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朦朦亮的時候,鍾誠和馬強幾乎在同一時間睜開雙眼。兩人都有不得不快點深入森林的理由,所以在條件合適的時候他們竟同時醒來。
二人不禁相視一笑,只是笑容的含義略顯不同。鍾誠的笑,是因爲自己和馬強的默契讓他倍感滿足;馬強的笑,則是因爲目的即將達成而生出的不可抑制的喜悅。
二人在車上帶齊了裝備,正準備下車的時候。鍾誠突然叫住了馬強。
“馬強,說實話,這次的事是我私人的問題。你能開車陪我到這裡就算是仁至義盡了,我不能讓你跟着我一起去做傻事。所以,你就坐在這裡安心地等我回來吧。當然,如果我五天之內都沒從裡面走出來,那你也不要管我,自己開車回去。明白了嗎?”鍾誠望着馬強,語氣真摯地說道。
“啥?”始料未及的發展讓馬強張大了嘴,大有目瞪口呆的架勢。接下來,他面有怒色地對鍾誠吼道:“鍾誠。你小子這是什麼意思?你該不會想自己進去吧!咱們來的時候可不是你這麼說的!你可倒好,合着你要我進就進,要我不進就不進啊!我告訴你,沒門!我今天必須得進去!”
看着自己的戰友兼朋友衝着自己發怒,鍾誠不怒反笑。
“是因爲被別人關心了吧。”鍾誠思付道。但是,他還是得盡力把馬強留在這裡,前路實在是太危險了。
鍾誠黑下臉來,低沉地說道:“馬強,我現在是以隊長的身份的命令你,不準和我一起進森林!”
“哼,笑話!鍾誠,你腦子有問題啊!這次行動可不在任務的範疇之內。我沒理由聽你的命令!總之,今天我是鐵了心地要去這原始森林探個究竟!誰要敢攔我,我就要他好看!”馬強對着鍾誠量拍了拍自己那放着手槍的腰包。
“哈……爲什麼你就不能聽我一句勸呢?實話說了吧,我有種預感,這片森林將會危機四伏。”馬強什麼脾氣,鍾誠最清楚不過了,他都這麼表態了,看來是自己沒理由說得動了。不過,他至少還得做第二次嘗試。
“所以說你腦子有問題嘛!這麼危險的地方,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呢?多一個人總多個照應吧。”馬強一臉壞笑地看着鍾誠。
鍾誠無奈地聳了聳肩,說服戰略告吹了。
“看來,昨晚果然不該手下留情,當時就應該把你給敲昏!我看你今天還有沒有力氣和我一起去。”鍾誠的懷裡拿着一個大大的深綠色揹包,一面檢查一面抱怨。
“我說你得了吧,”馬強也在檢查者自己的裝備,“就算你把我敲昏,我醒來之後還是會飛奔進去。結果就是,你既沒有阻止我,也削弱了我方的戰鬥力,得不償失!”說着,馬強掏出了口袋了的那把國產手槍,瞄了一眼,又把它放了回去。
“唉,我也不說什麼了,要來就來吧。不過,你得像我保證,絕對不能死在裡面。”鍾誠合上了揹包的拉鍊,向馬強說道。
馬強不在乎地說道:“這你大可放心,你都不死,我哪敢死啊!走吧。”說完,他打開了自己一旁的車門,揹着將近五六十斤重的揹包,跳下車去。
“哈……爲什麼會這樣……”心裡還是很內疚,鍾誠再次嘆了口氣,無奈地從吉普車上下來。他始終不希望自己的朋友陪着自己去冒險,但無奈的是,自己的這位朋友和自己一樣都是牛脾氣。只要決定了就絕對不會更改。對此,鍾誠只得嘆息了。
二人來到了車外,在鍾誠的提醒下,他們再次檢查了一次吉普車,確認沒有故障後背着大揹包的兩位特種兵,一步一步地向隴南山地的中心地帶走去。
隴南山地這裡重巒疊嶂,山高谷深,植被豐厚,到處清流不息。這一區域大致包括渭水以南、臨潭、迭部一線以東的山區,爲秦嶺的西延部分。山地和丘陵西高東低,綠山對峙,溪流急蕩,峰銳坡陡,恰似江南風光,又呈五嶺逶迤。南疆的“纖秀”,北國的“粗獷”,在這裡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但同時,這樣的環境和地理位置也註定了此地必定是個無人居住的荒山野嶺。
鍾誠和馬強都是特種兵部隊的優秀戰士,平時訓練的時候,野外求生這門兒生存技能就從來都沒有荒廢過。所以,儘管山路曲折,他們依舊能夠從容前進。他們的體力自然不是常人可以比得上的。
從他們下車到現在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隴南山地的奇美壯麗,他們大致上也有了一些瞭解。
看着兩旁那高高挺立的參天大樹,以及永遠走不完的泥濘小路,他們自然失去了鑑賞美景的性質。所幸都是,林中清新的空氣時刻刺激着他們的大腦,讓他們不至於在無聊的前進中迷失方向。他們兩人此時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一步一步地向着山地腹地走去。
