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塵埃落定

場面瞬間寂靜了下來,似乎誰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麼個結果,這銀錠子中竟然是鐵疙瘩,竟然有人利用這批賑災官銀做假,實在是膽大包天。舒殢殩獍

沒有人開口,心思都在快速的轉動着,之前說這批官銀對不上賬目,現在可不就真相大白了,爲什麼?因爲有人趁亂髮放這批含鐵疙瘩的官銀,這市面上指不定流通了多少這種假銀錠子,這賬目能合得上就出鬼了?

安月恆的心沉了下去,這沐正德果然是好思量,他可是一丁點也沒有想到沐正德能夠利用這批官銀作假,而且這沐正德還不在處死吳漢之前開口,只等着人已經死了再說,所以這皇帝若是要問責,自然只能問責到他的頭上來,他想要再找一個替罪羔羊,是決計不可能的。

“安月恆,你倒是給朕說說,這是怎麼回事!”皇帝的聲音中夾雜着怒氣和隱隱的雀躍,如果仔細聽,大概會分辨出來雀躍是多過這憤怒之情的。

安月恆的臉上依舊是無波無瀾,不得不說他沉得住氣,此刻的安月恆正在快速的在心中估量着這次事情若是失利之後的結果,他向來喜歡做最壞的打算,不過,只是這次的事情實在是出乎意料,讓他沒有準備。

“回稟陛下,微臣並不知曉此事,吳漢膽大妄爲,竟然亂制官銀,使得丞相大人飽受懷疑,帝都百姓混亂不安,微臣實在是心中有愧,懇請陛下責罰。”安月恆並不將此事攬到自己身上,卻又說願意受責罰。

皇帝心中憋了口怒氣,因爲推出吳漢之後,卻是沒有罪證證明這事情安月恆真的參與了,不過既然這東西是在安月恆的府中搜出來的,他是怎樣也逃脫不了罪責的,只是這安月恆狡猾,卻是甘願領罰,所以這若是傳了出去,卻是這安月恆願意爲了這死去的門生受過。

沐正德雙眼微微眯起,安月恆到這個時候還是不忘記算計一把,因爲若是皇帝真的處置了他,傳出去之後,衆人只當是這安月恆有情有義,畢竟一個人手下的門生幕僚無數,哪裡管得住每一個不出差錯,可是這安月恆卻因爲門生的過錯,甘願對這些受苦的百姓負責,傳了出去,倒是也沒有人會罵他什麼,最多不過是個用人不當,識人不清。

這時,檢驗官銀的官銀再次開口道:“啓奏陛下,經過微臣等商議,這批官銀並非是宮中發放出的那批,而是純粹假造,上面的年號等雖然極爲相似,可是在力道上卻有着細微的差別,每一錠均是如此。”

衆人再次忍不住議論紛紛,雖然說之前大概就已經猜到,但是卻是沒想到,竟然有人有這麼大的本事,真的能仿製出官銀來。

當人,除了一些人十分驚奇外,還有不少人膽顫不安,不爲別的,自然是他們曾經也幹過類似的事,譬如把貪污下來的銀子回爐重造,而後混在之前的批次裡,他們便可以花的正大光明瞭。

“安月恆,你府上戒備森嚴,難道吳漢在你府上藏下這麼多的官銀你毫無所查?”皇帝沉聲開口道。

“啓奏陛下,微臣對於門客向來信賴,若是他們出入王府都要經過嚴查,實在是對他們的不信任,時間久了,會讓人心寒。”安月恆不急不緩的回話,同皇帝聲音中的急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皇帝一時語塞,沐正德卻是上前一步,對着搜查攝政王府的官員開口道:“這官銀是從外院還是內院搜查出來的?”

“是從內院…”那人帶着幾分忐忑回答了沐正德話。

沐正德沒有理會他,而是轉頭看向安月恆道:“敢問王爺,你的門客都是住在外院,爲何這官銀是出現在內院中,要知道這內院可有着不少的女眷的,難道說王爺出於對門客的信賴,甚至是允許其隨意出入王府內宅,連女眷都不用避諱?”

