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冷的山嶺突然變得有些寒冷起來,一路向劍魔一峰趕去的熊冽三人來到一處溪澗,溪澗裡的水清澈透底,溪水中的鵝卵石和青苔都清晰可見。三人抹了抹滴落在額頭和脖子上的汗水,焦急的向前看去,劍魔一峰還在不遠之處,可是他們此刻的心恨不得能飛過孤峰到達劍魔宮去。
夏芸突然伸手指向溪澗前面,大叫:“快看——前面有個穿着白衣服的姑娘!”
聽到這兒霍蜚的心突然一顫,着急的朝前看去,只見溪澗旁的大石上面果然匍匐着一個身着白衣的姑娘。他暗道:“會不會是冷荼蘼?”想到這兒急忙跨過腳下石頭,飛身掠過。只見石頭上伏着的應該是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他這才放心下來,可是再一看那小女孩身上穿的竟然也是劍魔宮的白衣,不由渾身一顫,連忙將她抱起。
三人把那小女孩抱到樹蔭之下,然後又餵了她點溪水,看她眉心緊鎖,圓潤的臉上竟然已是隱隱發青,看來是中了毒的樣子。夏芸比較細心,很快就察覺到她脖子上有一塊青黑色的淤青,淤青中間還有一個暗紅的針眼。她道:“你們快看這針眼!看來她是中了毒針!”
熊冽皺眉道:“如果我沒猜錯她中的應該是獨孤無涯的毒針,獨孤無涯的毒針毒性強烈,中針者哪怕只是劃破點皮都必死無疑!”
那小女孩緩緩醒過來,痛苦的**道:“我中了毒,快……快帶我上劍魔宮,只有姥姥可以救我!”
夏芸溫柔的問道:“小妹妹,你是不是劍魔宮的門人?”
那小女孩虛弱的點了點頭道:“我是‘小仙女’……”
她才說到這兒,霍蜚急忙道:“莫非你就是江湖中那個神秘的‘小仙女’夜霧裡?”
夜霧裡緩緩點了點頭。霍蜚詫異,沒想到江湖傳聞“小仙女”夜霧裡是個侏儒,身形仍舊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果然是真的,不過她若是不說她是“小仙女”只怕任何人見到她都只當她是個小女孩而已,誰又能料到她是曾經在江湖叱吒風雲,霧中殺人無數的夜霧裡?夜霧裡來無影去無蹤,擅長施毒害人,甚至還沒人能真正見過她的真容。
熊冽道:“師父說過天下用毒的高手有三個,一個是唐門門主唐鍥,還有一個是苗疆‘槝梟毒後’,再一個便是‘小仙女’……沒想到她擅長用毒竟然也無法解除獨孤無涯的毒!”
夜霧裡虛弱的道:“倘若……倘若我沒有猜錯……獨孤無涯毒針上的毒便是出自‘槝梟毒後’之手……”
霍蜚皺眉道:“看來常年隱居在苗疆的毒後用毒果然厲害,就連‘小仙女’也抵不過!那麼我們就速速帶她上劍魔宮去找紅花姥姥醫治!”他說完便將夜霧裡背在了背上,三人正要朝前走去,夜霧裡突然又道:“不要往這個方向走!梟毐他們的人之前已從這裡過去,直奔劍魔一峰而去……不僅如此,萬、謝、魏三位堂主已經背叛了劍魔宮。我們必須往水路去,先他們一步上劍魔宮通知姥姥。”
三人點了點頭,由夜霧裡指引已順着溪澗而去,行了一會兒,溪澗便流入一個山洞當中,三人按照夜霧裡的指示朝山洞裡走去。原本那山洞又矮又窄,只能勉強容納一人彎腰而入,可是走入山洞內部卻別有洞天。山洞內鐘乳石筍倒掛,四周傳來流水的幽幽澈響,再往裡走去只見溪澗已然混入一條三丈寬的河流當中。
夜霧裡道:“有三條黃河分支圍繞劍魔宮,其中兩條可直達劍魔宮,另外一條混入劍魔宮後的斷崖之下。這便是可以通往劍魔宮的其中一條。不過……洞內有洞,共有三十二洞天,又都設了機關埋伏……這條捷徑非常隱蔽,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且不熟悉此路的人進入必定是九死一生。”
夏芸着急的道:“那你可知道通往劍魔宮的水路?”
夜霧裡衝她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河對面的巨石後面藏着竹筏,你們誰能飛身過去?”
熊冽道:“我過去。”只見他飛身越過河流,果然在巨石後發現了竹筏,他將竹筏拖進水中,夏芸和霍蜚紛紛躍上竹筏,他們帶着夜霧裡一路順水直奔而去。
熊冽道:“水流很急,希望我們能借助水流之勢先他們一步到達劍魔宮!”