根據那副模糊的地圖來看,圖中標示的位置應該就位於這隴南山地的中心地帶。他們已經駕車儘量地靠近這片區域了,估計不會走多久就能抵達中心地帶吧。
一直到現在爲止,馬強都沒有采取過任何行動。今天的時間還有很多,他並不急於一時。他很清楚,現在絕非動手的良機,鍾誠從剛纔到現在,神經一直是緊繃着的。來到野外,繃緊神經也是基礎中的基礎。這個時候出手,難免會有什麼差錯。
要在對自己完全有利的情況下才出手,這是馬強信奉一生的準則。
“喂,老大,你說這裡會不會有老虎啊?”爲了讓鍾誠放鬆下來,馬強有些調笑似地說道。
“不知道,但是如果真的有,我們兩個可就慘了。”鍾誠沒有轉移注意力,他緊緊地握着那支打開了保險的深黑色手槍,警惕着四周。
“慘了?你該不會說我們兩兒的子彈還打不穿老虎的皮肉吧。”
“屁!瞎說!我自然不是擔心幹不過老虎,只是,老虎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殺了它,咱們兩可是要被關進鐵屋子裡的。”
“也是這麼回事。”
“別那麼多廢話了,在野外要時刻保持冷靜和警惕,這你忘了吧?有空和我吹牛,你倒不如多多注意一下四周!”鍾誠提醒着馬強。
“是是是,多謝隊長提醒……”馬強有些心不在焉的,“我說你這麼緊張幹啥玩意兒?我們又不是出任務,你犯得着把你黑乎乎的鐵塊兒握得這麼緊嗎?”
“你小子懂個屁!”鍾誠碎了一口唾沫,“像這種深山老林,指不定突然跳出個什麼未知生物來,不繃緊神經能行嗎?”
馬強被鍾誠這無意識的一句話給逗笑了,“你該不會說,突然跳出一隻怪獸吧!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你還真是是童心未泯,奧特曼看得多啊!”
“切!”鍾誠不禁老臉一紅,自己這下可丟臉丟大了。
“無論怎麼說,小心使得萬年船,這裡氣氛很奇怪,我們還是不要大意的好。”調侃一番後,鍾誠恢復了他作爲隊長和軍人該有的沉着與威嚴。
“嗯,我知道了。”馬強很清楚鍾誠的心思,和鍾誠共事這麼久了,他很清楚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鍾誠是絕對不會拿隊員的生命來開玩笑的。
這樣一想,他的確是位好隊長。可惜,馬強臉上劃過一絲殘忍的微笑,誰讓你總是擋着我的路呢?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之間,便是中午時分了。二人停下來休息片刻,吃了點壓縮乾糧,就再次前進了。
無聊而繁瑣的步子重複踩在曲折的山路上,如果是常人的話,只怕早就受不了了吧。但對於有着多年特種兵經驗的兩人,也只是略微感覺有些疲憊罷了。路雖然難走了點,但到目前爲止都沒有什麼實在的危險,真是謝天謝地。
“老大,你看那是什麼?”馬強忽然停下了腳步,指着前方說道。
這時剛好下午五點鐘的樣子,他們兩人來到了一處林中的空地,空地的正中央,極不和諧的建造着一口古井。
鍾誠撫摸着下巴,細細地打量着眼前的那口被灰塵沾滿全身的古井,目光裡也充滿了疑惑。
“站在這裡空想也沒什麼意義,走,去看看。”鍾誠說了一聲,大跨步地來到了古井一旁。仔細地打量着這不知年代的古井。
近看這古井,確實是有些個年頭了,石井的石頭在長年累月的風化之下,顯得模糊而又脆弱。在古井的開口處結着數張大大的蜘蛛網,證明它的修建絕對不是最近的事情。
但最令鍾誠好奇的,還是古井身體上面所刻畫着的不明字符。由於時間的侵蝕,這不知年代的古井身上所刻畫的古老字符早已模糊不清,只能隱約看到些模糊的痕跡。
“馬強,你看這古井……”鍾誠轉過頭來,想要向馬強說明一下情況,但是,馬強手中那森冷的槍口卻讓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幹什麼!”鍾誠的第一反應,不是恐懼,而是憤怒!那是一股發自內心的、被同伴欺騙的怒火。
“我幹什麼?當了這麼多年的兵,你看不出來嗎?”馬強玩味地看着因憤怒而全身發抖的鐘誠,冷冷地笑着。
“你想殺我?”鍾誠已經完全黑下了臉,即使不願意相信,但這已成定局了。
“當然,要不然我爲什麼會陪你來這種‘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馬強的聲音顯得陰冷至極。那森冷的槍口似乎隨時都準備吐出殘忍的火舌一般。
