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初升,蘇執覺得頭有些痛,猛然睜了眼。
他轉頭往身側一看,被子裡頭卻是空蕩蕩。
“阿落…”蘇執朝着空曠的朝露殿喚了一聲,自己從榻上‘騰’一下彈起了身子。
蘇執利索地穿好了衣裳後,首先走到了桌邊拿起了昨日沈落用過的那個杯子。
自己睡得這麼沉絲毫沒有察覺到阿落起身出去,顯然是被下了藥,可是阿落哪有什麼機會下藥,不就是那杯水嗎?
蘇執不解地拿起了那杯子。
昨日聽到阿落口渴,他心中早就起了防備,故而那口水他壓根沒有喝下去,而是含在舌下,只等阿落不注意吐了。
難道這樣也會中招?
蘇執將杯子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卻是驚訝地發現,杯子裡裡外外沒有一點下藥的痕跡。
蘇執驀地挑了挑眉,忽然想起要了那杯水後阿落親了他一口。
“嘖…”蘇執無奈閉了閉眼。
這時候殿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蘇執正轉頭朝着門口望去,殿外半夏已經開始說話了:“王爺!王爺!王妃不見了!”
雖是焦急,但半夏不敢擅自闖進朝露殿,她只好在外頭急得直跺腳。
裡頭蘇執倒是很快說了話:“本王知道。”
“啊?”
“本王已經知道此事了。”頓了頓,蘇執又皺了眉:“越休呢?”
昨日的事半夏並不知道,這會兒急匆匆地來稟報,顯然是越休叫她來的,可是越休爲何沒有親自來?
蘇執心頭有點不詳的預感。
殿外的半夏隨即道:“好像是有什麼人找他,挺急的。”
蘇執心頭一沉。
能有急事找越休的,定然是自己手下派出去辦事的人,且是急事……
“越休?!”蘇執正覺得不安,外頭的半夏已經叫了一聲,聽着,是越休往朝露殿來了。
果然,越休的聲音很快在外頭響了起來:“王爺,有急報!”
又是急報……蘇執扶了扶額角對殿外道:“進來說話。”
殿門立馬就被越休推開,半夏本想問問“王妃不見了”是怎麼回事,這會兒卻是不好插嘴問,只好先退下了。
殿中只剩下蘇執和越休兩人,越休壓低聲音道:“最近皇城中盛傳流言,說是之前王妃落水,是定昌侯府的姜夫人和王妃發生了口角,這纔想置王妃於死地。”
“落水?”蘇執一疑:“宮裡的事怎麼會傳的到處都是?”
越休不敢篤定:“大約是現在定昌侯府和建安侯府正鬧得不可開交,所以有些事就被扒了出來,尤其那些夫人們的嘴……也不是十分牢固……”
蘇執沒說話,腦子中卻是思緒萬千。
落水一事他本是想幫阿落出口氣的,卻是被阿落攔着不讓,說是姜雪羽動作可疑,想看看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如今,是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沉默了片刻,蘇執皺起眉:“這點消息算緊急?”
越休連忙搖搖頭:“不是不是!”說着,他湊到蘇執耳邊耳語了幾句。
本是想着若是事情不大要緊,他就追着沈落到南戎去,聽完越休的話,皇城的事情卻是不能不管了。
……
越休所說不錯,之前碎玉湖邊姜雪羽將沈落推下水的事情,竟是在市井之間鬧得人盡皆知,且是栩栩如生,猶如親眼所見。
蘇執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他聽沈落粗略講過一遍,而外頭流言傳的,甚至比他聽沈落講的,還要詳略細緻一些。
這自然不會是寫話本子的人捕風捉影能編纂出來的,可是究竟是誰把事情傳出去的呢?
不過關心幕後傳話之人的鮮少,大約最在乎的就是定昌侯楊鳴。
剛剛得罪了建安侯,現在又得罪了攝政王,楊鳴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逃出皇城去,不做這個定昌侯算了。
他更恨不得將那個把事情傳得到處都是的傢伙碎屍萬段。
建安侯還好說,雖是脾氣暴躁,但沒那麼多心思,攝政王就不同了,他可是長着七巧玲瓏心,手段陰毒,根本防不勝防。
處於輿論中心的三個府邸:建安侯府,定昌侯府,攝政王府,如今最引人注意的還是前頭兩個。
一則因爲楊格受傷回府的場景很多人親眼見過,且攝政王府左近少有人經過,便總覺得攝政王離人們遠些,而比起碎玉湖的事,楊格的事大家更覺得有話語權。
二則攝政王妃因爲父王病重,特地趕回南戎去探望了,這本是不合規矩的,但無奈攝政王縱容,便也無人敢說什麼。
其中一個主角不在皇城,大家的議論便多還是落在了定昌侯府和建安侯府的恩怨糾葛上。
這其中,看戲看得十分認真的有一人,便是與楊鳴決裂、帶着嫡子嫡女回孃家魏氏的楊夫人,魏如馨。
事情沸沸揚揚鬧了許久,魏如馨雖是回了孃家,但在孃家待得久了,宅子裡頭總也有些不安分的人嚼舌根。
起初魏氏在背後支持魏如馨,一是魏父疼愛女兒,二來,也有仗着那契約,提醒楊鳴忌憚魏氏的緣故。
若是魏氏放任不管,楊鳴真的被那姜雪羽迷了心竅,將來連侯爵之位也傳給她的孩子楊宵,那魏氏就真的是一點好處都沒撈到,還白白搭進去一個女兒。
不過提醒歸提醒,魏氏的陣仗雖是足夠大,但他們實際上只是想盡可能恢復魏如馨在定昌侯府的威權,並不是真的想鬧得魚死網破。
偏偏這個時候,攝政王府又攪和了進來,魏氏一邊慶幸早早與定昌侯府鬧翻了臉去,一邊又有點騎虎難下的滋味。
若真的定昌侯府出了事,那魏氏就算是白走了這一步棋,不僅魏如馨沒奪回自己的尊寵,她夫家落魄,以後這個嫁出去的女兒難不成一直待在孃家?
誰知道到時候又要引起多少風言風語了。
到了三月二十三,趁着這兩日定昌侯府和建安侯府都稍稍消停了些,一輛不打眼的馬車從巷子裡左拐右轉地往定昌侯府去了。
車身一角隱蔽地刻着一個小巧的‘魏’字,車裡頭坐着的,正是帶着嫡子女回了孃家的楊夫人魏如馨。
時辰尚早,天色恰亮,這時候魏如馨到定昌侯府去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