不少人忍不住拍手稱快,甚至存了看熱鬧的心思,看安月恆這次要如何回話?

安月恆的臉色終於有些鬆動,這個沐正德雖然不是個活閻王,卻絕對是個難纏的小鬼,最重要的是,這個小鬼的心思卻是極深的,連自己都揣摩不清。

“啓奏陛下,微臣認爲,若是有人存了心思要做某件事,總歸是會有辦法的,微臣對此並無所知,就好似宮中盛行五石散,可是宮中守備森嚴,成成阻撓,可這五石散依舊是流傳到了宮中,可這並不能表示這五石散是受到陛下所應允的,微臣身上發生的事,同樣是這個道理。”安月恆巧妙的辯解。

讓皇帝一時間無話可說,畢竟事情確實是這樣,自己並沒有允許,可是宮中卻還是出現了五石散,心中對安月恆的恨意不由得多了幾分,卻一時又無可奈何。

安月恆雙眼微眯,看來北北所言不錯,想要將官銀一事栽贓嫁禍到安月恆身上是不可能的,安月恆雖然不算很善言辭,但是卻條理清晰,索性可以按照北北所說,舍大取小,放棄抓住官銀一事,而是主要抓他識人不清,用人不當,吳漢就是個鼎好的例子。

“啓奏陛下,微臣認爲,王爺言之有理,此事乃吳漢所爲,王爺即便是有心卻也無力。”沐正德再次開口。

伍國公和安月恆都將目光落在了沐正德身上,他怎麼會突然改口,難道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那依愛卿的意思是?”皇帝也是心中猶疑的向沐正德開口詢問。

“依微臣來看,王爺每日處理諸多朝事,本就已經忙不可迭,所以即便是識人不清,用人不當也都是可以理解的。”沐正德看似爲安月恆開脫。

可是聰明的卻都是明白了沐正德意思,潛臺詞就是在說,這造假的官銀確實和你堂堂攝政王沒有關係,但是你管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現在管不過來了吧,任命的官員卻出現了這麼大的過錯,是不是該放權了?

安月恆的心中也是陡然一緊,這沐正德的意思豈不是讓他將他手中對朝中官員的任免權給放掉,這可就難辦了。

皇帝自然也是領會了沐正德的意思,開口道:“丞相言之有理,這麼多年,王爺實在是操勞了太多國事,難免力不從心,所以纔會發生今日這識人不清,用人不當的情況。”

“陛下。微臣。”安月恆正想再次開口,卻被皇帝打斷了。

“王爺手握我朝堂上不少的官員任免權,實在是讓朕放心不下,要知道每一個官職背後,都關係着無數百姓的生死,更是關係着我西羅的興衰,即便是朕知曉攝政王是因爲操勞過度,但是也不能免責。所以攝政王暫且修養一段時日,將手中的權力交接給朕,朕會親自過問朝中官員諸事。”皇帝心中含着隱隱的期待,若是將這部分權力也掌控在自己手中。

那麼自己一統皇權便指日可待了。

安月恆沒有再開口,似乎知曉此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無法改變的了,畢竟自己之前爲了開脫官銀一事與自己無關可是自責過用人不當,如今被沐正德抓住這個把柄,若是自己再反駁,豈不是在打自己的臉,想不到這次竟然弄巧成拙,好一個沐正德!

