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翠留在家中看門,佘七幺和廖天驕迅速收拾起簡單的行囊。
沒有人知道距離姜世翀徹底回不來還有多久,但是這段時間肯定不會很長。正是因爲明白這一點,佘七幺和廖天驕兩個人誰都沒有心急火燎地直奔z市鐘錶鎮,而是邊收拾邊仔細商量了很久,因爲他們必須確保這不長的一段時間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能用在刀刃上。
時間緊迫固然可怕,更可怕的卻是在這段緊迫的時間中他們所做出每一個決定時必須承受的壓力!在這過程中兩人所走的任何一步都毫無疑問地直接關係着姜世翀的生死,其中的壓力之大可想而知,幸運的是,無論佘七幺還是廖天驕雖然平時看着有些不着調,卻都是那種受壓越大,頭腦越清醒的人。
一個半小時的反覆討論,兩人將手中所有知道的線索反覆梳理,最後得出了三個結論。
結論一:姜世翀的失蹤與馮衢無關。這個結論得出的原因很充分,是時間。
宋一傑是一週前失蹤的,姜世翀則是昨晚,恰巧在這段時間裡,馮衢根本不可能去操作這件事,因爲那正是他敗於佘七幺和廖天驕之手,受傷逃遁的時間,佘七幺和廖天驕本人就可以算作馮衢的不在場證明。退一萬步講,就算馮衢沒有受傷,要無聲無息地“抹去”姜世翀,還是在佘七幺和廖天驕的眼皮底下,那也是不現實的,如果馮衢有這個能力,在肖家村時就不用與佘七幺他們一戰,如果他有這個能力,他第一個要抹去的人也不會是姜世翀。那麼問題來了,排除掉馮衢,會是誰、用什麼方式、爲什麼要讓宋一傑和姜世翀失蹤?佘七幺因此提出了第二個結論。
結論二:讓宋一傑和姜世翀失蹤的力量很可能與三生石碎片有關。
711年前,三生石在玄武與神秘人的爭搶中被毀去一半,另一半則被他分爲“五加一”形態,其中“加一”部分的石魄先託付給佘家,後落入廖天驕魂魄之中,五份碎片則被未知的玄武部下持有,流落各處。世事變遷,七百年後,五分之一份碎片因爲被陰黎用來養傷而受到污染,最終毀於馮衢之手,另一份原本被單寧用來封印靈血髓地穴的則被馮衢從肖家村帶走,如此還剩下三份。倘使佘七幺對老何鐘錶店店主老何的身份推測無誤,即老何是佘玄麟留在人間的暗哨,那麼他手中掌管着一塊碎片的可能性極大。三生石玄妙無比,如果找對方法,動用碎片力量,抹去一個人的存在或許並不是難事。
推論至此,似乎一切通順合理,但是廖天驕卻提出了新的疑問,假使老何手中的三生石碎片已經被馮衢以外的某人奪走,那麼對方爲何還要追着宋一傑和姜世翀不放呢?第三個結論或者確切點說,第三個疑問就此提出。
結論/疑問三:宋一傑與姜世翀的失蹤與宋一傑前來本市求助的目的有關。(?)
這其實是擺在兩人眼前最早也是最重要的一條線索,但由於兩人牽扯到三生石事件中太深,所以一開始都忽略了這一點。妖神老何的失蹤或許是因爲有人搶奪他手中碎片後故意毀屍滅跡,那麼宋一傑呢?姜世翀呢?
兩人都記得姜世翀曾經提過,宋一傑來本市很可能是來求助的,這個訊號很不尋常。按照z市當地網絡上的信息來看,老何鐘錶店店主死亡這件事已經被碎片力量徹底抹去,當地人甚至不記得那裡曾經有家店,有那麼一個店主,他們的普遍印象是,那是一幢空關已久的廢屋,突然有一天有人觀察到屋中有響動,報了警,結果警方在屋子裡發現了被燒燬的屍骨,從而推斷這座屋中曾發生過殺人案。案情雖暫時撲朔迷離,對於z市這樣一座二線城市來說,似乎還不到需要特地上s市來求助的地步,那麼是什麼使得宋一杰特意帶上老何的骨殖踏上了來s市的火車?又是爲什麼,派出所的所長特地下令讓姜世翀去接宋一傑呢。
廖天驕看向佘七幺,佘七幺皺着眉頭思索良久,最後也會看向他。
“我想到了一個原因。”
“我也想到了一個。”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是的。”
兩人同時說出了那兩個字:“失蹤。”
失蹤。老何可能是第一個失蹤的,宋一傑卻未必是第二個。
根據姜世翀的描述,宋一傑前來求助時的精神狀態顯而易見的不好,如果考慮姜世翀遭遇的情況,或許在宋一傑到達s市之前,也已經有過幾次如同姜世翀一般進入異界的遭遇,而姜世翀殭屍王的身份則在經歷過肖家村事件以後,因爲他們兩人而暴露了,雖然那個暴露是在小範圍內的,暴露在妖協、人類修行者聯盟還有馮衢等人的視野之中。
“佘七幺……”廖天驕想了又想,始終覺得自己的論證雖然缺乏直接證據卻不無可能,“你說z市的某些人會不會已經發現了老何的骨殖不是人類的,所以特地送來本地想要找另一些特定的人確認一下?”
