出採木,而後經歷了牛頭人事件,最終就互表愛慕之心!
這麼一想,那還真是蒼白啊!
如果鍾誠會喜歡上緋雪,是因爲她美麗可愛,溫柔善良。那對方又是因爲什麼纔在意起鍾誠的呢?
因爲那時的鐘誠,似乎除了那一身秘密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秘密會吸引緋雪?她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好奇心過剩的女子啊!
既然如此,那又是爲了什麼呢?
鍾誠的身上,究竟有什麼足以吸引對方的籌碼呢?
他的籌碼,從來都只要秘密——驚天秘密!
難道,公輸緋雪是被這一身秘密所吸引住的?
不可能啊!
鍾誠依舊記得,第一次見到公輸緋雪的時候,她的確是一個看上去可愛美麗,溫柔善良的好姑娘……
但是,那似乎只是眼睛所看到的表象。真正的緋雪如何,鍾誠從未了解過。
他知道她與守護王獅的故事,知道她的童年,知道她的不幸。
但卻,沒能觸碰到她的內心。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感覺是那麼的虛無,那麼的飄渺。
或許從一開始,就錯了吧!
這次的自己,顯然是算漏了一步。
公輸友——這個總是用一臉意味深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老傢伙,自己怎麼能把他給忽略了!
深吸一口氣,鍾誠刻意保持着鎮定,他用近乎同樣冷漠的目光回望着緋雪,那個曾經被自己所愛的女人,淡淡道:“你刻意接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