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逸和肖小寶的憂傷沒持續多久,因爲楚皇來了。
旁人來了,他祁天逸可以沉寂在失去彎彎的痛苦中不自拔,但他老子來了,不能自拔把腿砍了也得自拔出來。
帶着肖小寶前廳去迎駕去了。
九皇子府的人看到自家主子突然冒出來,嘩啦啦地跪倒一大片,叩頭的叩頭燒高香的燒高香。
他要是遲一步出現,他們這些人的腦袋興許就不保了。
楚皇一身喜氣的團龍紅袍,眉梢都飛揚着一股喜悅,開心地嘴都沒合過。
兩個兒子都娶了媳婦,他能不開心嗎?尤其是祁天逸,這小子從前就不正經,如今成了親,不求他能像其他皇子一般自律,但肯定會收斂些。
從深一點的層面來講,他趁着這次機會,拉攏了國相和穆飛的同時,也將他們視爲珍寶的東西握在手中,對他們的忌憚,多少放鬆了些。
父子二人談了幾句,衆人也見過君王的面,眼瞧着吉時就到了。
沒有皇子親自迎親這一說法,所以一般親近弟兄或者好朋友代迎。
三皇子府前去代迎親的是兩個皇室遠親,而九皇子府去代迎親的,卻是纔敢認祖歸宗的四皇子祁天珏,也就是曾經的穆府少將軍,齊傳芳。
本來這事挺受爭議的,可沒有親兄弟代迎親的說法,但由於齊傳芳的身世,衆人對這件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畢竟就算他們強勢反對,皇帝同意了,誰還敢說話?
迎親的花轎到了穆府門前,穆冰和蕭菀這對新娘,也已經收拾好,出門了。
一個往前門去,一個往後院走,兩人在半道上擦肩而過。
同款的衣服,只是一個繡着百花齊放,一個繡着蹁躚蝴蝶,胸襟前後都是鴛鴦戲水。一個頭頂鴛鴦蓋頭,一個面覆半張面紗。
卻同樣勾着脣角,彎彎眉眼中,是止不住的笑意,與各自的算計。
行了三步遠的距離,穆冰突然掙開喜婆的手,往後倒退幾步到蕭菀身邊,
在她耳邊輕笑着道。
“蟲蛹蛻化爲蝶,雖然美豔,但壽命卻極短,安樂郡主,你可要小心了。”
“花開自有花落,幾日風光一過,終究沒入泥土,穆冰,咱們各自走着瞧。”
蕭菀反脣相譏,二人脣角愈發勾的深了,不約而同地露出詭異笑容,再次擦肩而過。
兩人心照不宣,臉已經徹底撕破,沒有必要再遮遮掩掩。
一路至府門前,穆飛、穆風、黎娜等親朋好友,皆等在此處,等着送嫁。
喜婆早已和穆冰講明,有哭嫁一說,等下拜別父兄時,哭的越賣力越好。
穆冰依言一一拜別,她還沒來得及醞釀情緒,擡眼一瞧,自家老爹已經老淚縱橫了。
咧咧嘴,俯身一拜,低聲對穆飛說道:“爹,你可是堂堂的大將軍,哭成這樣成何體統。”
在喜婆幾次眼神的註釋下,她才咧着嘴,嚶嚶嚶了幾聲。
穆飛不滿地嘟囔道:“我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把你養這麼大,那小子卻用幾個月時間就把你騙走了,我能甘心嗎?”
感情你老人家糾結的是這個啊?
爹你放心,你女兒誰也騙不走的,今日這婚也結不成的。
想到今後再見很難,穆冰心裡自涌起陣陣傷感,再擡眼一瞧,見老父婆娑淚眼後方,又添深了幾條皺紋。
淚水,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落下,她伸手緊緊抱着穆飛,想要永遠記住這個味道,記住這雙從小把自己捧到大的手。
“爹,女兒不在你身邊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遇到什麼事,和哥哥商量,不要衝動中了別人的圈套。”
至動情處,她說話都哽咽了。
穆飛被她這麼一說,淚水更加止不住,卻又欣慰地笑了笑,激動地緊緊摟着自己女兒。
嘴上,卻道:“臭丫頭,你現在翅膀硬了要飛了,都開始教訓起老爹來了。”
“誰讓你那麼笨!”
放開穆飛,穆冰破涕爲笑,眼淚卻似斷了線的珍珠般,一顆顆砸在鴛鴦繡樣上。
她又至穆
風身前,抱住了他,“哥哥,雖然你平時挺迂腐的,但你是個好哥哥,我不在,爹就交給你了。”
“說什麼傻話。”
自己寵了十幾年的妹妹,今後再也不能時時刻刻寵着她了,穆風心中也是悵然若失,卻到底內斂些,忍着淚沒流出來。
“九皇子若欺負你,就告訴我,我一定幫你教訓他。”
穆冰退後兩步,拽起小拳頭,“你妹妹這麼厲害,他哪裡敢欺負我?”
言罷,一旁的黎娜已經哭兮兮地上前來,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起來。
穆冰心中一驚,連悲傷都忘記了,連忙拍了拍她的背,輕聲安穩道:“怎麼了,娜娜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幫你揍他。”
“人家只是太激動了,看到彎彎你出嫁了,就忍不住想哭嘛!”
衆人齊齊黑線……
又安慰了黎娜幾句,喜婆提醒該上轎了,穆冰這才一一注視過昔日好友親人,最後重重地跪在地上,朝穆飛扣了幾個響頭。
“爹,女兒不孝,從此不能侍奉你左右了!”
穆飛趕緊將她扶起來,“好孩子,只要你好好地,就是對爹最大的孝道了。”
又是一番淚雨漣漣,卻忽聞嗩吶聲聲響起,才教中人從離別的悲傷中醒轉過來,終究是喜慶把那份離愁沖淡。
“傳芳哥哥。”
看到齊傳芳迎面走來,一身乳白長衫仍舊風采如舊,往事歷歷在目,穆冰動容。
齊傳芳牽着她的走往花轎走去,親自爲她壓下轎子,掀起簾門,“此生我不能給你幸福,但我要親自把你交給,能給與你幸福的人。”
進入花轎的一瞬間,穆冰的眼淚再次洶涌而出,沒人看見,她不再剋制自己的情感,任由眼淚淌過濃妝,溼透了面巾,最後滾落在衣服上,手背上。
卻強忍着,沒有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一遍遍地在心中念着,向所有在乎她以及她在乎的人,那些無法說出口的話,那些前世今生的虧欠,都化在這無聲的淚水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