佘七幺陰沉着臉色,鼻子裡哼了一聲。
廖天驕說:“抹去一個普通人比抹去一個殭屍王肯定要容易很多,碎片抹去jsking花了一星期,”停了停,他補充道,“雖然暫時還是準·抹去狀態。但碎片抹去宋一傑的時間也並不短,新聞說鐘錶店命案是在本月初發生的。”
所以,宋一傑恐怕也不是個普通人!
廖天驕進一步分析道:“假設宋一傑也不是個普通人,那麼宋一傑會不會是人類修行者聯盟的人呢?”
既然有了莫劉昆這個前例,再來個宋一傑似乎也並不出奇。廖天驕已經隱隱察覺,人類修行者聯盟在人界的力量比他想象中只大不小,而他們對於三生石碎片也絕不像無動於衷。
佘七幺和廖天驕兩人對看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是一沉,如果宋一傑真的是修行者聯盟的人,姜世翀到底是因爲什麼被拖下水這可就不好說了。
“看來jsking還是被我們連累了。”廖天驕自責道。
“自責毫無用處,目下只有儘快把他找回來將功補過。”佘七幺說着,伸手在廖天驕肩膀上輕輕捏了一下,經歷過肖家村事件後,他越來越習慣於那些親暱的小動作。
佘七幺問:“你有什麼計劃嗎?”
廖天驕說:“有,把去老何鐘錶店勘察現場放一放,我想先去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地方。”
廖天驕要去的第一個地方是銀杉街道派出所所長王雲的辦公室,他要用三生石魄賦予他的窺探人因果鏈的能力看一下王雲指派姜世翀接宋一傑的真實原因。
自從肖家村歸來後,廖天驕還沒有使用過這個能力,力大無窮成了他的新標誌,以至於就連佘七幺都忘了他還有這麼個金手指。聽廖天驕一說,佘七幺趕緊把他送到了王雲那,可憐的王所長正在辦公,冷不丁地就被天降佘七幺一手刀砍悶了。
“我幫你,動手吧。”佘七幺毫無負罪感地說,卻被廖天驕阻止了。
“那個,你休息會,我自己來就行。”廖天驕有種清晰的感覺,在肖家村血肉重組後,他的能力比以前提高了許多,力大無窮只是一種表面現象,他相信自己的內裡也發生了變化。
“能行?”佘七幺狐疑地問。
“行。”
“好吧。”佘七幺謹慎地答應了,在一旁給廖天驕護法,五分多鐘後,廖天驕就退出了那種入定的狀態。
“怎麼樣?”
“斷了。”
“什麼?”
“關於這件事的因果鏈斷了。”廖天驕也很吃驚,雖然他目前只看過李青魚、單寧、方晴晚、方國樑(戚十千)幾個人的因果鏈而已,但是因果鏈的種類算是見得不少了,他們有的是灰色的死因果鏈,有的是紅色的、綠色的、黃色的星雲,但是王雲關於宋一傑、z市案件、老何鐘錶店這幾個關鍵詞的因果鏈卻是一團不成形的稀疏的霧氣。
“那就是追查不到了?”
“是的。”廖天驕說,“不過我找到了王雲和人類修行者聯盟有關係的因果鏈。”
“他也是修行者?不像啊。”佘七幺說。
“不是,他不是修行者聯盟的人,只是有關。警局有一個特殊部門都是由莫劉昆這種人組成的,他們通過分佈在警察機構中的一些聯絡員來辦事,王雲就是底下聽令的這麼一個聯絡員,普通人,只知道無條件服從、執行任務,並不知道任務具體內容。”
“他們怎麼給他下令。”
“e-mail。”
佘七幺打開王雲的電腦,“噼噼啪啪”敲打了一陣鍵盤,將破解了的郵箱id及密碼記在了心裡。做完這些,王雲這條線暫時沒有任何用處了,他問:“接着去哪兒?”
廖天驕報了個地址,佘七幺抓着人“嗖”地飛過去一看,竟然是一條小弄堂。
佘七幺說:“這幹什麼?”
