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獨臂男子向諸葛燕殊講起了他這幾個月來所經歷的一切。這個在諸葛燕殊印象中素來堅毅的漢子,在回想起那段日子時,臉上竟露出了絲絲的恐懼之色。即便他已極力的隱藏,但依舊讓身旁的諸葛燕殊看出了些許的端倪。
“大哥,要不您還是別講了!”諸葛燕殊無論與誰相處時,都是這般的善解人意。
“無妨。呼!”獨臂男子長出了口氣,就如同是想要將心中的恐懼感全都吐出一樣。
獨臂男子說道:“當時,那是在一個不大的村鎮之中,鎮上只有一家客棧。而當日,那家客棧中住着的,有恰巧都是接到了請柬,受邀去逍遙樓觀禮的人!”
獨臂男子開始講起了故事。而這期間,諸葛燕殊始終都在仔細的聆聽。偶爾到了不明之處,他纔會出言詢問。
當日,獨臂男子再進了那家客棧之後,就感受到了濃郁的江湖氣息。不但是因爲那家店,更是因爲那店中的人!
獨臂男子站在客棧的門口,當然,那時他的左臂還依舊健在!
店中的夥計還未來的及迎出,他便已將大廳中的人挨個的掃視了一遍。
廳上坐着的,雖然同是江湖人,但也同樣的分爲了三、六、九等。那些普通的江湖人,根本就引不起獨臂男子的興趣。而當他的目光掃到廳上靠窗的一角時,他的雙目竟感到隱隱的有一絲刺痛感。直到獨臂男子以內力運轉雙目,才感到刺痛感有所減輕。
如此的古怪,自然引起了獨臂男子的興趣。所以,他邁步便向着那張桌案走去。而令他真正感興趣的也並非是這張桌案,而是桌旁坐着的人!
老刁正坐在這張桌案旁!他在獨臂男子進來時,根本未將其放在心上。可當他看到獨臂男子不曾進屋,便好整以暇的打量屋內衆人時,老刁便將自身的“殺氣”對着門口處釋放而出,打算給對方一些教訓。因爲但凡是江湖人,都討厭旁人如此的打量自己!
“殺氣”,一種無形無質的東西。未真正感受過的人,根本就不承認他的存在。而只有真正見過或自身已培養出“殺氣”的人,才能夠體會到他的神秘之處。
獨臂男子在進得客棧之後,之所以會如此細緻的觀察,也是希望能夠通過對屋內這些江湖人身上所散發出的“殺氣”強弱,來感受屋內這些人是否會對自己造成威脅。行走江湖,小心總是沒有大錯的。然而令他不曾想到的是,屋內竟還有老刁這樣的高手!
“這位朋友,我可以坐在您這張桌上嗎?”獨臂男子說道。
“廳上還有空位”老刁的一句話,無異於是拒絕了獨臂男子同桌的請求。而他的話音剛落,便見得獨臂男子沉下了面龐。
見狀,屋內的其他江湖人紛紛做觀望姿態。甚至於,他們還希望獨臂男子就此與老刁動起手來。因爲他們之中,已有很多人見過了老刁出手。爲了能夠再次“一飽眼福”,他們希望老刁可以教訓一下這個臉色冷冰冰的小子。
老刁所坐的位置,是客棧中最好的位置。這張桌案既在角落之中,又是靠着窗戶。坐在桌旁的人,既清淨又涼快。爲此,一些個桀驁不馴的年輕人,在進來後便要求老刁將位子讓給他們。
再看老刁,卻似根本未將其放在心上一般,非但不曾給這些人讓座,反而是將自己桌案上的一根筷子插入桌上的醬油壺中,不知所以的攪拌起來。
被一個“老頭子”給公然的無視掉,幾個年輕人頓時火氣升騰,不管不糊的就要拔刀相向。而這家客棧中的夥計與掌櫃似乎已見慣了這種場面,所以也就並未出面阻攔,反而是與廳上的其餘江湖人一起,抱着肩膀看起了熱鬧。
刀光一閃,而後便聽到了“叮叮噹噹”的兵刃落地之聲。衆人回過身來之後,便發現這四個年輕人正各自捂着自己的手腕。而在他們的脖頸的咽喉處,則是沾着些許的醬油痕跡。再看老刁,此時,他的手中正把玩兒着一根筷子。方纔插在醬油壺中的那根筷子!
原來,就在這四個年輕人將刀鋒拔出的那一瞬間,老刁已然是伸手在他們各自握刀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將他們手握的刀柄擊落。而後,老刁以另一隻手掌將醬油壺中浸泡的筷子取出,在這四個年輕人的脖頸處劃過。意在告訴他們,“我若是真的對你們出手,你們四個已經是死人了!”