安月恆雖然沒有開口,可安月恆身後的那些人卻紛紛請求皇帝收回成命,認爲這般做事不妥,甚至有的揚言攝政王爲西羅鞠躬盡瘁數年,可因爲一朝失誤,卻被這樣處置,實在是有傷人心。

但是卻被皇帝以賞罰分明,論功行賞給擋了回去。

安月恆身後的衆人見着安月恆自己沒有開口,索性被皇帝打回來之後,便也紛紛住了口。

就在衆人以爲此事板上釘釘的時候,沐正德卻是再次開口:“啓奏陛下,微臣認爲,此事實在不妥,王爺爲我西羅鞠躬盡瘁數年,可謂是盡心盡力,即便是再英明的君主,手下尚有奸佞之臣,何況操勞諸事的王爺。”

不少人聽見沐正德的話,紛紛爲之錯愕,認爲這老狐狸怎麼會轉了性,這是又唱的哪一齣?

沐正德身後的人紛紛附議,皇帝也因爲那句再英明的郡主手下尚有奸佞之臣,何況安月恆堵住了嘴。

心中卻是堅定了日後一定要除去沐正德的決心。

皇帝只一想,便明白了沐正德的意思,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沐正德在和攝政王府以及國公府苦戰,甚至冒着時刻送命的危險,可是如今事情成了,你皇帝想要坐收漁利?豈不是在癡人說夢!

天底下哪會有這般的好事,若是你皇帝不讓我從中得利,那你皇帝也不用想得到什麼好處,還不如將這權力交付給安月恆手中。

皇帝暫時沉默,卻也知道這剛剛從安月恆手上奪來的權力無法裝進自己的口袋了。

沉默了片刻,皇帝終於再次開口,只是臉色明顯不如之前那般好:“愛卿說的有理,但是依朕來看,攝政王手中諸事實在是過多,難免有所疏忽,倒是丞相如今正在負責賑災一事,想必是需要任免許多官員,所以不若由愛卿接手此事?”

皇帝這話一出,衆人便都明白了沐正德之前爲何會幫着安月恆說話了。

沐正德心中冷笑,卻是開口道:“啓奏陛下,微臣同樣掌管諸多事宜,也怕難以面面俱到,生出錯誤,所以此事還望陛下在仔細考量一二。”

皇帝心中對沐正德的厭惡和恨意不比安月恆少,因爲這兩人同樣都是他無法掌控的,甚至是能夠反過來制衡他的。

可是在官場上混久了,自然知道不能輕易讓自己的情緒外泄,所以即便是心中不願,皇帝依舊是笑着開口:“依朕看,沐相你是十足能夠勝任的,攝政王雖然也是當仁不讓,但是到底年紀不若沐相大,經驗不足,纔會出現這次的事情,甚至險些被人誅連,所以不用多說了,就交給沐愛卿負責了。”

“微臣領旨。”沐正德也懶得再推脫,想着回去之後沐寂北知道此次事成,一定會開懷。

“好了,沐相你再針對此事官銀造假的事件仔細調查,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官員參與其中,而後將帝都中已經發放出去的官銀一一收回,將金氏糧鋪收入官府,對於災民重新派糧。”皇帝對着沐正德開口,心中卻是不悅的。

“微臣領旨。”沐正德再次開口。

退朝之後,沐正德周圍聚集了不少大臣,大多是有着恭賀之意。

安月恆只是輕輕掃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兀自離開。

而伍國公的道行似乎要差上一些,看着沐正德那張得意的嘴臉,冷哼一聲,憤怒的甩袖離開。

沐正德回到相府的時候,這次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而在這幾日的調查期間內,對城外災民的救助都是沐正德自己掏的腰包,所以當這些事情傳遍帝都之後,之前憤怒的百姓卻是平靜下來,開始對之前被他們冤枉的沐正德心懷歉意和感激。

一時之間,原本是罵聲一片的沐正德,卻突然變成了百姓口中的好官。

沐正德回府的時候,依舊沒有從正門走,因爲那裡依舊積聚着不少的百姓,只不過同之前的責罵不同,這次變成的讚美,之前打算用來砸人的果蔬雞蛋,這次則是被整整齊齊的放在了丞相府的門前。

