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德街上自有看病的大夫,芙蘭不過一會兒便領着人來了。
沈落守在廂房中,見到福來客棧下面的芙蘭領了人過來,低聲喚了一聲,芙蘭擡頭一看,忙催促着大夫上樓了。
此時,福來客棧下面圍觀的看客見半晌沒了動靜,早就已經散去了,芙蘭和大夫很快便上了樓。
一進廂房,見人倒在地上,大夫吁吁氣喘了兩下,連忙快步上前查看了一番,稍鬆了口氣,隨後打開了藥箱,仔細檢查了傷勢,眉頭卻是擰了起來,看了一旁的沈落一眼。
“姑娘,這位小姐的病我只怕是無能爲力啊!”
沈落微微怔了一下,只以爲是酈安然的傷勢太重:“我檢查過,沒傷到心脈,應當還有救的……”
大夫卻是長長嘆了口氣,手上已經將方纔打開藥箱拿出的東西一件件收了回去。
“這不是傷勢的問題,是她中了毒。”
“毒?!”
芙蘭和沈落俱是一驚。
大夫只點了點頭便徑直提了藥箱要離開,走到了廂房門口,幽幽嘆了口氣,又回身看了沈落一眼。
“姑娘若是能請到太醫院的人,可能還有希望……”
沈落神色稍明亮了幾分,朝大夫道了謝,便指了芙蘭去街口,讓石大海將馬車趕到福來客棧的外面,等看着馬車漸漸近了,又喊了幾個小廝將酈安然小心翼翼擡着下了樓。
人是安安穩穩地送到了馬車上,但解毒的事是宜早不宜遲的,沈落便讓芙蘭跟着馬車回府,自己則是僱了馬匹,騎馬先一步回去了。
太醫院的人沈落不認得,也不知哪些是裕太妃或者其他什麼人的眼線,唯一有印象的,便是上次爲了蘇執請來過府中一趟的趙拓。
沈落回了府便立馬讓越休去宮中請趙拓,又派了人去京兆尹府只會了一聲,說酈安然被她帶回了府中,這才喘了口氣。
等了好一會兒,芙蘭纔回到王府,府中忙忙碌碌將人從馬車上運了下來,送到了偏殿的臥榻上,只剛打理好,便聽見外面傳來了聲音。
“這回又是什麼事,這樣匆忙將我從宮裡拖了過來?”
沈落隱約聽出了趙拓的聲音,只朝芙蘭使了個眼色,自己便起身出去迎接了。
芙蘭會意,等沈落出去後便對着殿中的侍女們道:“這裡沒你們什麼事了,太醫問診需要安靜,你們都退下吧。”
“是。”
侍女們齊齊答話,隨即退了出去。
趙拓進了殿中,便只看見了芙蘭和酈安然,悄無聲息地瞟了沈落一眼,沈落有所察覺,只是並不知趙拓的意思,也沒說話,只領了趙拓到了酈安然近前。
“方纔在遠安街請了大夫看過,說是胸口的刀傷沒傷到心脈,無大礙,但是她中毒了。”
趙拓只瞥了沈落一眼,似乎是覺得沈落特意說明是多此一舉。
趙拓帶着的仍是上次的那個藥箱,沈落示意芙蘭守在旁側,自己則是朝越休招了招手,領了他出了偏殿。
“王妃,還有什麼吩咐嗎?”
許是方纔進宮一路上急切,越休臉色紅潤,額上微微有些出汗,說話的氣息也不如平日裡穩重。
“奚竹還沒回來嗎?”
越休點了點頭:“還是沒回來,不知王爺到底派他幹什麼去了,可能是不在皇城了。”
沈落點了點頭:“先不管他, 你還得再跑一趟大理寺。”
“王爺有危險?!”
越休說着,身子已經傾着,好像立時便要跑出去救人了。
沈落忙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讓你去把今日的事知會王爺一聲,這算是意料之外的變故,免得亂了他的安排。”
“嘿嘿,還是王妃想得周全!”
越休說着,嘿嘿笑了兩聲,心中卻是對沈落有幾分刮目相看,也多了幾分防備。
如今看來,這位王妃可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更不是什麼弱不禁風的深宮公主。
“你別隻顧着傻笑,事無鉅細,一定要同王爺仔仔細細說得清楚明白。”
“是!”
越休領了命,屁顛屁顛地便往大理寺去了。
沈落再回到殿中時,趙拓已經在收拾東西了,芙蘭的臉色也不好,沈落的心中便有了數,沉了沉,還是問了一句。
“趙太醫,怎麼樣了……”
趙拓搖了搖頭:“王妃浪費了一顆護心丹。”
沈落一怔,她沒想到趙拓的醫術這麼高明。
那護心丹是月掩靈藥,雖是救人的藥,但藥材也是經過精挑細選的,極爲隱秘,一般人可查不出來。
見沈落面露詫異沒有說話,趙拓看了她一眼,邊提着藥箱往門外走,邊道:“上次一點小傷把我拖出來,這次爲了個死人又把我拖出來,王妃是來折磨我的嗎?”
“……”
沈落一時無語,看了榻上還有一口氣的酈安然一眼,兩相爲難。
趙拓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她已經神志不清,回天乏術,王妃想問什麼,她只怕是答不了了。”
胸腔中沉悶異常,沈落神色卻是不變,快走了兩步跟上了趙拓的步子:“我送趙太醫出去。”
趙拓漫不經心掃視了一圈周遭,人早已經被芙蘭打發乾淨了,他這才道:“王妃若是有什麼疑心的,不妨從這毒藥的來歷查一查,據我所知,她中的是南戎的毒。”
說完,趙拓察覺到沈落的步子慢了一瞬,也不看她的臉色,只自顧自地往外走。
“王妃就送到這裡吧。”
趙拓回身朝沈落行了個隨禮,便自己出門去了,上了一直侯在府門外的太醫院的馬車,自行回宮了。
“王妃……”
芙蘭低聲的呼喚讓沈落回過神來,她擡手用力按了按太陽穴,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輕嘆了一口氣。
“一會兒京兆尹會來人把屍體帶走,你把情況說一下,至於趙太醫來過和酈小姐中毒的事,就先不提吧……”
芙蘭點了點頭,胸口也是堵得厲害,不由地感慨了一句:“好端端,怎麼尋了短見……”
聞言,沈落神色鬱郁的臉上卻是閃過了一絲殺氣:“未見得是她自己要死,只怕是背後有人相逼。”