“嘶!”廳內的江湖人齊齊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爲別說是這四個年輕人,就算是換做他們自己,也沒有信心多來老刁劃過咽喉的這一“刀”!而且,作爲旁觀者,他們甚至都爲完全看清老刁的動作,又何況是與之對面而立呢!
如今,這四個年輕人已然清楚的知曉了他們方纔經歷過什麼。隨後,冷汗不受控制的自他們四人的後背順勢而下,打溼了他們的衣襟。
“活着真好啊!”這是他們四人此刻共同的心聲。因爲他們看得出,若是老刁想的話,那根筷子足可以刺穿他們的咽喉。
深深的一躬,足以說明他們四人對老刁的感激之情。而坐在桌旁的老刁,則依舊是滿面含笑的把玩着自己的哪根筷子。
“等等!”見這四個人轉身要走,老刁突然開口將他們攔住。而那四個年輕人也是極爲聽話,就如同是被釘子釘住了雙腳一般,老老實實的立在原地。
“您、有什麼事嗎?”
“你們的東西還沒拿!”老刁依舊是以自己手中的筷子,點指了一下地上掉落的那四柄鋼刀。
“呼!”見老刁並非是有意的爲難自己,他們四人都是各自的長出了一口氣。而後,低身撿起鋼刀,快步的跑出了客棧。
再然後,客棧大廳中喝酒的這些人,便再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來觸老刁的眉頭了。直到獨臂男子進入客棧之中!
眼見得獨臂男子同樣是因爲與老刁掙座位而拉下了面龐,廳上的所有江湖人都覺得“有好戲看了”!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獨臂男子非但不曾動手,反而是向老友重逢一般的,與老刁打起了招呼。“朋友,我覺得你很像一個人!”
“像什麼人?”老刁依舊是那副滿面含笑的表情。
“像一個我並不怎麼喜歡的人!”話剛出口,獨臂男子的刀便已出鞘了!而且,這一刀的速度並不比老刁方纔揮出的筷子要慢。
“叮”的一聲脆響之後,便見得獨臂男子已倒退出了兩步,而且他那握住刀柄的右手,也在不自然的顫抖。
而原本滿臉含笑的老刁,此刻的臉龐上也有了一絲凝重的意味。並且,方纔正被他把玩兒在手中的筷子,此刻卻是已變成了紛飛的木絮,散落到了老刁的腳下。目前看來,兩人的交手還是以老刁略佔了上風。畢竟,他的手中僅有一根筷子!
“呵呵!你現在可以坐在這了!”老刁突然向獨臂男子發出了邀請。看樣子,他已經認可了自己面前這個神秘的男子。
“你是如何做到的?”坐下之後的獨臂男子,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個答案。
“因爲你未用全力!”老刁說道。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難道你已用了全力?”獨臂男子再一次問道。
“沒錯!”
“可你一但用盡了全力,我若是突然收招,你豈不是就失去了控制!”獨臂男子說道。這一點,只要學過武的人就都知道。
“所以,這就需要準確的判斷!即便你未盡全力,我也可以使得你無法變招。你還想要試試嗎?”老刁說道。正如他說的那般,他之所以能夠成爲江湖上最出色的殺手,完全是出於準確的判斷與對自己的信任。而今,如何針對對方的招式做出反應,已經成爲了老刁的一種本能。就算他開了十幾年的客棧,過慣了安逸的生活,也不曾將這種本能拋卻。
“我想,我已經沒有再次嘗試的必要了!”獨臂男子說道:“你是我見過最可怕的人!”
“我並不喜歡這個詞!”老刁說着話的同時,親自爲面前的獨臂男子斟了一杯酒,而後推到他的面前。“我只不過是個好奇的人而已!”
“好奇?”
“是啊!若非是好奇,又怎麼再如此炎熱的天趕到益州去參加逍遙樓組織的,那場所謂的觀禮呢!”老刁自嘲的說道。而今,提起了“好奇”二字,他便本能的想起了小刀。“或許,在逍遙樓會同樣看到因好奇而去得小刀呢!”老刁心中暗想。而他不曾想到的是,小刀雖到了逍遙樓,而他卻在不得已之下,陷入了另一場陰謀!
獨臂男子聽了老刁所說的話,繼而問道:“你也是要到逍遙樓去?”
老刁說道:“不單是你、我,這間客棧中的人恐怕都是要去逍遙樓吧!”
“你怎麼知道?”
老刁解釋道:“你看看廳上的這些人,一個個身着單薄,腰插着兵刃。鞋面、衣襟上都是灰塵與斑駁的汗漬。在益州邊界又如此風塵僕僕的江湖人,除了逍遙樓之外,還會到別的地方去嗎?”
對着客棧中的江湖人品頭論足的老刁,絲毫不顧及他們的感受。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道理似乎就變得過於渺小了!
“你果然有着驚人的判斷力!”獨臂男子誇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