在這個世道上,已經很少有百姓會在意你到底是不是一個好官,是不是一個清官,而是更看重你是否真的在爲百姓做一些實事,若你真的有利於民,很多百姓都會對你十分寬容。

沐正德回府的時候,第一時間就跑了沐寂北的明珠院,有些像是邀功的孩子。

“北北,這次國公府和安月恆都失算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我們竟然能提早察覺,那障眼法可算是白用了!”沐正德還未進門,便開始嚷嚷起來。

青瓷將門簾拉開,讓沐正德進去。

此刻的沐寂北正站在桌前練字,似乎是那日瞧見沐正德練字,纔想起自己似乎有很久沒有寫字了,整日都在謀算,卻是擱淺了許多東西。

見着沐正德進來,沐寂北放下了筆,走了過去,給沐正德倒了一杯剛沏好的普洱,將那紫砂的杯子遞到了他面前,也不急着開口。

等到沐正德淺酌了一口之後,沐寂北才坐在他身邊,開口道:“這次的事情還沒有完,端看爹想要製造出多大的餘波了?”

沐正德先是一愣,卻是瞬間明白了沐寂北的意思。

沐寂北繼續道:“有人私藏五石散,向宮中兜售,這便能揪出幾個人來,之後官銀造假,這件事又能牽扯出不少的人。”

沐正德點點頭,沐寂北起身,走到桌前提筆寫下幾個字,交給沐正德道:“上面是製造假官銀的窩點,可以一併端了,最好還能揪出幾個以前中飽私囊的案子來。”

沐正德看着字條上的地址,點了點頭,上面寫的正是沐寂北重生之後,將金釵換成銀票的那個窩點,更是曾經無數次幫助安月恆轉移髒銀的地方。

當時察覺到安月恆的目的在於這批賑災糧食和銀兩的時候,沐寂北便派人前往據點讓他製造一批假官銀,因着那時時間還算是充沛,趕的出來,再加上銀子的數量不需要過多,所以便不難完成。

再加上在銀子中混入了鐵疙瘩,所以成本一下子也就降低了不少,對於相府來說,沒有什麼難度。

而後因爲預料到伍國公和安月恆將會利用賬目校對不上一事,配合摻入白灰和砂礫的官糧做文章,自己便將計就計,讓沐正德派遣一直以來的據點春滿園裡的嬤嬤,暗中將假官銀給發放出去。

安月恆和伍國公拿着賬目一事做文章,是因爲想說沐正德貪污銀兩,可是自己將假銀兩發放出去,便自然而然解除了沐正德的嫌疑,可以倒打一耙,畢竟這有假官銀在,若是賬目能對的上就出鬼了!

而後來方醒前來,沐正德則是告訴他秋風手中的銀子是假的,可是在侍郎府或者說秋娘手中的銀子則是真的。

這也很好理解,因爲秋風在四處亂話,自然不能讓人知道是真的,否則豈不是成了中飽私囊,而在侍郎府中的銀子則是買糧剩下的,總之,現在真真假假,不用擔心賬目到底是不是能對上了。

沐正德也沒有出聲,正在思量着一連串的後續動作,殊不知,這父女倆的一番動作,最後卻是牽扯出了無數官員,以至於後來史書記載,被稱爲天啓大案。

而安月恆回府之後,臉色則是陰沉的厲害,伍青青和北邦公主卻都是不敢多言,畢竟鮮少見到安月恆的臉色會難看成這樣。

安月恆的心越發的下沉,同自己結成同盟的這些世家大族都已經一一覆滅,同盟手中的兵權也已經被皇帝收回,更有一些在六皇子手中,而如今自己對朝中官員的任免權也被收回,更是落在了沐正德手中。

爲何從去年開始,自己手中的權勢便開始逐漸下降,而派出的殺手也總是屢次失手,反而落得把柄。

柳家主兵器,可如今已經覆滅,盧家主聲望,卻是聲名掃地,齊家主兵權,兵權卻落入皇帝之手,伍家主錢糧,可錢糧卻是接連折損。

自己苦心經營勾畫出的一張藍圖,卻是一步步毀滅,自己數年建造出的摩天大樓,卻也開始逐漸坍塌,世家大族接損姑且不算,就連自己手中的權力卻也已經開始震盪,這讓安月恆開始莫名的煩躁。