此刻,劍魔宮上的衆人還不知道七峰上所發生的事,都以爲敵人已在劍魔七峰被伏擊。
然而紅花姥姥卻心有不安,她看着鑄劍爐內隱隱震動的紫電星沉,嘆道:“莫非神劍異動乃是提醒我劍魔宮將有一場大劫?”
林妙人道:“姥姥不必擔心,敵人已經被我們射殺在了劍魔一峰,他們休想踏入劍魔宮半步!”
冷荼蘼也道:“六師姐的妙計絕對萬無一失,姥姥無需擔心。”
紅花姥姥點點頭道:“如此甚好……不過我還是心裡覺得有些不舒服。這神劍爲何還在震動不安?神劍雖然還未鑄成,可是早已吸收天地靈氣,仍能感應到殺氣與不安……只怕……”她也說不上來自己爲何如此不安?難道是因爲自己老了?人一老心中就難免充滿了不安,即便她的容顏不老,可是終究抵不過這心老啊!
此刻,不遠處的孤峰上,有一白衣婢女穿雲而過,單膝跪地,拱手道:“啓稟姥姥,我奉大師姐之命前來!”
紅花姥姥點點頭道:“六安那邊可有何情況發生?”
白衣婢女道:“大師姐讓我來告訴姥姥,少宮主仍在閉關,並無什麼情況發生,請姥姥放心!”
“甚好!”紅花姥姥點了點頭。然後雙目凝視着鑄劍峰下的七座山峰,雲霧繚繞,天燈嫋嫋,宛若仙境一般寧靜,可是誰又知道一場暗殺正在悄無聲息的進行着?
血水已然染紅黃河。
另一條寬廣的河道上,一艘極其詭異的黑色大船正在黃河水中漂浮,船上的人都身穿着漆黑的衣服,胸前繡着一條條鼉龍,他們全都是鼉龍幫的人。而船尾之上還有一條鐵鏈掛在河中,那鐵鏈隨着船身左右擺動,鐵鏈之下似乎掛着什麼東西。
其中一名較高的鼉龍幫弟子低頭看了看那浪花翻滾的黃河,低頭笑道:“嘿嘿!那姓楊的小子還真有一套!”
另一個長滿絡腮鬍的鼉龍幫弟子也冷笑着道:“他讓咱們在鐵鏈上掛着他秘製的鐵球爐,裡面放了十八種動物的屍體,那血腥味果然令那怪物乖乖的跟來了,看來幫主是想讓這怪物替咱們去攻打劍魔宮!”
較高的鼉龍幫弟子點點頭道:“這怪物極難控制!它的尾巴卻是厲害非凡!一甩尾足以摧毀咱們這艘大船。不過幸虧它已被姓楊的馴服,不然哪兒會這麼乖乖聽咱們的話?”
那長滿絡腮鬍的鼉龍幫弟子道:“不過養這怪獸還真是害苦了咱們,不僅殺了許多牛羊,最可恨的是它還活活啃死了咱們七八隻鼉龍!”
那較高的鼉龍幫弟子拍拍他的肩膀道:“連咱們鼉龍幫最兇狠的鼉龍都不是它的對手,可見它的厲害之處。嘿嘿!咱們這次可全靠它了!”
說到這兒,只聽黃河水下“砰”的一聲巨響,那黑色的大船船身突然搖搖晃晃起來,似乎船尾被什麼東西給撞了一下。二人相互一看不由渾身發軟,雙腿打顫。那較高的鼉龍幫弟子一把將絡腮鬍弟子從船尾拉了進來,小聲的道:“莫再說了,可能那怪物知道咱們在說它……所以生氣了!”