“呃……至少,讓我知道原因吧。”鍾誠有些泄氣,頹然地嘆了口氣。他並不怕死,身爲奮鬥在第一線的軍人,他時刻準備着爲祖國犧牲。但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幻想中的英勇就義居然會是這麼一番狼狽的模樣。
“呵呵,本來想立刻就把你的頭給打爆的。但看在你和我共事這麼多年的份兒上。我就發發慈悲告訴你吧。”馬強殘忍地笑着,“我要殺你的原因很簡單,誰讓你要壞我的事?要擋我的路?老實告訴你吧!你這隊長的位置,本來該是我的!明明我要優秀得多,明明我要更有實力!但就因爲你老子是軍長,就因爲你爺爺是退役司令!我就不得不把這個位置拱手地讓給你!我不甘心啊!像你這樣的傢伙,直接去死就好了!”說着,馬強怒火中燒,赤紅的雙眼充滿了殺意。他的右手,隨時都有可能扣動扳機。
鍾誠無言地嘆息一聲,感嘆道:“就因爲這種事,就值得出賣朋友嗎?我果然是不會結交朋友,看來只有我把你當成朋友吧!你動手吧。”無論是憤怒,抑或是悔恨,此刻都已無所謂了。
鍾誠敞開着胸懷,坦坦蕩蕩地準備接受即將發生的一切。就將這份被“好”朋友背叛的痛,永遠地埋藏在心裡吧!
今天死了,他既不怨天也不怨人,只怨自己生了個豬腦子,居然沒看清馬強的真面目。當真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今天死了,就認栽了吧。
閉上雙眼,靜靜等待死亡。但是,預計的子彈卻沒如期而至。鍾誠和馬強幾乎同時聽到了一聲虎吼。
虎吼驚現,鍾誠在一剎那間就睜開了雙眼。他看見,一隻黃白相間的花老虎正張牙舞爪地從馬強身後向他襲去。馬強就地向一旁滾了過去,避過了老虎那鋒利的爪子。
這個時候,無疑是鍾誠反擊的最佳時機。可恨的是那隻該死的老虎一點敬業精神都沒有,它見馬強避過攻擊,居然把目標放到了剛拔出槍想反擊的鐘誠身上。
“哇!!!!”老虎咆哮一聲,縱身一躍,直接迎面撲向鍾誠。
“畜生!”鍾誠咒罵一句,並沒有放出子彈,而是向後一跳,想要躲過老虎的攻擊。他這樣做當然是有原因的,姑且不論他手槍的威力能否幹掉老虎。即使他僥倖殺死了老虎,一旁的馬強也絕對不會放過這難得機會,只怕剛解決掉老虎,自己就會被馬強解決掉吧。
所以,他聰明地選擇了退讓,憑藉着它特種兵的靈活身手,瞬間急退並非什麼難事。
好像是天衣無縫的計劃,但他漏算了一件無比重要的大事。他的後背,正立着那麼一口不知年代的古井。
慌亂之下的鐘誠忽略了這一關鍵的因素,所以,他不過只後退一下,就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雙腿被什麼給絆住了。接着,失去重心的他,頭下腳上地倒栽進那口古井之中。
“誒!”一旁的馬強大吃一驚,他怎麼都沒想到,鍾誠居然會做出這麼一件相當於自殺的事情。這老虎難道恐怖地讓他到了只得跳井逃命的地步?不過,他可沒時間做過多的思考,那頭失去目標的大老虎已經張牙舞嘴地向他飛撲過來了。
“哼,自尋死路!”冷哼一聲,馬強沒有要向老虎退讓的樣子。
幾聲轟鳴地槍響後,森林再次恢復了平靜。
馬強沒有理會被自己打穿身體的老虎,徑直走向那口古井。他看了看古井內部,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口古井,居然看不清深度。他所能看見的就只是黑漆漆的一片。
深不見底,這是唯一能夠使用的形容詞了。
щщщ⊕ Tтkд n⊕ C O
從這個無底洞掉下去,那小子又是頭下腳上,應該沒命再爬出來了吧?雖然這麼琢磨着,但馬強到底還是不放心,在林中找了數塊重達百斤的打石頭一塊一塊地重疊在井口處。直到他一米九五的身材都也不能增加一塊之後,才停下了這項工作。
這費心費力的工作讓馬強心裡踏實了不少,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經是六點多鐘了,天上的太陽也漸漸變得昏黃起來。山地內部有老虎出沒,馬強擔心再次受到襲擊,於是馬不停蹄地沿着原路返回。
離開森林後,找個沒人的地方,把那輛吉普車也處理掉,一切就天衣無縫了。想到前程似錦的未來,馬強臉上不禁浮現出勝利的微笑。
他並不知道,林中的那口古井,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留下的,就只有那幾塊灰白色的大石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