再看看這一年多來自己派人執行的任務,卻總是接連不順,不由得壓抑的厲害。

“王爺,是有什麼煩心事麼?”伍青青率先開口。

“即便是王爺有煩心事,也都是國家的大事,又怎麼會同你一介婦人說?”說話的是北邦公主。

自從伍青青生下了一個兒子之後,安月恆對伍青青的寵愛越發的多了,所以她同她之間的戰火便越發的激烈了起來,而少了沐寂北在暗中的幫忙,她總是屢次吃癟,所以對她的恨意也就更多了。

安月恆聽這着兩女沒完沒了的爭吵,心煩意亂,不由得想到寂晴,記得曾經他感到心煩的時候,她只是靜靜的站在他身旁,倒上一杯茶水,便退到了身後,不再言語。

而那時,後院中的那些女子同樣也都是鬧騰,可對他有用的棋子,卻是一個也沒少。

再看看如今,這兩個聒噪的女子,毀了他苦心經營多年的一盤棋,若是有朝一日他登基爲帝,一定會將面前這兩隻聒噪的麻雀一同殺了!

“好了,你們都回去。”安月恆略顯不悅的開口。

伍青青和北邦公主也不敢多說,離開之後,安月恆卻是想到了那雙堅毅的眸子,寂晴,她就那麼始終站在自己身邊,不哭不鬧,好似沒有感情一般,只要是自己下達的命令似乎從來沒有不完成的時候。

這麼一想,安月恆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想念那個明明該是瓷娃娃,最後卻變練成了銅皮鐵骨的女子,在不知什麼時候起,那個會抱着他哭的女子,已經變得即便是血肉模糊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失了女子該有的溫柔和柔軟,終日沉默的好似一把利刃。

而時間久了,他也真的把她當做了一把利刃,可是今日,也不知怎麼就想起了最初的那段日子,他會陪着她習武練劍,會幫着她給傷口包紮,也會教她寫字,給她將一些自己對人生的看法。

那時的他,還意氣風發,很年輕,即便是內斂,卻依舊帶着狂傲,卻總是不自覺的對她溫柔,可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他卻不過是衆多棋子中的一顆,以至於他對她的付出裝作看不見,直到最後,因爲心底隱藏的那份畏懼,將她送與黃泉。

最初的時候,他並沒有什麼感覺,只是覺得鬆了口氣,可是隨着時間越發的久遠,他卻漸漸的開始感到心中的空虛和不安,而這種空虛,卻只能用更多的權勢來填滿。

安月恆想到自己的運勢開始下跌,似乎正是從她死之後開始,不禁自嘲道:“難道真的是報應麼?”

這麼多年她爲自己做的事情他並非沒有看見,不是沒有絲毫動容,但是他一直堅信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追逐權勢哪能被兒女情長所左右。

再者,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始終讓他不安,隨着對她的利用和欺騙加深,自己便越發不敢同她對視,彷彿那雙澄澈的眸子能夠倒映出自己內心所有的骯髒和黑暗,他每每都會覺得心虛。

想着想着,安月恆也不知怎麼就想到了沐寂北,兩個完全不想像的身影,卻因爲一雙相似的眸子而漸漸重疊在一起。

獨自呆了片刻,安月恆終於還是撇去了那些多愁善感,在他看來,什麼也沒有權勢來的更踏實,只有將權勢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沐正德在這次之後,忙活了許久,一直到第二年開春,才隱隱有作罷之勢,這件事直接牽扯出一批大臣,讓安月恆和伍國公防不勝防,勢力再次大大折損,而城外的災民們也分別領到了冬衣和糧食,甚至還給了一些碎銀,足以捱過這個年,等到春暖花開。