絡腮鬍弟子道:“不是……我聽老一輩人說坐船的時候莫要將自己的身子探出船外,一旦身影落到了水裡便會驚醒那些水怪,它必定是看到我們兩的身影了。”只見船身又劇烈地左右晃了晃,兩人頓時嚇得癱坐在船上,後背緊緊貼着那船板,大氣口不敢喘一下。良久見船不再搖晃,似乎一切都平靜下來才都舒了口氣,用手擦着滿頭大汗。此刻,兩支宛若暗紅色大珊瑚的犄角已從他們身後緩緩升起,這兩隻犄角宛如馴鹿的角,但卻足有一棵百年老樹那麼粗,最可怕的是犄角之下還有犄角。那怪物的頭已經緩緩露出水面,它渾身漆黑,長滿了猶如麒麟一般堅硬的黑鱗片,額頭上總共有大小不一的兩對犄角。它的頭長得有點像傳說中的龍,嘴巴像馬,黑鬚入風輕搖,兩隻鼻孔宛若牛鼻子,長着宛若蛇一般的脖子,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睛,宛若兩座漆黑髮亮的小山,隱約中還透露着一絲絲死沉的碧綠,陽光的反射之下竟然宛若兩塊幽暗的玉石。
當怪物的頭緩緩伸出來的時候,二人已經隱約感覺船身後突然起了陰影,雲遮日也絕對沒有這麼快!他們渾身顫抖,汗水已經淋溼了全身,脖子僵硬得不敢轉過去看一眼。與此同時,發覺船身有異樣的鼉龍幫弟子已經匆匆從船艙內走來出來,個個的臉上都散發出說不出來的恐懼,雙目瞪得老大,嘴巴顫抖得說不出話來。二人終於鼓足勇氣緩緩轉過頭去看那浮出水面的怪物,只見兩股熱氣從怪物鼻孔中噴了出來,一股難以形容的噁心頓時鑽入二人鼻腔,二人看到怪物的一霎那頓時“啊——”的放聲大叫。
只見水中浪花一起,怪物已經張開血盆大口將二人吞入肚中,還沒等二人再喊出聲就已經進入了它的嘴裡。怪物雙眼犀利的又盯着走出船艙的衆人看。
“救命啊——救命啊——”
“快逃啊——快逃啊——”
鼉龍幫的弟子頓時嚇得四處逃竄,竟然紛紛跳入水中,與此同時,怪物的頭已經猛的朝大船身上撞去,一條巨大的尾巴高高挽起,“啪——”的將大船砸入水中,船身頓時被擊得粉碎,只見水面蕩起一層層巨大的漣漪,碎木之下一股股血紅飄起,然後水面呈現出“S”的形狀,怪物已然緩緩遊向黃河底部,水面又恢復了平靜。
滴滴……
一滴滴冰水從御靈兒的臉頰旁流過,她白皙的臉宛若一塊寒冷的白玉,她渾身**的躺在一具千年寒冰棺內,漆黑的長髮縈繞在她婀娜無瑕的胴體之上,她就宛若沉睡了千年的睡美人一般,似乎已然沒有了氣息,沒有了感情,宛若一個來自千年前的化石美人。可是她的肌膚並不如石頭那般堅硬,反而宛若綢緞一般絲滑,就像牛奶一般白嫩,透着處女的芬芳。她便是紅花姥姥歷經百年時間千辛萬苦才相中的練武奇才。紅花姥姥座下弟子衆多,卻無一人有緣能修煉成這“嫁天神功”。“嫁天神功”顧名思義,修煉此神功的人即是天女,而她此生必定不能被凡塵情愛所困擾,必需心境冰冷,沒有感情。她這冰清玉潔的一生只能獻給蒼天。修煉此神功的人會得到上天的眷顧,不僅擁有常人所無法比擬的武功,而且還會容顏不老。她不會老,永遠都不會。她的面容會停留在身爲少女最爲美麗的時刻,哪怕百年之後仍舊如此,除了那一頭白髮。
白髮紅顏,不老容顏。
或許,也正如獨孤無涯所說她從未真正年輕過,因爲她還來不及年輕就已經老去。
“嫁天神功”中的每一關都很難,而這第十關便是最難的一關,也最容易令人走火入魔,所以御靈兒的身軀必須留在這千年寒冰棺內。她此刻已進入“眠功”狀態。所謂“眠功”就宛如蛇在冬天裡冬眠一般,雖然是活的,但表面上卻看不出任何生命跡象。好似沒有呼吸,猶如修煉辟穀之術一般不用進食,但是她體內的神識卻是活的,生命的火在她身體裡不斷的進行周天運轉,會在她的頂上開啓靈光之門,讓她進入一種禪的狀態,猶如無相的生死之門。倘若稍有雜念,便會功虧一簣,永遠沉眠不醒。就宛若一個夢魘裡的人一般,神識會永遠沉眠在自己的夢中,找不到生門走出來。
修煉武功,其實最難的不是那些有招式的,也不是那些有心訣的。那些有招式的即便再高難度也能臨摹學會,有心訣的即便再玄奧也終能意會。最難的武功其實是那些無法言說意會,無形無實的。煉神還虛,是完全要依靠心和識來頓悟,放空自己進入禪的狀態,明心見性,只能靠自己軀體內的神識找到法門,沒有可以去臨摹的一招一式。在禪的世界裡,一切入於虛空之中,一切都是陌生的,需要自己完全獨立的摸着石頭過河,只有擁有高超頓悟能力的人才能做到。這種無形無影,無法藉助言語去描述的武功纔是最難的。它的難度已然超越了任何的外功或者內功。而是另一種精神層面的心靈脩持。
所以紅花姥姥費勁千辛萬苦,才能找到像御靈兒這般無慾無念,又心性通明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