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是一個體態修長的青年,說是青年,但是在他的身上卻感受不到一絲青年獨有的特質。
他的目光雖然是黑白分明,不過卻充斥着一股渾濁。
何爲渾濁?自然是複雜,參雜了許多,他的眼睛中不僅僅只是理想和信念,更有其他更多的特質。
“大哥,皇子的眼光果然是不同凡響,大隱隱於市,此人確實與衆不同。”這一直被王大鏢頭注意的三人開始了議論,其中一人肥頭大耳,體態寬盤,就像是廟宇裡供奉的彌勒佛,他的目光樸實中不乏犀利,綿裡帶針,緊握酒碗,對着身旁一位身穿着玄色袈裟的青年說道。
被稱爲大哥的青年淡然一笑,應聲道:“此時說這話,還是爲時尚早,要知道表裡不一的人有很多,所以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如果他真有那份功夫,就算讓他成爲太子太保又何妨。”
青年手轉酒杯,氣勢在變,但是人卻不變,這就需要及其高深的定力。
魚離開水就不能存活,鳥離開天空就不能飛翔,環境的影響可見一斑,而這個身穿袈裟的青年卻面不改色,單單是這種養氣功夫就超越凡俗。
肥頭大耳的男子不動了,他也安靜了下來,王大鏢頭看着這一幕,眉頭緊皺,那個鏢師嘎聲道:“那個青年是何人,竟然能命令彌勒佛泰魔陀。”
“襟聲。”王大鏢頭大手一壓,場面立馬寧靜了下來,警告的看了鏢師一眼,冷然道:“禍從口出,要知道有的事該說,有的事不該說。
“是我多言了。”鏢師擦了擦額頭沁出的冷汗,泰魔陀在江湖中可謂是有着一份名聲,近身搏殺幾乎是所向披靡,但是他們長風鏢局卻不懼,雙拳難敵四腿,更何況王大鏢頭的實力也不會弱於他,真正讓他忌憚的是對方的勢力,三皇子的謀士之一,要知道三皇子是莉貴妃的唯一親子,深受宇荒皇朝皇帝的器重,在朝廷之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幾乎是能與太子抗衡,就算他長豐鏢局的勢力再大,也不可能與朝廷抗衡。
“你是誰,這是我與這個猖狂魔徒之間的對決,難道你也想插手?”李常的聲音忽遠忽近,忽高忽低,讓人捉摸不透所在的位置,實際上他的腳步也沒有絲毫套路可言,縹緲無常,難以捉摸。
“我只是一個酒店掌櫃罷了。”那個青年面不改色,淡然道。
“酒店掌櫃。”李常淡淡一笑,神色忽然變換,刀光連閃,連續三刀,這是真的靜若狡兔,動如閃電,一刀高過一刀,可謂是刀刀斃命,狠辣非常。
先看他第一刀,使得便是拔刀,這拔刀本是刀法的起手式,但是李常的刀法卻端的上是詭異非常,因爲他的刀竟然在抖動。
刀道的高手講究的是一個快準狠,而要讓這三者兼備的前提,就是穩,只有穩,方纔是刀道之路,離場卻刀走偏鋒,刀法震動之間看似雜亂無章,卻招招不離開青年的要害之處,但那個掌櫃卻只是走了一步,這一步之下就離開了李常鎖定的範圍,看似簡單,實際奧秘無窮,這就好比是在漫天大雨中找到空隙的那一點。
“怎麼會這麼快!”李常心頭的詫異一閃而過,不過他如果就只有這兩招子,那他邪刀李常就不會有這般大的名聲,他的刀法是殺人的刀法,刀刀致命,卻是隨機應變,刀鋒直指掌櫃的仙台穴,這時候他反手一刀,彎刀從右手變到了左手之中。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刀鋒銳氣一閃即逝,這個道理在江湖之中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李常卻用變招這一手將這種衰竭化解於無形。
江湖之人都是行走在腥風血雨之中,必須時刻小心提防,正是兩者之爭,必有一死,如果沒有出乎意料的招數,又怎麼可能一路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這一刀更快了,兩刀的威勢疊加到一起,可謂是無敵於人間。
然而那個青年比他更快,比他更加犀利精準,他的手就像是一道橫斷天河的山脈,那刀雖然無比鋒銳,但是卻根本不能奏效,這一招就這樣被打斷。
“好掌法。”看到這一幕,身穿玄色袈裟的青年眼中光芒更深了,可見此人的武功已經到了一種讓他都極度驚訝的程度。
“真正的掌法,大巧無功,此等境界比起李常不知道要高出多少,武學的奧義,就是在於擊敗敵人的一招,在這一招之前,可以是很多招,也可以一招也沒有,而那個酒店掌櫃顯然就是處於後者的境界。”王大鏢頭讚歎着,他也有一甲子的精純真元,武功招式也是登堂入室,非武學宗師不可匹敵,但是在這種境界之前,他引以爲傲的一些東西似乎都差了少許。
李常神色一變,這幻影雙刀是他的成名之絕技,這是他鑽研了十二年方纔堪破的刀法,其實他的右腿比起左腿更加有力,他用反手起刀,就會比第一手還要快,還要迅猛,然而在這個看似平凡樸實的青年面前,他千錘百煉的雷霆一擊卻像是一個笑話。
至於第三刀,李常已經無力打出第三刀了,他已經喪失了繼續出招的勇氣,這是一種意識上的潰敗。
叮!
那把殺人的彎刀竟然應聲而斷,那個酒店的掌櫃好像什麼都沒有做,走到了布簾之後,那李常也顯得異常蕭索,他原以爲自己的武功是出類拔萃,可以在江湖中穩穩佔據一席之地,但如今,卻是如何?連一個酒店的掌櫃都不是對手,他還有什麼雄心壯志去追逐天下?
“李兄好武功。”虯髯大漢嘎聲道。
李常心思蕭索,冷然道:“你也不必讓人屈辱,就算我實力不濟,也不是你擊敗的。”
虯髯大漢笑了笑,真切道:“我所言是發自肺腑,你的刀法確實是精湛絕倫,怎奈何這小小的山野之中竟然臥虎藏龍,隱藏着如此高手,看他的動作,招式,恐怕都足以躋身江湖中的巔峰強者之列。”
酒,還是那酒,但是那味道,卻已經不是從前的味道了,這時候,那個玄色袈裟的神秘青年長身而起,走到了桌櫃之前,他將銀錠放到了桌子上,笑道:“夥計,不知道這釀酒之人究竟是誰,此等好酒,能否讓在下帶走幾瓶。”
那個小二早已愣住了,他還震驚於剛纔的所見所聞之中,雖然他知道掌櫃是個了不得的人,但也不會料到掌櫃身負如此高絕的武功,竟然在三兩招直接擊敗了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
現在這個神秘無比的青年竟然對他一個小二如此禮遇,要知道他在從前幾乎是不被人正眼相看,他無疑是再次找回了自尊,“這位客官,這酒自然是掌櫃的親手釀造,換做別人哪裡有這種手藝,這裡是三壇,還請拿好。”
“多謝。”取下了這三罈好酒,青年忽然轉身,問道:“卻不知能否和掌櫃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