人們總是覺得只要能過去這個年,便一定可以繼續活着,去了一身的晦氣,一定可以沾染些福氣。

因着這次動作很大,沐寂北一時間便靜了下來,臨近年根,沐正德依然在忙,老太妃則是帶着青國公主和府中的小姐公子,前往了沐府去過年。

沐寂北始終覺得相府纔是自己的家,並不想去那個人多眼雜的沐府,到了那裡,少不得還是要帶着一副面具,到處同人周旋,沒趣的很。

“姑母,這個年,我想在相府過。”沐寂北看着靠在塌子上的老太妃。

一身銀鼠皮的襖子配合着八寶的茶香色緞子,整個人依舊是如從前一般精緻和高貴,歲月並沒有在這個女子臉上留下多少痕跡,但是卻爲她留下了幾分滄桑。

老太妃見着沐寂北坐在跟前,便直起了身子,讓她坐的更近了一些。

“若是不想去便不去了,我帶着她們去沐府,你也能清淨清淨。”老太妃語重心長的開口道。

沐寂北點點頭,笑道:“多謝姑母好意。”

“你這孩子,從來就不安分,難得你肯消停,就在家歇息歇息吧,對外我便說你染了寒症,不去沐府了,防止給過了病氣。”老太妃拍了拍沐寂北的手。

“好,但憑姑母做主。”沐寂北淺笑着點頭。

老太妃透過開着的窗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年的春節來的晚,冰雪都已經消融了,感覺用不了多久,春天就會來了。

“姑母在看什麼?”沐寂北笑着開口,順着老太妃的目光看了去。

“在看天色。”老太妃幽幽的答道。

“可看出了什麼?”沐寂北繼續道。

“看出來了,這是要變天了。”老太妃若有所思的開口。

沐寂北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默着。

沒過幾天,老太妃便帶着府中的不少人去了沐府,而沐寂北則是留在了相府,享受着這份難得的愜意。

看着窗外已經不留多少痕跡的雪花,不由得想到去年的時候,似乎還是在宮中的幽冥院中度過。

“在想什麼?”殷玖夜從身後擁住了女子,沉聲開口。

沐寂北迴眸一笑:“想起了去年春節。”

殷玖夜的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沒有說話。

“殷玖夜。”

“嗯?”

沐寂北想了想最終沒有開口。

“想說什麼?”

“沒什麼。”

殷玖夜的換在女子腰身上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再次問道:“想說什麼?”

“我們會一直這樣走下去嗎?會一直到老麼?”沐寂北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會。”

“這麼肯定?”

“嗯。”

沐寂北勾起嘴角,笑了。

過了片刻,卻是忍不住開口道:“若是有天我不愛你了呢?”

殷玖夜環住沐寂北的手不由得更加緊了一些,漆黑的眸子瞬間便閃爍出紅光。

“那我便先把你身邊的人都殺了。”殷玖夜的話讓沐寂北心頭一緊,若是放在從前,他一定不會這般回答。

“爲什麼?”沐寂北輕聲道。

“因爲這樣你的世界便只有我一個,愛或者恨都只能是我,若是不能愛就恨吧,悲歡喜樂都是你給的,我總是願意的。”殷玖夜淡淡的開口。

沐寂北的眼角微微的溼潤,卻不敢再輕易的許下承諾,只是閉上了雙眸安靜的靠在了男人的懷中。

這世上的事總是沒有定數的,活在今日,尚且不知明日,又怎麼敢提及將來?