廖天驕也一副不認識的樣子,根據門牌號來回走了一圈才找到一間破破爛爛的老屋子,屋子門口掛着塊招牌,說是招牌也就是塊木板,上頭用油漆刷着大大的“修理”兩個字,這是一間鐘錶修理鋪。佘七幺明白了廖天驕的意思,他要了解這塊懷錶裡面到底有什麼玄機。
帶着袖套的老師傅接過懷錶看了一眼,似乎頗有點興味,推了推眼鏡,仔細摸索起來,過了一會擡起頭說:“押金50塊,一星期後來拿。”
廖天驕賠着笑臉問:“師傅,您看這表能現在就修嗎,我們可以多出點錢的。”這時候也懶得計較他最缺的錢的問題了。
修表師傅不太高興地從眼鏡上頭瞪了瞪眼睛說:“沒看我這兒還有那麼多活沒做嘛,凡事都講究個先來後到,再說了,修表能是那麼簡單的事?你以爲是那些沒技術含量沒文化底蘊的電子錶啊,換個鈕釦電池就行?”
廖天驕被他一番話彈得老遠,一下子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其實他這麼急着看結果,也是因爲擔心這隻表留在修表師傅這會連累他的性命。
佘七幺說:“老師傅您別生氣,我媳婦這人就是脾氣急點,沒有不尊重您的意思。”
修表師傅掏了掏耳朵,覺得自己剛剛好像聽到了什麼怪異的詞彙,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
佘七幺說:“老師傅,我們是趕着坐飛機回老家過春節,時間緊,實在沒辦法。您看這表吧,原先是家裡長輩送的,不知道怎麼壞了,要是回去讓長輩知道了,可不是惹得老人家大過年的不開心嗎?來找您之前我們也找過好幾個修理店了,可是他們那點兒能耐也就能修個電子錶什麼的,要不是有朋友推薦,我們也找不到您這樣的大師跟前來啊,您看您能不能幫幫忙,其他都好說!”
這番話把自己的難處說了,又把那老師傅給拍了一通,老頭聽完果然臉色舒緩了一些,想了想,他嘆口氣,把正在做的活計推到一邊說:“算了算了,難得年輕人有這個孝心,我就破格給你們看看吧。”說着伸出手,掌心向上。
“啥?”廖天驕問,怎麼覺得這姿勢那麼眼熟呢?
老師傅說:“修理費按正常算以外,再收200加急費。”
廖天驕深深吸了口氣,剛想說搶錢啊,沒想到佘七幺在他之前就放了兩張毛爺爺在老師傅手裡。廖天驕愣了一下,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佘七幺付錢,他居然有錢?
佘七幺說:“看什麼,佘爺有的是錢!”
廖天驕說:“你過去不是都賴在我身上嗎?”
佘七幺說:“你現在連工作都沒了,窮成那樣,佘爺只好勉爲其難包養你了噝。”
廖天驕嘟噥着:“我纔不要被包養!”
佘七幺說:“那200塊還來噝。”
廖天驕緊緊捂住錢包:“謝佘爺包養!”二話不說就把尊嚴賣了。
修表師傅又是戴眼鏡,又是開儀器,拿出各種工具倒騰了有快四十分鐘,然後“咦”了一聲。
“怎麼了?”廖天驕和佘七幺雖然一直在旁邊唧唧咕咕,其實兩個人一直沒放鬆警惕,恰恰相反,他們唧唧咕咕的時候始終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爲了一塊妖骨碎片,宋一傑和姜世翀都失蹤了,如果某個神秘力量知道老何還寄了塊表給他們,可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這塊表以前能走?”老師傅問。
“能啊。”佘七幺扯謊不帶眨眼睛的,“這塊表還是我爺爺留下來的,他老人家可喜歡這塊表了,所以一直保存得很好。”
“不可能!”老師傅一拍桌子,顯然是不開心了,看着兩人的眼神也有點不太對,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塊表有什麼問題嗎?”廖天驕問,“老師傅,我們倆都不懂這種高檔老表,但這塊表以前確實是走的。”
修表師傅眼尖說:“哎,你手上那個口袋是什麼?”
廖天驕愣了一下,隨後纔想起來自己手裡攥着老何鐘錶修理店裝表的絨布袋,趕緊遞了過去。
“這是你之前修表的店裡的袋子?”
“是啊。”
“那你們最好去找他們理論理論,”老師傅說,“表芯都沒了,怎麼走?”
“啊?廖天驕愣住了。
“而且這表裡的結構,恕老頭子無能,看不懂。”老頭說着裝回去幾個零件又蓋上後蓋說,“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