“若是有朝一日,我負了你,便殺了我吧。”沐寂北沒有睜開眼睛,她知道這世界上有太多的不確定,即便是她信誓旦旦的想要和他一起去看細水長流,可生活總會有這樣或者那樣的緣由將你們拆散,活着的時候她給不出承諾,可死總歸是可以的。

殷玖夜輕輕的“嗯。”了一聲,沒有再說多餘的話。

他雖然經歷過很多腥風血雨,卻總歸是不能體會到她對於世態炎涼的那種失望,許是對旁人來說,這世界上情之一物最易有變數,可是對於他來說,是生是死都是她。

北北,我愛你像飛蛾撲火,明知會死卻也不會停止。

殷玖夜,你真是個瘋子,不,或者是個傻子,我從未見過你這般執拗的男子,讓我的心都跟着痛了。

新年很快就過去了,沐寂北同殷玖夜始終呆在相府,享受着這格外的寧靜,兩人閒着無事,便在相府中散步,常常都是殷玖夜拉着她在前面走,沐寂北則是在後面跟着,看着湖面上的冰一點點的融化,看着夕陽一次次的掛在樹梢頭,看着偶爾不知從哪飛回來的大雁,寧靜且柔和。

新年的時候,沒有再堆雪人,可是殷玖夜卻是放起了鞭炮,炸開的火光噼裡啪啦的昭示着新的一年終於到來,似乎會驅散所有的不吉利,保佑她們在新的一年裡大吉大利。

沐寂北穿的毛茸茸的,站在臺階上看着男子點燃了鞭炮後便跑回自己身邊,少見的露出了笑容,衝着她笑的開懷,沐寂北不自覺的就被感染了,看着他定格的笑臉,也勾起了嘴角,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要不要試試。”殷玖夜看着沐寂北開口道。

沐寂北有些猶豫,對上男人漆黑的眸子還是點了點頭。

殷玖夜帶着沐寂北拿着火摺子,走到了一隻禮花旁。

沐寂北剛要向前,殷玖夜卻是突然開口:“快跑!”

沐寂北一個戰慄,卻是將那隻禮花給踢翻了,火摺子更是順手就給扔了,似乎嚇的不輕。

殷玖夜寵溺的看着沐寂北,沐寂北一愣,才發覺剛剛根本就沒有點上,竟是被這個男人給騙了。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身便走,似乎不再理他,殷玖夜長臂一撈,直接覆上了女子的脣畔。

沐寂北微微紅了臉頰,卻是沒有躲閃,輕輕閉上了雙眼。

男子小心的親吻着女子柔軟的脣畔,汲取着她的芬芳,漫天的星光被背景,好似一條鋪陳開的銀河。

男子如妖精一般的面容魅惑衆生,殷紅的薄脣彷彿能夠滴血,比起雙眼則像是乖巧的孩子,安安靜靜,不吵不鬧。

沐寂北偷偷睜開眼睛看了看男子的面容,不由得愣在了那裡,殷玖夜的皮膚很白很白,是常年不見陽光的那種蒼白,即便是他已經出來了一年多,卻似乎並沒有緩過來。

配上他陰冷低沉的氣息,真的好似地獄裡來的妖精,吸食人的精魄,讓你沉淪。

就在這時,之前被沐寂北不小心碰倒的禮花卻無意間被點燃了,四面八方開始胡亂的噴灑着煙火,因着沒有防備,殷玖夜的衣服被燒出了兩個洞來。

而後反應過來的兩人便開始四處擡腳亂跳,到處躲閃着。

笑的沒心沒肺的好似不長心的孩子,若是誰沒有朵過,一定會被嘲笑一番。

“殷玖夜,你好笨!”沐寂北指着殷玖夜身上的兩個被火星子燒出的洞笑道。

殷玖夜看着女子笑的花枝亂顫,一把將女子扯到自己身邊,鬧着鬧着,禮花似乎因爲這種沒有章法的亂放,很快就燃盡了。

院子裡一下子就靜了下來,被殷玖夜扯的一個趔趄,沐寂北便跌了下去,殷玖夜本是想將人給拉起,誰知卻是踩到了沐寂北的裙子,兩人這下可是結結實實的跌倒在了地上。

只不過跌倒的時候,殷玖夜卻是快速翻了個身,自己墊在了下面,這樣一來,沐寂北沒有摔倒,整個人卻是趴在了殷玖夜身上,隱隱還能感受到他健碩的胸膛。

“啊啊啊啊!我什麼也沒看見,我什麼也沒看見!”初一一來就開始扯着嗓子亂嚷嚷,作勢就要往回走。

沐寂北慌忙起身,初一則是被殷玖夜的那雙黑眸注視了片刻。

初一撓着腦袋,只當做沒看見殷玖夜的冷眼,卻是湊到沐寂北身邊道:“佩服佩服!我真是沒想到原來主子喜歡在下!”

沐寂北先是一愣,而後便羞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殷玖夜則是危險的瞪着初一,一腳就對着初一的屁股踹了過去,初一反應極快,很難讓人不想到他是不是被踹慣了,而這次更聰明,直接躲到了沐寂北身後。

殷玖夜怕傷到沐寂北,收回腳再次出手,幾個來回,卻因爲初一躲在沐寂北身後,殷玖夜始終沒有碰到他。

沐寂北看着爭鬥的兩人,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趁着初一專心應付殷玖夜,不注意的時候,狠狠的踩住了初一的一隻腳。

初一一個不慎,便狠狠的被殷玖夜踹在了膝蓋,整個人險些跪了下去,疼的直哇哇叫。

沐寂北和殷玖夜都不再理會他。

青瓷還是端了一盆餃子過來,似乎盆有些燙,青瓷端了一會就將盆扔給了初一,一面吹了吹手指,一面趕忙去用手指捏着耳跟,貓着腰,十分可愛,似乎想要緩解一些疼痛。

沐寂北看着那發紅的耳垂,也不知是被燙的還是被凍的,只是溫柔的笑了笑。

衆人都進了屋子,桌子不算大,也沒什麼別的菜,只這一盆餃子,所以很快餃子就一個沒剩,連帶着幾人都喝了幾口小酒,喝的臉紅紅的,覺得很暖。

一盆熱騰騰的的餃子下肚,桌子也沒有收拾,幾人都沒有睡意,可殷玖夜似乎不想初一和青瓷兩人成了燈泡,冷着臉將人給趕走了。

而後兩人便坐在了臺階上,遠遠的看着從皇城內綻放的漫天煙火,沒有說話。

沐寂北聞着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男人身上的淡淡的酒香,只覺得真的是醉了、

“殷玖夜。”

“嗯?”

“這是夢吧。”

“嗯。”

“不要再醒來了。”

“好。”

“好怕有一天會突然醒來,發現一切都是假的。”

“你醒着我便陪你醒着,你夢着我便陪你夢着。若你在夢裡,我便也在夢裡不會醒來。”殷玖夜柔聲道。

“殷玖夜,你真傻。”

“嗯。”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可是要把我嚇壞了,簡直以爲你是要吃了我。”

殷玖夜嗅着女子髮絲間的香氣,輕輕的咬住了女子小巧的耳垂沙啞着嗓音道:“我一直都想吃了你。”

沐寂北一把將其推開,道了聲:“流氓!”便回到了屋子裡。

殷玖夜看着女子落荒而逃,勾起了脣角。

悠閒了許久,年也終於過完了,沐正德也終於將那些掃尾的工作給結束了,老太妃也帶着府中的女眷回府了,似乎一切都開始步入正軌了。

而值得一說的則是,在開春之後,第一件被提上議程的事情便是關於太子的冊立,縱使皇帝再阻撓,可終究不能遲遲不立太子。

更何況隨着沐正德手中的權勢越來越大,皇帝始終是承受着莫大的壓力,只好暫時正式冊封太子,而這人選,自然是現在聲望極高的殷玖夜。

冊立太子的日子被選定在三月,在宮中舉行,屆時文武百官將會參與,正式進行冊封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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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個我又考四級了…。室友們都在看書,就我在碼字。這是要死的節奏啊…評論明個晚上或者後天回覆,哎,覺噠還是過不去啊…有木有。我要臨時抱下佛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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